张怡
人物是时代的精灵,人物报道是新闻报道中最生动的类型。典型人物报道作为中国一个特殊的新闻形式,在新闻宣传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如今中国新时代需要新的风尚与理念的表达,那么新的典型人物报道叙事模式成为热门议题。所以,笔者选择《人民日报》在4月19日刊发的《一个人,一辈子,一道渠——贵州遵义老支书黄大发的无悔人生》为研究文本,该文章占据第四版要闻版整面,并且后期报道较多,文章感染力强,传播效果很好。这篇文章具有新时代典型人物报道的代表性,可作为深入研究的样本。
叙事,通俗的说法就是讲故事,而讲故事的方法多种多样。所以叙事分为两个因素:故事及故事的叙述者。本研究从叙事学、新闻叙事学的角度出发,沿着“谁”,“说什么”,“怎么说”的基本问题来探讨文本中的叙事情境、叙事语法和叙事策略。
限制视角下的叙述者。在文本中,故事一开端,就呈现出说书人般的自报家门的信息呈现,为黄大发和所在的环境交代一些背景知识。但是叙述者在叙述黄大发的故事时,并不全是开启全知视角,把时间地点人物等新闻要素进行明确告知。这种限制视角是由多条时间线叙述和人物的对话引用造成的。
在开头交代了主人公修水渠的计划和背景后,故事便沿着时间顺序缓缓展开,读者被叙述的节奏所限制,也被讲述的遗漏和补充所限制。此外,不同于全知视角下的人物的清晰把握,文章里还充满了其他人物的对话和评价,例如乡镇工作人员、村民、其妻子等等,来补充叙述者的主干故事人称,丰满人物形象。
第三人称下的公开评论。在文章的开头和结尾,都出现了对这个花费36年修渠事件的评价。这些叙事声音是由叙述者发出的,此时叙述者是公开地进行着描写、概述和评论。在公开的叙述声音中,关于主人公言行的评论,有闡释性质的,比如在老支书退休后仍然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文章评论“他的心始终系着村子,想让草王坝这个穷窝窝早点富起来”;有判断性质的,比如在文尾对整个人物的评价:“青山不负英雄志,流水有情入心田”;有自我意识的无意识浮现,在文中这样写道“36年修渠引水,黄大发带领的施工队伍没有一个人丢掉性命,可他家里的两位亲人却离开了人间”。通过两种情况的对比,一个大公无私、可怜的人物形象树立起来。其中也涵盖了叙述者的人物评价和褒贬感情。
当代脱贫故事的功能表述。黄大发的修渠故事实际上是一部当代的脱贫故事,挖渠的目的还是在于消除贫困,本质上与报道脱贫的新闻稿没有差别[13]。叙事功能是叙事结构的基本要素,正是叙事功能之间的相互关系,构成了基本的结构类型。在普洛普的《民间故事形态学》中,就对民间故事依据角色功能进行分类,指出了叙事的基本模式。[18]
在研究文本中,可以看到作者已经分了小标题,分别是“立誓”“学艺”“再战”“攻坚”“新生”和“初心”,这与以名词形式命名的叙事功能是相同的。这都是主人公做出选择和表现出来的状态。研究会发现,“初心”并不是能算做故事的过程,它作为一个独立的版块,具有特别的意义。这部分内容是对于老支书共产党身份和精神的总结和赞赏,是一个多个由小故事塑造的评价部分。这种叙事功能如同新闻报道的一句评论,是叙述者态度的浮现。
合理分布的核心和卫星事件。法国叙事学家巴尔特提出核心事件和卫星事件的概念。黄大发一波三折的修水渠是核心事件,是整篇文章的重点,但是在修水渠过程中发生的亲人去世、进城等事件都感人至深,令人对老支书的品格肃然起敬。这显然是卫星事件的作用。
在研究文本中,核心事件和卫星事件的合理分布,让故事主干清晰,又人情味十足。这种主要情节描述详尽,细节点缀的叙事手法,值得其他人物报道借鉴学习。
励志的角色模式和政治隐喻。任何事件都离不开行动者,即角色。在黄大发的故事里,主角是黄大发,支使者是恶劣的自然环境和贫困的生活,助手是知识和组织的帮助,对象是水渠,对头是自然,承受者是老百姓。
通过分析可见,这是一个类似于人定胜天战胜自然的故事,没有阶级和人类的敌人,在得到技能和他人帮助后,这场与自然的搏斗取得了胜利。在这个故事中,主角无疑是非常励志的,叙述者着重提倡和赞赏这种胆识和坚韧。在助手的角色模式上,知识是主角成功因素之一,而政府的拨款和配置是重要的举措,主角的行为受到各种爱民的官员的交谈和帮助,这种政治隐喻更加明显。
省略和停顿丰富叙事节奏。叙事时间与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是不同的,它是一种文本时间,是故事内容在叙事文本中呈现出来的时间状态。在研究文本中,黄大发的故事中反复渲染村庄过去的贫穷和人们的决心努力,“修渠”是与真实的时间线相同的,然而笔墨着重在第二次修水渠的准备和成功上,第一次的失败是被省略的叙述的。
在文本中,还出现了非常精彩的几次停顿,让故事充满韵味和留白。停顿是叙事时间无限长于故事发生时间,比如在文中,水渠修好后的庆祝典礼上,“村民拥簇着黄大发上台讲话,他沉默良久,欲言又止,眼泪顺着黝黑、皱褶的脸庞哗哗往下流。60岁的黄大发哭得像一个孩子。”又比如,在为黄大发完成心愿里,他“进了省委大院,黄大发却不进大楼,根本没有找人的意思。就见他挺起腰,注视着大楼,还有远方飘扬的五星红旗,一言不发……” 这些停顿的叙事,形成了令人深思的画面。
场景化叙事强调镜头感。场景化叙事是小说的一种重要的叙事特征,细读文本会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即故事发展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个场面,故事发展如同电影的一幕幕镜头般呈现。本研究文本中强烈的场景感觉来自于空间感十足的描写和压缩跳跃的时间线。在文章里,有着电影镜头般的场景化描写“1990年冬天,寒风怒号,折胶堕指。从草王坝村通往县城的崎岖小路上渺无人烟,可有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在这条小路上走了整整两天”,还有近乎于白描的角色对话:回途车上,徐飞问:“老支书,落心了没得?”“落心了。”
时间线的跳跃造成了事件叙述的插叙和倒叙,如同镜头来回转换。作者通过对时间地点的点明和发生事件的叙述,形成场景。这种场景化的典型人物报道更具有震撼和感染力。
“草蛇灰线”着重惊奇设置。草蛇灰线是比喻事物留下隐约可寻的线索和迹象。反复使用同一词语,多次交代某一特定事物,可以形成一条若有若无的线索,贯穿与情节之中。在文章中,水一直贯穿整篇,是为重要的行文线索。此外,老支书的心理活动也是重要的线索,从不甘心到失落,再到被刺激继续燃起斗志,最后结尾处看到五星红旗,“落心”了。
惊奇是由故事的突转造成的,使读者心理预期落空,因而产生惊奇。在故事的高潮处,水渠终于修好,村民们都在欢声笑语,老支书却留下眼泪。故事突转下,原来支书的两位亲人在这段时间里去世了。美好的结局中却来了突转,让读者惊诧继而深思,留下深刻印象。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