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八月的乡村》的复仇意识

2019-04-28 10:30江曼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9年4期

江曼

内容摘要:《八月的乡村》是一部以反日斗争为主题的共产主义小说。以东北沦陷为背景,表现了在日寇践踏下的受压迫人民对于生的坚强,为了“强国保种”,燃起的强烈的复仇意识。包括为民族解放的集体复仇、为个体图存的个体复仇和因伴侣遇害的情感复仇三个方面。

关键词:《八月的乡村》 集体复仇 个体复仇 情感复仇

一.集体复仇

《八月的乡村》塑造了一批立志向日寇复仇的抗日英雄形象,他们都与日本侵略者有着血海深仇。如果不是因为仇恨,很难想到知识分子、农民、土匪、鞋匠等会走到一起。日本侵略者给中国带来了亡国灭种的灾难,面对严酷的生存环境,个体投入到群体之中,为了“强国保种”,抗日成为群体的精神共契。

小说中四次详细描写了人们唱歌的情节,其中有三次是群体一起歌唱,第一次是萧明所领导的小分队在到达王家堡子之前,李三弟幻想着今后的生活兴奋地唱起了国际歌;第二次是受日本人控制的中国士兵被俘后,唱起了国难乡愁的小调,激起了士兵们的酸心、恼怒;第三次是一个伤者唱起了歌从而感染了所有人。

“诗言志,歌咏言”①,自古以来,诗歌就是人们抒情的载体,是人内心情感的自然流露,在具有表达功能的同时,还具有感染功能。从以上歌词可看出,所起的“情”为对日本人的愤怒与复仇的决心。尽管“这歌声是没有节奏,缺乏训练,不整齐的”②,却调动着所有听者的情绪,这正是复仇思想在集体意识中的体现。

小说塑造了一批英雄形象,如陈柱、铁鹰、萧明等,他们是队伍的领导核心。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弱势群体,例如老人、小孩和女人,一样有着强烈的复仇意识。

崔长胜是队伍中最年长的,因体弱不能跟随队伍继续前进,萧军通过对老人心理活动的描写,表现出了其思想的变化。刚开始偷听到队伍要将自己滞留时,酸心、嫉妒和愤怒充斥着老人的全身,但当陈柱和安娜来到他身边关怀他之后,崔长胜的心理发生了变化,他变得恬静、安适,面带微笑等待着自己的命运。在这里崔长胜的思想从幼稚到成熟,从单纯的不甘自己被“抛弃”,到明白了革命是为了集体的利益而不是个人的利益,不拖队伍后腿默默死掉也是为革命做出了贡献。

作者还专门写了一段萧明与茅草屋小孩的交谈,在小孩的意识中,对向日寇复仇这件事也早已有了清醒的认识,小孩对于日本兵原本是害怕的,又因和集体在一起而变得勇敢和坚定。在这里,老人和小孩都深刻感受到日本人所带来的仇恨,也都有着明显的复仇意识,但由于自身“老”与“弱”的情况,这种复仇还只是观念上的。

朝鲜女战士安娜说:“我从有记忆的一天,我就记得向日本复仇……”③可见,日本人所带来的仇恨不仅存在于中国,更是涵盖了所有受压迫地区的人民,这就使集体复仇的内涵更加广泛。司令陈柱为死者祭时也提到敌人是“企图破坏、阻碍劳苦大众的革命发展;他们企图永久使弱小民族、劳苦工农和士兵阶级……”④这就不仅仅只是说东北人民的复仇,也不只是说中华民族和日本之间的仇恨,而是包括所有弱小民族、劳苦工农和士兵阶级的复仇。

二.个体复仇

《八月的乡村》中的这支抗日队伍,虽然身份各异,却都属于社会底层人民。拉法格认为:“报复是人类精神的最古老的情欲之一,它的根子是扎在自卫的本能里,扎在推动动物和人进行抵抗的需要中,当他们受到打击时就会不自觉地予以回击。”⑤这是出自自卫和生存的需要,属于个体复仇。对于这些底层人民,日本侵略在他们的观念中政治色彩弱于个体意识,他们复仇的原因是因为日本人侵占了土地、破坏了家庭,让他们难以生存。作者通过对集体复仇的描写,将作品提升到一个国家、民族的高度,而其中穿插的个体复仇正是作家民间视角的显现,对底层人民的关注。

小红脸,一个只有外号的老实农民,小说中小红脸的出场似乎总离不开“小烟袋”,闲暇之时,他总是寻找机会抽一袋烟,危难之时,他想着要是能抽一袋烟该多好啊,打倒地主家后,他所看重的也是地主家的藏烟。当烟袋咬在嘴上的时候,他快活,闲暇。当他想到日本人迫使自己妻离子散的时候,萧军没有形容他身体怎样表现出悲伤和愤怒,只是写到:“这样想着,烟袋全有些忧伤了!”⑥“烟袋”成为了小红脸唯一的精神追求,他对于复仇成功以后的幻想不是做富贵梦,而是默默想着太平的日子,这种日子就是能自由的咬着烟袋去耕地。可怜的是,小红脸家本是种烟叶的,自身却没抽过好烟叶,付出辛苦劳动的烟农只能抽最末次的,而有钱人不用出力就能得到最好的。面对这种被人奴役的生活小红脸似乎“甘之如饴”,为何面对日本人的侵略,小红脸却选择了反抗?原因很简单,即生存权受到了威胁。

小红脸并不能真正明白革命,也不相信革命,只有最朴素的生存愿望。他不同于鲁迅笔下的阿Q形象,阿Q的革命理想是借用革命,革掉欺压他的人,使自己能夠站在食物链顶端,即使让他做皇帝,他也会毫不客气,以更甚的姿态欺压他食物链之下的人们。而在小红脸看来,革命成功后,他想的是可以杀掉欺压他的人,他的老婆可以不再挨饿,孩子们可以到学堂里去念书。这完全是出自对美好且朴素生活的期盼,萧军表现出了他们真切的生命欲望。虽然在长时间的逆来顺受中已经变得麻木,但当最基本的生存权都被剥夺的时候,他们也奋起反抗,为个体生存复仇。

三.情感复仇

日本在侵略中国土地的同时,给妇女带来了极大的灾害,《八月的乡村》专门用了一节——“疯狂的海涛”,来描写妇女在日本兵手中悲惨的命运。松原,一个曾以“忠军爱国”作为人生信条的年轻日本兵,在还未到中国之前,就已熟悉日本人怎样杀害中国人的故事。松原其实一直处于矛盾、挣扎之中,他脑海中一直回响着爱人芳子的话:“你打仗不要弄支那的女人哪!这就够悲惨了。”⑦芳子出于人道主义对女性同胞的关爱在松原这里最终无效,李七嫂就这样成了战争的牺牲品。

日本人侮辱中国女人,必定引发男人们为爱复仇,这种情节作为表现侵略者残酷暴行多次出现在抗战小说中。在《八月的乡村》中,唐老疙疸和李七嫂的登场好像和整个紧张的抗战氛围不相协调,一边的萧明小分队紧张地前往与大部队汇合,一边的唐老疙疸却是忙着与情人寻欢。这对情人最初会让人扣上“下色狼”和“荡妇”的帽子,但随着情节的发展,让人感受到的是血性的膨胀和原始生命力的勃发。李七嫂是一个丰满、强壮的女人,李七哥抗日牺牲后,孩子和唐老疙疸成为她活下去的动力,这个看似“放荡”的女人其实有自己的处事原则,“那家伙是非常利害啦!她看不上的人,连话也不和你说一句。”⑧这是旁人对李七嫂的评价。那为何她会看上唐老疙疸了?小说没有明确交代她们之间是怎样好上的,只描写到,李七嫂“她没有更远的记忆……唐老疙疸怎么在她面前显英雄,枪毙一个敌人的侦探。”⑨就这样一句话,却暗示了两人在一起的动机,唐老疙疸是村里有名的射手又参加了革命军,就是这种勇猛、野性征服了李七嫂。当得知鬼子进村时,唐老疙疸全不顾组织纪律,赶到情人身边。李七嫂被日本兵侮辱后,铁鹰为了整个队伍,决定放弃李七嫂,面对上级的命令,唐老疙疸坚决表示自己不会放弃情人。在李七嫂醒来后,她鼓励唐老疙疸拿起枪来,他俩一起去复仇,唐老疙疸却在通往复仇的路上为爱牺牲了。

在这里剧情出现了一个反转,本是唐老疙疸为李七嫂复仇,现在却是李七嫂穿上情人的衣服,拿起枪要为唐老疙疸复仇。李七嫂本可以很容易选择自杀,但复仇的欲望鞭策着她站立起来,“她所想的只有‘复仇和‘忍受,‘孩子和‘情人。”⑩复仇成为她生存的唯一目标。她穿着情人的衣服,扛起枪,像男人一样,迈着坚决的步子,走向复仇之路,以至于铁鹰队长都感叹到如今女人也能拿起枪来了!在这里作家笔下的情感复仇就不只是男人为受辱的女人复仇,还包括女人为牺牲的男人复仇。

《八月的乡村》全书响着英雄主义的音调,小说中为民族解放的集体复仇、为个体图存的个体复仇以及因伴侣遇害的情感复仇相结合,既符合当时主流思想达到了民族、国家的高度,又在一定程度上真实地表现了底层人民的生存困境。

参考文献

[1]萧军:《八月的乡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

[2]萧军:《鲁迅给萧军萧红信简注释录》,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3]萧军:《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注 释

①尚书·尧典》,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第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1页.

②萧军:《八月的乡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第16页.

③萧军:《八月的乡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第63页.

④萧军:《八月的乡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第73页.

⑤【法】拉法格:《思想起源论》,王子野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3年版,第67页.

⑥萧军:《八月的乡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第5页.

⑦萧军:《八月的乡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第38页.

⑧萧军:《八月的乡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第32页.

⑨萧军:《八月的乡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第51页.

⑩萧军:《八月的乡村》,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第51页.

(作者单位:中南民族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