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俄罗斯党：从“政权党”到“执政党”

〉〉〉〉〉薛福岐

自叶利钦时代起，“政权党”政治作为俄罗斯特有的政治现象，一直对俄多党制政治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这是一种无执政党的多党政治制度，在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中获胜的党没有组阁权，政府总理由总统提名经国家杜马同意后履职，俄罗斯的“政权党”也就是支持总统和政府的党。

目前，在俄罗斯司法部正式注册的政党共有73个，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无疑是统一俄罗斯党（以下简称“统俄党”），它也被媒体和学界称为“政权党”或者“权力党”。统俄党2001年12月1日正式成立，2003年12月24日使用现名，在绝大多数地方议会拥有多数席位，目前也控制着国家杜马的宪法多数席位。

统俄党的组织体系包括中央领导机关、联邦主体、地方和基层党组织。统俄党在每个联邦主体都设有分部，每个地方都设有地方分部，然后是基层党组织。同时，每个地方都设有党的支持者委员会，主要负责吸纳那些不从事政治活动但支持统俄党的民众。

统俄党的最高权力机构是全国代表大会。此外，统俄党设有党的最高委员会，负责制定党的发展战略，其成员均经选举产生。党的常设工作机关是中央执委会，负责日常工作和选举。还有一个由15人组成的中央监察委员会。统俄党的纲领主张主要包括加强俄罗斯的国家主权、提高国防能力、对青年一代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培育有竞争力的经济、扩大投资和创新、发展民主和公民社会等。就其意识形态色彩而言，是所谓的“俄罗斯保守主义”，即坚决弃绝激烈革命，主张渐进式改革和“保守主义现代化”。当然，统俄党的纲领主张也往往被指责为一味“维持现状”，不思进取。

与一般意义上的政党一样，统俄党在政治上更多地表现为一架运转正常的选举机器。自2003年起，统俄党在国家杜马（两院制议会的下院，450个席位）拥有多数席位，其中2003年和2011年赢得简单多数席位，2007年和2016年则赢得三分之二以上的宪法多数席位。在联邦主体和地方选举中，统俄党稳居领先地位。

统俄党在民众动员、获得反馈等方面进行了许多尝试

作为“政权党”，统俄党的主要功能之一是为民众动员、支持与反馈提供制度化渠道。近十年来，统俄党在民众动员、获得反馈等方面进行了许多新尝试，推出了许多新举措。

第一，大力加强基层组织建设。通过修改党章，让更多的基层党组织书记参与到党的各级领导机构当中。譬如统俄党的党章规定，党中央的总委员会至少要有20%的成员是基层党组织书记，而地方一级的党组织领导层至少要有30%是基层党组织书记。

目前，统俄党计划让基层党组织与投票站的数量相匹配。在2016年选举中，全国共设立95000多个投票站（选民1.09亿多人），这意味着在原有的86000多个基层党组织的基础上，需要新建近9000个基层党组织。对投票站的全覆盖，意味着对投票和计票过程的全程监督，这也是统俄党作为“政权党”保证自身在地方和联邦选举中获胜的主要手段之一。

第二，加强干部轮换。统俄党2012年5月对党章进行修订，规定党的地方分支机构书记通过秘密投票、差额选举产生，且连任不得超过两届。在2017年1月全国代表大会之前，统俄党通过党内选举更换了三分之一的书记，这样就保证了有新鲜血液加入党的地方领导机构，从而保持党组织的活力和战斗力。

第三，保持党的开放性。统俄党内部设立社会、爱国主义和自由派三个所谓“平台”。这是因为统俄党由三个不同的政治力量组合而成，内部意识形态和政策主张最初就有着多元化特点。保持党的开放性，意味着整合政治立场和政策主张迥异的精英集团。而保持第一大党的优势地位，则意味着可以不断吸纳新的精英加入其中，进一步扩大党的政治和社会基础。

第四，打造有效反馈渠道。过去五年多来，统俄党组织举办了13个论坛，涵盖医疗卫生、公共事业、农业、教育、经济等多个领域的议题。参与这些论坛的多数人并不是统俄党的党员，而是社会各个领域的专家。此外，因为政府依靠的是国家杜马的统俄党党团，而政府总理是统俄党党员（党主席），所以统俄党建立了议员与政府部长的常设磋商机制，加强了立法机构与行政部门之间的互动。

第五，彻底改革各级选举的候选人遴选程序。可以说，统俄党在这方面花了十年时间，试用了各种不同的方式方法。2016年，统俄党首次采用党内预选方式确定候选人，所有希望代表统俄党参选的候选人都必须经过预选程序，参加公开辩论和投票。全国共有1000万选民参加预选投票。党主席梅德韦杰夫在2017年初召开的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表示，未来五年，地方议会选举的候选人都必须经过预选程序产生。

第六，通过具体项目做实事。统俄党在整合民众反馈的基础上，在全国范围内推动多个社会领域的项目，努力多做实事，赢得民心。从具体项目的立项到执行，统俄党推动的许多民生项目来自于民众诉求，其中部分具体诉求被纳入党的竞选纲领，在统俄党国家杜马党团的推动下进入立法程序，最终体现在联邦预算案的具体拨款当中。

统俄党面临的挑战与前景

第一，统俄党是“政权党”，但不是真正的执政党。这是俄罗斯独立以来，政党建设中的一个较为独特的现象。统俄党作为“政权党”是自上而下建立的，依附于国家官僚体系，而且统俄党的支持者往往集中在国有部门、教育系统等，其社会基础是有限的。行政资源突出、缺乏具有吸引力的意识形态是其最大的弱点。

第二，俄罗斯人口老龄化与代际更替带来两方面的挑战。1991年以来出生的一代人逐步进入社会，走上前台。他们在开放环境下成长，对苏联时期没有记忆，没有苏联时期的生活经验，对世界的看法完全不同，更为务实。而且随着人口老龄化，劳动力供给不断减少，社会保障方面的支出将不断加大，这意味着资源在国家安全与社会保障之间分配的优先次序不得不作出调整和变化，国家不得不进行内外政策的调整。

第三，经济长期低迷的挑战。1990年6月12日，俄罗斯联邦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俄联邦国家主权宣言。近30年来，俄罗斯严重依赖资源和能源出口的经济结构始终未能得到调整。营商环境不佳、行政壁垒高筑、腐败问题严重，这些因素都不利于俄罗斯经济走上可持续发展道路。

第四，俄罗斯面临民族国家建设、国家认同的挑战。这涉及俄罗斯对自身的认识、对外部世界的认识、对自己国家在全球地位的认识和定位。而这些观念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俄罗斯对外政策的内涵与方向、资源投入的方向以及国家总体发展的方向。

俄罗斯目前完全有能力保持政治稳定，但以上四个方面的挑战带有长期性，直接关系到俄罗斯将来的国际地位和综合国力。统俄党自诩为“执政党”，它是否有能力应对这些严峻挑战，不仅事关党的前途命运，还关系到俄罗斯国家的前途和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