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悄悄留下的痕迹

复达

1

白枣的叶子最先坠落。九月时，这椭圆状的叶子渐失光泽，呈现淡淡的黄晕。不知不觉中，地砖上、花盆里出现了几瓣枯黄的叶子。起先还以为是台风影响所致，但后来一片片地掉落下来，枝丫上只悬挂几片失色的叶子，才感觉秋天真正地来临了。

2

一早下庭院，突见种植莲花的瓷缸里已结上薄薄的冰，一阵惊喜。这是早春里的第一次结冰，透亮，明晰。轻轻拿手指一按，圆形的冰盖轻盈地往下沉，底下的水便漫上来。不忍心让冰面过早地融化，赶紧收了手指。

却不料，杜鹃花经不住严寒。那些已开的花朵竟然凋零、枯萎起来。还有那三角梅，叶片失色，像被长时间地浸泡在水里一样，呈现腐烂的模样。花朵却如抽去水分，显得干燥，萎靡不振。

绣球花倒是抽出了叶芽，像毛笔的尖头，一枚枚地顶在枝头，吐露出一点生机。蓝莓也微微地抽出了锈铁红的芽苞，点点滴滴样的，缀在枝丫上。还有桑树，也披挂上了嫩绿的意境。

二月该是冬末春初的时节。这个时候的天气，在岛上可谓最冷。俗话说：“冬冷不算冷，春冷冻煞盎。”（注：盎，方言，牛崽。）这般寒冷的天气里，经受不住的，就被活生生地冻煞，豪光顿失，而那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植物，却并不畏惧，照样抽芽吐苞，点染出一番春的景象。于是，这冰冻的寒春里，庭院便出现了两种情状。

3

今天正月初一。下到庭院，太阳已升至两三竿子高，暖洋洋的，也呈示一种喜气洋洋的状态。看看花木，欣赏花木悄悄的变化，也陶冶一下自己的情性。

忽然发现，花木的生长，花朵的盛开，总体来说，是那样地慢悠。

慢，是花木的品性吧。那两株桂花树已种植六年，依旧像是不见长成，还是原先的模样。一株圆球状的，苍翠繁盛；另一株呈半面斜边状，枝丫稀疏。五针松更是不动声色，看上去一点模样未变，还是只伸张枝杈，翠绿满身。金柑、李子、苹果、山楂、石榴、海棠、蓝莓等果木，甚至兰花、金枝玉叶、蔷薇等花草，也都难以看出它们有抽长的景象。许是还处于寒春吧，植物们也休眠一般，只酝酿着春天到来时的厚积薄发；许是我天天观望吧，无时间的距离，因而看上去与原先的相差无几。然而，这几年下来，它们要是生长得快，我总会有感觉。天天相见的花木，怜爱有加，怎会不知其变化？

看那些花朵，一样地沉浸在慢悠悠的状态。蕙兰从尖尖的芽苞到小手指甲那般的大小，一枚枚地呈示壮实的稻穗状，好像要经历一两个月的时光。海棠花也慢吞吞地一点点吐露星点似的花蕾，一点点地缓慢鼓胀起来，走过了一段让人不耐烦的时光。大茶花则处于长时间的孕育过程，迟迟不愿张开红艳的花瓣，直到前两天才开出两朵，第三朵也才微微张开红润的嘴唇，那些依旧包裹的花苞却还是不露声色，好像在等待，在排着队。这样也好，花朵虽开得少，只要不刮风下雨，就花期长，也是一种悠扬的情致。那盆放置在阳台上的山茶花更是慢腾腾得令人要失却信心。去年九月份，它已结出青绿色的花苞，兩三枚一簇，缀满枝桠，让我一阵兴奋，比往年多结了许多。想不到，待到春节——二月中旬，整整五个来月，它仍旧无动于衷样的，铅笔头那般的花苞硬实紧箍，默然沉寂。是耐着性子在酝酿，还是在等待春的来临，才悠然而开？看来还得等上一阵子，我才能欣赏那浅红的花朵。

花木——那些植物想来是过得最悠闲的了。慢，是它们的本质，也是品性。它们在一年的轮回中悠然自得，任你怎么心急，它们才不管，依着自己的生活节奏，在时光的抚拂中，率性而成长而凋零。慢悠悠的生活，简单，明了，谁说不是一种浅浅的幸福？

陶渊明南山采菊，过着田园般的生活，与植物为伴，想是领悟透了植物的本性，就仿佛与植物融为一体，一样地悠悠然，甚而让植物替代了时间的流动。人们是不是也该从植物身上学着点？让生活不再复杂，让心绪不再烦躁。就如陶渊明，结庐在人间，生活却比菊还淡。

慢，再慢，那是植物生长的态度和方式。它们不紧不慢地发芽、开花、结果。花开一春，果结一秋。草本也好，木本也罢，都简单、安闲，以及缓慢。只要去熟知，去适应，去融合，慢慢地，也能慢下性子来，如植物一般地生活。

辛波斯卡的“万物静默如谜”，表达的是一种对万物的敬畏与敬重。不说万物如何地静默、静默中饱含的神秘，单是那种静默的状态与过程，就值得我们品悟，从而像植物一般悠闲地生活，在流逝的时光里悠然自如。

4

昨晚妻子告诉我，君子兰要开花了。我欣喜。这君子兰去年也开过花，鲜艳，灿然。然而，之后我有点不管不顾似地，将它放在铁栅栏的门口，只是偶尔浇点水。没有去学习养护君子兰的知识和技术，也没有好好地松土、施肥，以为它不会再开花，将它冷落一旁。它也黄了几片绿叶，显出萎靡的模样。现在，当我对它失却信心时，它却不动声色地吐露出了花蕊。两片圆润的绿叶间，五枚花蕾挤在一起，淡淡的桔红色清晰可见。我感到当真是委屈了它，而它却依然不嫌不离，还是这么出人意料地令人惊喜。

5

春风的吹拂，唤醒了沉淀冬眠一季的梦。

花木们像是迎候春的来临，喜洋洋地争相露出笑意。

白色的皱皮海棠树轻巧地张开了四片花瓣，重瓣的，鲜活，飘逸；那些圆鼓鼓的花苞似乎在等候，描画秀雅的情景。木瓜海棠伸张淡红色的圆头，仿佛在努力地等待，渴望早点开放。粉红的垂丝海棠也紧跟木瓜海棠的样，加快了节奏，深红的小花苞已渐露头角，把青青的小叶子落在同样深红的细茎后面，有点娇羞的模样。车厘子也将璀璨的白色花瓣呈现在我面前，金黄的花蕊发丝似的，小巧玲珑，却朵朵意气飞扬。蓝莓的花沾上了玉红色，已微微地撑开了嫩薄的眼帘，像是在探看春的意境。蕙兰那串已露红晕的花穗垂着饱满的头，正静静地恭候一般。即使一路慢悠悠生长的山茶花，也有几枚花蕾终于张露出了带一抹红晕的花瓣。西府海棠、梨、樱桃等都吐出了花蕾，细看才发现，让人惊喜。

梅花、绣球花、长寿果、榆叶梅、五针松也抽出了点点的叶芽，细微，娇嫩，却已挡不住伸张的姿态。更不用说红叶石楠了，圆状的树冠已是鲜红的嫩叶，昂扬，艳然，一片嫣红。

春到来，花木们便踏着春的脚步渐渐开放。但是，我知道，这有个过程。有的快，三两天不见就已将花苞绽放了开来；有的慢，急不得，即使心急，也没用，只待春的气息浓郁时才慢慢地给春来个锦上添花。我就等待。在等待中，花们会给我一缕惊喜，一种期盼。

春天，花开的时候，正是这世界复又注入一股清新之时。

只是黄金万两——富贵子的红果不见了，是自然脱落还是被鸟们啄食了？木板上未见红豆似的果子，那该是被鸟们偷吃了吧。

6

地气渐渐暖和起来。暖和的地气正是花木生长所需，这是季节的赋予，也是花木的追求。花木们不由渐而张开笑脸，一片明丽、娇秀。树木也抖抖身，吐出幼嫩的新叶。

海棠像是最迎合春意。

最早开的淡红色皱皮海棠花，有几朵已掉落，也有的已显露枯黄，当然，还有几颗花苞处于等待阶段，要与春的节奏合拍似的。最让我关注的，自然是它的果子。仔细看花朵的背后，多是红色的花梗，只有一两朵才呈现绿色。一比较，我感觉那绿色的花梗该是皱皮海棠果的雏形。想到这，心里高兴，今年终于又能欣赏皱皮海棠果了。

看上去最为散逸的是木瓜海棠。这木瓜海棠竟无主干，六枝手指般粗的枝杈似乎同时从根部往上伸张，有点稀稀拉拉，开出的花也只那么几朵，让人感到一种散淡的意味。花朵像是掩映在细长的枝叶间，看不出有花茎，犹如紧贴在颈脖间。粉红的花朵虽少，却飘逸、隽永，呈现一种妍丽奔放的姿态。待到长成果实，有的竟比鸡蛋还大。一只只果子镶嵌在枝杆上，椭圆形，光洁的表面由淡淡的湖绿渐渐抹上淡暗红的色彩，一副憨态，煞是诱人，不能不令我去轻抚它，像抚爱心仪女子的脸蛋那般。

西府海棠的花最为明艳。那株一米多高的西府海棠栽种在一只大盆里，不多的枝丫高高耸立，有点高昂头颅般的张扬。一朵朵的花在翠叶间拥簇一起，盛放怒开，粉红娇美，透出一种楚楚有致的情态，鲜艳夺目。我总要盯它一会，闻闻它的花香，与它亲近一下。到初夏，那些花朵落了，生出果实，如莲子般大小，略微偏圆，柔实。入秋，其色泽由青绿渐转暗紫红，像是走过一个成熟的过程，形态秀美。

最娇艳的是垂丝海棠。膝盖高的主干上枝杈茂密，绿叶鲜嫩，满树的花蕾吐露微微的粉色。没几天，细丝般的枝茎上，朵朵蓓蕾张开了笑脸，高扬出一番粉红的恣意。玲珑的花瓣小巧丰盈，垂英柔蔓，那样脉脉含情，那样风姿怜人。每天，我都会驻足留步，静静地观赏一番，像欣赏秀发遮面的淑女那般。今天，垂丝海棠的花蕾已嵌在叶片间，梅红的花衣渐渐脱落开来，亮丽地诱惑着人的眼睛。待到花瓣脱落，那些花萼就在不知不觉间结成了果实，黄豆般纤巧，如一枚枚紫色的耳环垂在树杈上，清秀淡雅。

各色海棠在春的宣扬中恣情登场，将庭院里的春意点染得浓烈起来。

看庭院里的春意是否盎然，海棠最知道。

7

三四十公分高的小桑树栽种在并不见大的花盆里，亮绿的叶子间，一枚枚的桑葚已渐露头角，如一小束毛茸茸的刷子，淡绿，柔嫩。这么个小桑树怎会长出果子？去年妻子从宁波买来时，已是满树的鲜红色桑葚，待长成黑紫色时，摘几枚尝尝，甜甜的，有的带点微酸。以为去年买来的那桑树只是大棚里种养出来，这么矮小细瘦的桑树仅仅是观赏性的罢了。等它落叶，也并没太过在意。想今年长出些桑叶已挺不错了，哪会长出桑葚？它竟然张露出了桑葚的嫩姿。怎不让人兴奋？

8

已是三月末，两株盆栽的桃树才开花，艳红，重瓣，色彩浓丽。因为枝瘦，因为盆栽，因为是迷你桃——还不如小型的鸡蛋大，花色便非粉红，也没满枝盛放，但鲜艳璀璨，踏着春的脚步款款迎了上来。还不算迟也。

一大一小两棵梨树上的几朵梨花也将洁白的花瓣张了开来，轻盈，秀丽，有点清雅，有点逸然。明后天，朵朵花苞将一一怒放吧。

9

春天足够体恤人，似乎时时处处要给人惊喜。

红色的皱皮海棠已结出了果子，樱桃的果子又青又绿，都令人高兴。三角梅、茉莉的芽叶终于如婴儿般微微张开了眼睑，淡黄色，如铅笔头那样细微，不注意观察，还真难一下子看出来。更令人惊喜的是，年初才栽植的苹果树意想不到地展露出点点红晕。一个枝头，一点浅红。数数，足有四十来个。一个点，呈三两朵花，那可是百十朵啊。要是每朵花都結果，那苹果将挂满枝头，可谓硕果累累。

只有白枣、凌霄和象牙花未见动静。这些木本植物，似乎还在寒风里慢慢转身。

10

清明了。不知是昨晚半夜的一阵雨，还是顺应自然之力的缘故，垂丝海棠、皱皮海棠和木瓜海棠的花今日飘扬一地。雨是外力，外力只是外因。摧打不了的，依然还是璀璨。而即使没有风吹雨打，花，开了几天，终究还是要凋谢的。

前些天，巴掌大的大茶花还挺艳红，也相继掉落。我多想它们长久地挂在翠绿的枝丫间，却不以我的意志而移。我所能做的，是将还透鲜的花朵捡到花盆里，一朵朵地铺排好。这不是葬花。我只想让这些花回归根的身旁，是根生长了它们，就让它们滋养一下根吧。根在，明年的花朵会依旧盛开。

蓝莓也一样。蓝莓的花是最玲珑剔透的，像一盏盏小巧精致的小灯笼，密集地相聚一簇，一律低着头，宛若害羞的模样。那光洁的蓝白色花瓣，圆筒状，脆嫩嫩，落在地上也依旧精美，惹人怜爱。

接下来，该轮到西府海棠的花、桃花、梨花了。

就想到“落花流水”这个词。最初的理解是，花瓣落到流水里，随着流水漂流，一去不返，是一种凄美的境界。进一步的体会是，落花如流水一般，谁能挡住？有种无奈，有点怅然。

花落了，不再回，只待明年春相会。倘若能结果，带给人的还有一种期望。看着果，会想到花。然而，那些不结果的花，花落即顿失繁华，短暂得就那么几天的时间。四季的更迭里，人有人生，花有花世，一直都这么过来的，仿佛不问来历，也不过抬首低头的交情。

11

这几天，火棘果的叶子渐渐地换上了新叶，比西瓜籽稍扁长一点，青绿，亮嫩，将降落伞状的树冠染出一片鲜活。树木的叶子大多都在秋天落下，秋风扫落叶，便是这样的意境。春天换叶子的，原以为只有樟树。冬天里，樟树依然郁郁青青，待春天来临后，老叶变黄，飘扬而下，给新的叶子让道铺路，腾出位置，为此还曾写过一篇小文以赞颂。想不到火棘果的树叶也如此。与樟树不同的是，春天不仅给了它换叶的时节，还为它开花结果铺垫了基础。假如不换叶，它的开花结果说不定又是一回事。尽管桔子、金柑、杨梅等树也不落叶，但它们却长新的叶子，或边长新叶边开花，或长了叶子后再开花。然而，终究还是与火棘果有区别。

12

今天，那棵放在阳台上的山茶花终于开出了一朵花。这一等，足足等了好几个月。从它张露出一点花苞开始，就那样慢悠悠地一丝丝长大，让人等得常常以为它缺乏营养，长不大花蕾似的。然而，后来想想，急什么呢？这山茶花不是年年如此吗？悠然，逸静，像是要告诉你，慢慢地来吧，花终究是会开的。

一朵花，也是一种坐标。更多的花苞，都悠悠然地张望着，不声不响的样子，过一段日子，才会在夜间开花。急不得的。

13

当花木上的花蕾次第张露出来时，我就用手机将它们一一拍摄下来，更不用说花朵的渐渐盛开，早上或者黄昏，便一而再、再而三地拍摄。那些照片，从花蕾到花冠，基本上将多种花的经历拍了下来。花朵的色彩变化最大：比如木瓜海棠和西府海棠，先是淡玫红，花冠张开后成了粉色，然后又成淡红，最后竟褪色似地，变为了白色；比如蕙兰，先是青绿，再是黄白，开花后，花瓣银白中略带点淡红；比如苹果，同一枝干上的花朵，一处还是几枚花蕾，浅红，另一处却已朵朵盛开，花瓣显白；长寿果的花也基本类似；垂丝海棠也由粉红渐而转为淡白，繁茂一片。

14

今日谷雨，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

四季里，春最短暂吧。虽说百花争艳，万绿倾洒，但粗粗一算，也就那么几天的繁华。而四季里同时初萌和衰落的，也只有春季。花们一边在绽放，一边又在凋落。百花衰落，自是非常伤感的事。可是，花为何而开放？仅仅是自然的催促、时间的引诱，还是为了证明一下自己的存在？让人欣欣然之余，也多了份牵挂，多了份疼痛，不知花们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春天到底比不过夏天的气场强大，一下坐稳了江山，兴旺繁荣。唯有叶子一直披着绿意，從鹅黄初上，到珠翠满头，再到郁郁葱葱，比起易开易落的花来，仿佛不动感情的人。声色不动的，往往走得远、活得长——不经历离合悲欢，便不会辗转浮沉，连岁月也奈何不了。

15

这几天，几株花木的特殊现象引起我关注。

就一棵苹果树上，有的花朵已枯黄，郁青的苹果如豆芽那般，已成玲珑模样；有的还是娇红的花苞，透着羞赧的意态；更多的自是盛开的花朵，白色，俏丽。同一棵树上为何相差那么大？

还有蓝莓，也是大多已结成了灰蓝的果子，如一枚枚的小念珠，可爱地挂在枝头；而另几枝的茎梗上却还开着黄白的小巧花朵。为何会形成如此显明的差异？

山茶的那朵已开放的花经过十来天的鲜艳夺目，渐渐枯萎下去，完成了它在时间上的轮回；而挂满枝头的其他花苞，依然还是结结实实，花萼虽已微微张开，露出红润的花瓣，像婴儿已从子宫里探露出了头皮，却如难产一般，迟迟绽放不了光彩。当那朵花凋落时，整枝山茶花似乎又回到原来的状态，仿佛未曾开过花似的。为何只是先开一朵花，而非次第开放？

马蹄莲又是另一种情景。碧绿的略微卷曲的叶丛中，一枝黄绿的花茎已顶着喇叭状的花朵，洁白，纯美，亭亭玉立。轻微拨弄一下叶子，再未见花茎的影子。难道今年的马蹄莲只开一朵？印象中，它该是一枝枝相继开放的，错落有致。倘如此，又为何未见后来者的？抑或，为何第一朵的花已开，却还不见后来者的踪影？两者竟相差那么多的时间。

两株蕙兰的花瓣早已如软塑料般亮丽地呈现在我面前，差不多快要失却鲜艳的光泽。而另一株蕙兰我以为缺乏营养似地，长着黄绿色的叶子，明显是不会开花的，一点未抱希望，想不到它的花苞却如笔头一般地抽了出来。还有九头兰，黄色的枝杆，小手指般长短的绿叶，玫红间杂粉白的花瓣，娇艳欲滴。前些日子还是几杆枝，几片叶，不想这两天抽出了四五枚芽蕾。兰花又为何如此地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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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班回家，看瓷缸里的莲叶已碗口大，黑油油的，叶面小些的则青绿鲜嫩，将瓷缸挤得满满的；有的枝茎长些的，已斜伸在外，想今年的莲花该能开得更多吧。不经意间，倏地看见几片叶间的空隙处吐露出一枝莲蕾，翠墨色，静静地昂着头。

这几天倒是气温升高，今天就达30℃左右。看来，天气真个是进入初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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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老婆请来苹果种植户，请他修理庭院里的苹果。一只只小苹果顶在细细的枝茎上，毛茸茸，淡青色，煞是可爱。我们知道，苹果不能这么一簇簇地生长在一起，得修剪一下。但是，待真正要将这些玲珑可爱的小苹果修剪掉，又有点不舍。老婆尤其心疼。经种植户的精心修整，每一簇上的苹果只剩一两只。树根边撒满了被剪掉的小苹果，看着实在令人心疼。可是，不如此修剪，以后的苹果哪能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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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枝叶繁茂的果木，就感觉中看不中用。枝繁叶茂，并不是美事。像杨梅，凡枝叶疯长的，很少生长果实。还有长寿果，枝叶散漫的，果实长得多；绿叶浓郁的，却是果实寥寥。三角梅也类似，两株墨绿叶子覆盖得满满的，花朵要么稀拉，要么还不见花的印迹，反而是看上去枝丫光秃、叶子稀疏的那株，红艳艳的花朵开得闹猛。梨树好像也如此。

19

兰花都已凋谢，只留枯萎的样子。

20

蓝莓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下开始一粒粒地变成灰色，过不了几天，该会呈灰蓝。往年这个时候，可恶的野鸟就已开始偷叼，还未变蓝的蓝莓被吃得稀拉，然后一粒不剩。野鸟的可恶，不仅仅是偷吃，更令人气愤的是它赶在时间前面，将还未成熟的蓝莓吃了。今年，妻子吸取了教训，前些天就将三盆蓝莓放在用不锈钢管焊接成架子、外面包扎纱布的罩子里，严防野鸟偷吃。蓝莓会随着时间的浸润，渐渐成熟。

21

瓷缸里种有两株品种不一、色泽各异、开放时间又相差半个季节的莲花，令人感叹植物的丰富多彩。同样是莲花，却又在不同的时段开花。上次开的是玫红色，在春的范畴。现下开的则为玉粉色，时节却已属初夏。时间自然是最好的推手，世上万物皆在时间的掌控中。不过，虽说时间仿佛给它们如模板似地镌刻好，规定了开花的经纬，可两种莲花难道就不能在相同的时间里开花？

今天早上，阳光淡淡地洒下来，瓷缸里出现了令人惊喜的情景。

玫红的莲花竟然又开出了一朵。原以为玫红的莲花要待明年初夏时才能开放，尽管当玉粉色的莲花开放时，我那么向往玫红的莲花也一并开，将两个不同品种的莲花置于同一瓷缸中，定然是奇葩，是一种争艳斗妍的美丽，但是，我对玫红的莲花这时开花还是死了心的，认为不可能。然而，这种景象今天终于颠覆过来了。两朵一高一低的玉粉色莲花开放时，一朵玫红的也同步张开了鲜艳的花瓣，与两朵玉粉色的呈小小的三角状态。于是，碧绿的莲叶上就呈示三朵亭亭玉立的莲花，秀丽欲滴，典雅逸然，一副仙子出浴的神姿，将瓷缸点染出一种飘逸、一种静美。我一阵激奋，赶紧用相机将它定格下来。

玫红色的莲花何以又开放了？我当真搞不清时间的秘密，也不清楚莲花的奇异了。

22

变色茉莉又开了花。这是不是叫“变色茉莉”，也不清楚，是当初老婆买来时这么叫的，就一直称呼下来。看它的花色，有深紫的，也有淡紫的，还有白色的，确实呈现变色的状态。同一株树上怎么会出现色彩不一的花色？倘若见到同一棵树上的花朵色彩不一，那往往是开花时间的先后所致，因为先开的花，渐渐地色泽变更，陈旧；后开的花则鲜艳，本色为主。像苹果、木瓜海棠等，这可理解，因为时间在浸染，在催化。然而，庭院中的变色茉莉却是开花时即呈现不同的色彩，这就有点让人感到不明白。

23

前幾天看到南天竹呈现嫩绿、墨绿和淡红的色彩，赶紧拍了张照。以为秋日了，它的老叶也该跟着秋的脚步，渐渐变色，映出一点秋的迹象来。不想今天一看，有一茎的叶子泛了黄，露出枯萎的模样。用手一摸，干燥，掉落，才知已枯竭。拨拉枝干，上部的断裂，便干脆将底部的也拧断。其他三株南天竹都长势茂盛，这株为何而亡？是不是常常削了它新长出的头，使它元气大伤所致？还是什么病害染了身而无可救药？我不得而知，只感觉可惜了，这已种植了六七年的南天竹。

好在这一老根的边上又长出了一株嫩嫩的幼苗，已筷子那么高。是不是这老去的南天竹了知自己即将消失在大地上，而将接替自己的下一代先行培植出来？倘若它长大，又是一株手指粗的南天竹，与其他三株形成长方形的种植形状，归于当初栽种时的模样，方方正正。

花木皆有情呢。

24

红枫终于快走完今年的历程，渐渐地将墨绿的叶子卷曲起来，变黄，不知不觉中掉落。细瘦的枝丫呈现腥红，有的光秃，孤单似地横伸；有的依旧斜挑几片残叶，却已是日落西山一般，无力再现生机。花盆里、花盆盆底的四周，落满了枯黄的叶子，如一条条枯死的干燥的蚕虫，拥挤地横卧。拿一撮，揉一揉，软软的，韧性的，仿佛还不愿风化成碎片。时间已给它璀璨的一页，将红润的色彩深深地呈示，点染出自己辉耀的秀丽。这已足够。来年，它依旧会如此灿烂。仔细观察，每一枝丫的顶端都张露出些微的细芽，暗红，“V”字状，鲜嫩样的。莫非它在落叶的时候已在准备着新的一页？

红枫的落叶是自然的规律，而牡丹的枯竭虽已在意料之中，却让我还是哀叹。去年，这牡丹虽未再开花，却也依然葱郁，让人充满一种来年开花的希望。不想今年以来，它渐渐地露出衰落的迹象。先是主干枯萎，一折就断，再是斜伸的叶子也慢慢地枯黄，竟然在我前些天出差回来后完全死去。想来是南方的海岛上不适合牡丹种植吧，还是我不用心去养护所致？未用心，也是事实，只以为牡丹难养，加上海岛的湿润天气、碱性的土壤不太适宜牡丹的种植，也就未加多用心。

25

猕猴桃的味道好甜。这红心猕猴桃不像种植基地长成的那么大，只比新疆大枣大一点，表面也不像其他猕猴桃的毛糙，较为光滑。前些天，曾抚摸过，还硬实。老婆说，摘下来，放几天就可吃。不想，今天就可吃了。时间的催化作用就在几天间不知不觉地发挥了效力。剥皮，青绿的肉身就鲜活地露出来，挺诱人的。一咬，内核的淡粉便将红心的意味显现出来，成为与其他猕猴桃的区别标志。含在嘴里咀嚼，柔软，甜润，当真味道好极了。就是个头小了点，许是土壤的营养缺乏吧，或许还有剪枝、摘叶等技艺，不得而知。

26

又进入秋天了。秋的迹象明显地披露出来。

白枣树卵圆的黄叶早已落了一地。山楂树的叶片些微卷了起来，卷曲的外沿烙上了焦躁似的枯黄。几种海棠像是早已迎接着秋的来临，青绿的叶子已所剩无几。其实，落叶也是闪光的局部，它和树根、树干相互观望，共同隐喻了生命的整体。

还有那果实。俗称“小苹果”的长寿果都如染上了高原红似的，拇指甲那般大的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满枝的山楂果红艳艳一片，一枚枚都涨红了脸一般，十分可爱，甚是诱人；桔子、金柑自是还在酝酿之中，墨绿的表皮下，露着不动声色的神态，安静，逸然，却又让人期待；火棘果像是长不大似的，从开花到结果，已几个月了，那果子还是小不点儿，想来又是缺乏营养吧，可整株树看起来那么茂盛，果子怎么会长不大呢？

（责任编辑：丁小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