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劲松
当地时间2018年11月5日,美国得克萨斯州休斯顿,贝托·奥罗克(右)在参议员资格选举中拉票(东方IC图)
这是一段拍摄于家中的视频。
3月12日,美国东部时间早上6点,坐在笑容满面的妻子身边,民主党前得克萨斯州议员贝托·奥罗克(Beto O'Rourke)宣布,他将于2020总统大选中寻求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
“我正在争取成为美利坚合众国下一任总统。”他在视频里说,“从经济到民主制度,再到气候危机,这个国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在这个关键时刻,让我们展示自己,展示谁能接替领导这个伟大的国家。”
民主党喉舌CNN立即发文欢呼,《贝托改变了2020大选态势》——政治评论员Chris Cillizza在这篇文章中写道,“根据关键州的民意调查,贝托是一个顶级候选者,他将锁定一大批民主党的捐助者,也会促使前副总统拜登早日宣布参选。”
24小时之后,贝托竞选委员会宣布获得了610万美元的捐款,这个速度是目前所有候选人中最快的。
“我觉得贝托的手势太多,不知道这是他的习惯还是真的疯了。”3月14日,在接见爱尔兰总理时,特朗普出人意料地评价了贝托参选。
到截稿时止,民主党已经有15人宣布参加2020总统大选,但特朗普“只”对贝托发出了人身攻击。
不是参议员,不是州长,甚至已经不是众议员的贝托,特朗普为何会对他撕破脸皮?
贝托生长于艾尔帕索。这个得州边境城市紧邻墨西哥,西班牙裔人口占据多数。近年来,由于非法移民与建墙,这座边境城市经常成为媒体的中心,特朗普曾经到此视察建墙进度。
贝托的原名罗伯特·弗朗西斯·奥罗克(Robert Francis O'Rourke),虽然是爱尔兰裔,但家人从小就给他起了一个西班牙语的常用昵称Beto,区别于他同名的外祖父。
在民主党的传承里,克林顿是嬉皮士的一代,奥巴马是婴儿潮的尾声,贝托则是典型的X世代(1966年~1980年出生的人),随着星球大战成长,从朋克摇滚中吸收力量。
贝托出身于富裕家庭,父亲是艾尔帕索的县法官,母亲是商人,拥有多家高档家具店。他从小在公立学校学习,少年时就热爱计算机技术。
在另外一位黑客凯文·惠勒(Kevin Wheeler)的介绍下,贝托加入了死牛联盟(Cult of the Dead Cow)——死牛联盟的名字来源于得州屠宰场,这是美国历史上最早的计算机黑客组织。
在1999年的黑客大会(Def Con)上,死牛联盟发布了破解微软office的工具Back office 2000,这是Office套件的第一个破解工具,这使得死牛联盟名声大噪,但也遭到了众多批评。随后,贝托离开了死牛联盟。
或许是早年的黑客经历,贝托在竞选时特别注重网络媒体的传播力。2016年,当贝托担任众议员时,曾经用手机在Facebook上直播国会的抗议活动。当时的众议院议长、共和党人保罗·瑞恩发现后立即宣布休会,因为这违反了国会的议事规则:不能在会议室进行直播。
2018年7月6日早上,太阳刚刚升起,已经有上百人聚集在艾尔帕索的市政厅。他们大部分穿着红色的T恤,上面印着Beto。这些人都是Beto的支持者,准备和贝托一起晨跑。
2018年3月31日,贝托宣布以民主党人的身份参与竞选得州的美国参议院席位,他的对手是老牌共和党人、2016年总统大选的参选人之一泰德·克鲁兹。在得州这样的红州(红色是共和党代表色),起初所有人都不看好缺乏从政经验的贝托。但是,他却创造了奇迹。在没有专业顾问的情况下投入竞选,依靠在Instagram、Twitter和Facebook上的宣传,募集的资金超过了中期选举的任何一位参选者。
当时CNN在报道中惊呼,他们“看到了43岁的肯尼迪,46岁的克林顿和47岁的奥巴马”。
谁能想到,仅仅十多年前,这位前程远大的政治家还是个四处流浪的中二青年。
脱离黑客组织后,父亲想让贝托去读墨西哥州的军事学院,他自己却申请了弗吉尼亚州的一所预科学校Woodberry Forest,随后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在哥大,他成为学校赛艇队的队长,并率领队伍在校际比赛中战胜了哈佛大学赛艇队。
毕业之后,他没有去找工作,而是和朋友们一起搬去了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在那里,他们剃光头,喝啤酒,组建了一支名为瑞典人(Swedes)的摇滚乐队。“我当时不想赚钱,”在接受《名利場》采访时,贝托表示,“我父亲对我非常失望。我想做音乐,我想做艺术。”
这种中二的日子持续到了2001年7月。“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让我回家,说是父亲出事了。”他回忆道。那天早上,父亲遭遇车祸身亡。两个月之后,9·11事件发生,艾尔帕索与墨西哥边境城市华雷斯的边界被关闭,父亲曾经致力于的让艾尔帕索成为“边境香港”的梦想破灭。
这两件事对贝托触动很深,转而从政。他推出了一份报纸,宣传父亲的政治理念。2005年,贝托参加艾尔帕索市议会代表竞选并且获胜。在第一个任期里,他提出将艾尔帕索的经济低迷地区改造成商业区,包括体育场和大超市。这遭到了当地小企业主的集体反对,他们全力抵制外来大公司的入侵。最终,重建计划失败了。
2009年,贝托提出要对毒品重新审查,并要求重新评估大麻的药用——在得州这样一个保守州支持大麻合法,需要强大的信念。这个提案在市议会得到一致通过,但被市长否决。
2012年,贝托竞选得州的国会众议员,他的对手是老牌共和党人雷耶斯。在这次竞选中,贝托形成了他的竞选风格:利用新媒体,贴近底层。他走访了当地16000户家庭,硬生生扫出了65%的选票,很多白人家庭转而支持这位年轻人。
六年之后,他又来挑战参议员,而且从当年六月起,在所有的民调中都领先克鲁兹。共和党高层坐不住了,2018年10月22日,特朗普来到休斯顿,亲自为昔日的党内竞选对手助选。
当地时间2018年9月22日,美国得克萨斯州Eagle Pass,支持者高举着支持贝托·奥罗克的标语(@视觉中国 图)
当地时间2018年7月4日,美国得克萨斯州奥斯汀市,贝托·奥罗克(左二)“重操旧业”,以表演摇滚乐的形式“贴地气”拉票(@视觉中国 图)
“泰德的对手是一位名叫罗伯特·弗朗西斯·奥罗克的家伙,擅长装酷。他表面温和,实际上是一个激进的左派。”在休斯顿丰田中心,面对五万支持者,特朗普开喷贝托。
这次助选或者起了作用。在2018年11月6日的中期选举中,克鲁兹以微弱优势战胜了贝托,为共和党保住了得州。但特朗普可能沒有意识到,他的助选造就了2020年的一个对手。
从肯尼迪开始,民主党挑战白宫的胜利路数都是推出一个年轻的局外人,43岁的肯尼迪,46岁的克林顿和47岁的奥巴马,即使稍老的吉米·卡特,当选时也只有52岁。2020年,会是48岁的贝托吗?
3月24日,特别检察官罗伯特·穆勒宣布在通俄门的调查中,并没有发现特朗普与俄罗斯勾结的证据,这扫除了美国总统参加2020谋取连任的最后一个障碍。特朗普已经基本锁定了共和党候选人的资格,竞选口号也早已确认:让美国继续伟大(Keep America Great)。
民主党方面。3月4日,希拉里宣布不参加2020大选;3月5日,前纽约市长、大亨布隆伯格宣布不参加2020美国总统大选。而前副总统乔·拜登和星巴克的创始人舒尔茨,两位大佬目前尚未宣布动向。
在15位已经宣布参选的民主党人中,媒体认为真正有竞争力的,只有2016年参选人伯尼·桑德斯,麻省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加州参议员卡马拉·哈里斯,以及贝托。
相比其他几位种子选手,贝托的红州背景更引人注目,他的参选,引发了得州变蓝(蓝色为民主党代表色)的讨论。
一旦得州失守,对于特朗普,对于共和党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1994年以来,民主党有两个铁票仓,加州和纽约州,一共84张选举人票,而共和党的票仓就只有得州。在这之前,大选最关键的州是佛罗里达,民主党只有赢下佛罗里达的29票,才能获得大选。
但如果得州倒戈,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即使民主党失去所有的摇摆州,但其他深蓝州加上得州也能让他们取得胜利。
或许在2020年的某一天,特朗普会后悔2018年对贝托的口舌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