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舟
据说,那样的蓝就叫苦楚,捣浆成汁,方能染人间花影款款。我看见蜜蜂亮翅,蝴蝶翩跹。收口,扎出生活的花色。蓝,最能掩饰孤独与喧嚣,想来可能有某种模仿。
几只大木缸,有一个家族的命运沉浮。蓝的魅,总是让那些移居棉麻的花朵,开得亢奋。蒸煮、捣浆、棉麻上的花蕊,纤指、细腰、红唇,都可以通过蓝诞生。
这是早晨,我看见那些老人,都用针挑着花的边角,那根线,了结过往,布道隐喻。在一抹蓝面前,一个民族知礼节懂得谦虚。我看见一个小女孩,牵着蝴蝶的衣袂,与母亲学习缝纫。
抓起一小块刚出品的扎染,我看见洱海创世之初的样子。干净、纯粹。完全可以替下荒蕪和扰攘,让人心安。这个时刻,少女跟着线走完娇蕊,再走花瓣。比针尖还小的心事,扎在那都疼。比五彩线细的情,拴在那都稳。
遗世的韵,扎得再深无法泄下。针脚的小河,都归到了心田,长出初恋的蜜蒙花。一慌,心便乱了起来。再细的线穿不过银针。
一场接一场的演出,把历史搬给现代。铜镜在老宅里假寐,似醒非醒的锣鼓,很少再把黄昏吞吐。
我与兵来将挡,只隔一个不高的台阶,我下意识地与它对望,春风替下那么多人,给出雷动的掌声。如果能从苍山坐支一些凉意,那棵见证爱情的古树,就不会无精打采。
我看见翻墙的私奔,已变成柴米油盐的婚姻。写了半截休书的书生,懊悔得断腕。采桑的罗敷,喊冤的窦娥,更多的是白子白女,平淡生活。我下意识躬身,在人间,谁都有不大不小的恩怨,想讨公平。
善良驱走邪恶,阴谋败给忠贞,是每一出戏皆大欢喜的结尾。那些叫屈的女子,早已把终身托付给人。替人喊冤的锣鼓,还在民间,给婚姻开路,替黄道避邪。戈刃归仓,出土三百年前的农具。那些铁在时光的销蚀里,只留些锈迹。
武生们一路开杀,一直追到码头,一些人打鱼归来,洱海仍旧欢笑丛生。中举的书生,试着进入洞房,并非向命运屈膝,而是向荣华靠岸。
油漆压过胭脂,水泥盖住粉尘,戏台越糊越新,时间越走越旧。我知道奶奶都是笑着看完这出,又等下一场表演。一场接一场,实际是生活化了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