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天过海“种”祸根

文_张泉

杨敬农受审现场

落马前的杨敬农（副省级）可谓年少得志，仕途一路通达。27 岁当副处长，30 岁当处长。接着历任安徽省商务厅副厅长、芜湖市长、亳州市委书记、安徽省政府秘书长等高官。本应心怀敬畏，感恩组织重用，勤政廉政为民。杨敬农却得意忘形，毫无理想信念，自甘腐败堕落。2019年1 月，安徽省高院二审裁定，杨敬农因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0 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00 万元。

难抵“官场”诱惑

杨敬农1966 年出身于安徽省安庆市怀宁县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他的出生寄托了家人的全部希望。从其名字就可一窥究竟：所谓“敬农”，自是惜农爱农之意，也是自敬自尊之心。父母给他的取名别具一格。

1993 年，对于杨敬农的人生是一个重要转折。这一年，他如愿晋升为安徽省外经贸委贸管处副处长，三年后，荣升处长。面对这个“肥缺”，此时的杨敬农可谓踌躇满志，春风得意。也就是从这时开始，杨敬农在初尝权力滋味后，恪尽职守的初心渐渐淡去，为官底线被贪欲所撬动，不久，沉湎其中无法自拔。用他自己的话说：“1993 年到2001 年，是我人生中最不堪回首、最难以启齿、堕落腐败的8 年。”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杨敬农的主诉罪行中，这8年的案宗占了大半。从1993 年到2000 年，杨敬农累计收受香港某贸易公司6 万港币和2000 美元。2001年前后，又收受某贸易公司法人蒋某13 万元人民币、48 万港币、6000 美元……早在1995 年，杨敬农与刘某以他人名义成立贸易公司，非法倒卖纺织品配额获利，并于1996 年用非法所得在上海购买了一栋别墅。

案发后杨敬农供述，从贸管处副处长到处长，主管全省纺织品配额分配和发证工作，他利用自己手握权力，无视法纪，恣意放纵。除了收钱受贿，他还纸醉金迷、生活腐化。据其交待，他曾利用因公出访的机会，在美国、加拿大、法国、荷兰、泰国等多个国家观看过色情表演；在美国、南非、阿根廷等国家和我国的澳门去过赌场赌博；在合肥也去过地下赌场打老虎机。在此期间，杨敬农生活极为奢靡。“山珍海味、大吃大喝如家常便饭。一身上下全是名牌。西装有六七套，每套都上万元；眼镜有4 副，每副都几千元。”当年贫寒出身、立志为民的胸襟在他身上早已荡然无存。

值得一提的是，芜湖从政是杨敬农仕途分水岭的一站，也正是在这里，他开始了与落马副省长陈树隆三次搭档的生涯，两次在芜湖市，1 次在省政府，时间长达5 年多。两人连落马时间也非常相近，仅仅相隔52 天。2016 年11 月8 日，陈树隆落马。同年12 月30 日，杨敬农落马。而且，连纪检监察部门对二人的通报都有相似之处：除了都涉嫌受贿犯罪、对抗组织审查、从事赢利活动、违反生活纪律，他们还都被指控既想当官，又想发财。

在公诉机关起诉的犯罪事实中，金额最大的一笔发生在杨敬农担任芜湖市市长期间。2010 年至2013 年，杨敬农伙同好友刘某(另案处理)利用职务便利，接受芜湖市道邦置业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黄某等人的请托，为其公司承接的四褐山、裕溪口棚户区改造项目提供帮助。当然，这些帮助并不是无偿的，而是以参与“分红”换来的。

2010 年8 月，黄某等人与刘某协商，出资3000 万元注册成立道邦公司，经杨敬农同意，送给杨敬农、刘某两人道邦公司三分之一股份的利润分红，由刘某代持。2011 年7 月25 日，黄某约刘某在一处幽静的高档茶楼商量增资事宜，他们计划将道邦公司注册资本增加到8500 万元，杨敬农和刘某未实际出资，但股权登记仍然占股1/3。据黄某交代，他们先跟刘某说了“送利润”的事，刘某表示同意，他当场表示“会跟杨敬农说”。后来他们试探过杨敬农，杨敬农对道邦公司成立时有1000 万元股份挂在刘某名下也是清楚的。杨敬农当时认为，自己不出面，让朋友刘某在前台活动，股份又挂在对方的名下，这样自己拿钱相对风险较小。

检察机关查明，杨敬农通过刘某实际领取道邦公司分红款合计人民币490 万元。案发后，办案人员通过芜湖市监察局委托芜湖市价格认证中心对道邦公司所承接的工程项目利润情况进行认证，结论显示：截 至2015 年12 月31 日，道邦公司所承接的项目利润扣除2016 年度实际发生的管理费用，按照三分之一股份分红比例，杨敬农、刘某尚未领取的分红款为597.0299 万 元。2018 年10 月，刘某被马鞍山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房子、票子来者不拒

无论是买房、住院、出国，还是小孩留学，都有请托人给杨敬农送钱，甚至直接送来别墅。

据起诉书显示，2010 年8 月至2011 年间，杨敬农通过好友刘某收受黄某等人给予的芜湖市别墅一套（价值人民币329.02 万元），以及代为支付的房屋装修费、家具费人民币60.43 万元，合计价值人民币389.45 万元。说起送房子缘由，据黄某交代，一天他到杨敬农家做客时见其家面积较小，就立马讨好说：“您堂堂一个大市的市长，这住房不够体面，我送一套大点的房子给您吧。”杨敬农当场只是笑笑，并没有搭腔。事后黄某就在芜湖的黄金地段挑了一幢别墅送给了杨敬农，他称这主要是为感谢并希望长期得到杨敬农对其在芜湖开发建设政府保障房提供的便利和支持。

2016 年3 月，50 岁的杨敬农回到省城当省政府秘书长。在合肥买房时，还以借款为名收受深圳市仁仁医疗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王某现金人民币180 万元。原来，早在2009 年，杨敬农在芜湖市任市长期间，他安排芜湖市两家医院与王某的医疗公司就核磁共振医用设备进行分成式合作经营，给两家公立医院造成巨大经济损失，而王某则获利颇丰。杨敬农也供述称，他为王某公司与芜湖市两家医院合作经营事项上出了不少力，王某答应会感谢。杨敬农到省政府任秘书长后，在其办公楼附近的小区预定了一套总价178 万元的精装修房，然后杨敬农便让妻子找王某借了180 万元。之后为了防止组织调查，2016 年8 月杨敬农让妻子金某补写了一张180 万的借条给王某。

此外，杨敬农早期在担任安徽省外经贸委(厅)对外贸易管理处副处长、处长期间，还曾利用手中纺织品配额分配的权力满足私欲，接受多家贸易公司负责人的请托，在调配纺织品出口配额事项上提供帮助，收受现金几万元到几十万元不等。2005 年，杨敬农投资12万元认购高中同学王某开办的医疗公司内部职工股10 万股，截至2015 年，累计股份分红69 万元。这笔钱一直存放在王某名下，在个人申报事项中从未申报过。2012年，杨敬农的孩子到国外上学，收受了多人的大额礼金，其中蒋某2 万美元、王某1 万美元、陈某1万元人民币。

除了好友，杨敬农的哥哥杨雪草也涉案，并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他通过帮他人牵线搭桥，从而获取利益。2006 年上半年，杨敬农时任安徽省商务厅副厅长，应其哥哥请求，利用职务便利，为芜湖大唐物流有限公司法人李某在承揽某钢铁公司货物运输事项上提供帮助。在杨敬农的关照下，李某顺利谈成业务。2007 年至2016 年8 月，李某及股东多次给杨雪草现金，合计人民币40.9 万元，杨敬农事后知道哥哥收受李某现金的事实，但是未要求其兄予以退还或者上交。

尝到甜头后，杨雪草继续找“市长弟弟”打招呼，为芜湖市华运航运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郑某妻子工作调动事项提供帮助。杨敬农曾找借口说：“他是我的亲哥，他找我办事，我难以推辞。”郑某不仅是请托人，还是杨雪草的债主。因买房缺钱，杨雪草曾找郑某借款30万元，一直未归还。后来，郑某表示想通过杨敬农帮忙，给妻子调动工作，事成后杨雪草就不用还钱了。2014 年11 月，郑某妻子的工作调动正式完成，郑某免除了杨雪草所借30 万元的债务。2015年春节期间，杨雪草将免除债务一事告诉了其弟杨敬农，杨敬农听了一笑了之，也未要求其予以退还或者上交。

2002 年11 月，为了帮助杨雪草挂靠的货运公司做国际货物运输代理业务，杨敬农专门找到大学同学，时任铜陵市市长张庆军帮忙打招呼，使杨雪草先后承接到铜陵两家公司运输代理业务，共计获利100 多万元。2018 年9 月13 日，杨雪草因犯受贿罪、利用影响力受贿罪被马鞍山市博望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60 万元；违法所得依法予以追缴，对扣押在案的作案工具依法予以没收。

欺骗组织，长期当“两面人”

从安徽省外经贸委贸管处工作，一直到2016 年12 月30 日接受组织调查，杨敬农身上存在着一系列违纪违法问题，但长期隐瞒不报，欺骗组织。组织多次对他函询和谈话，杨敬农不仅不主动交待，不警醒悔改，反而阳奉阴违，我行我素。落马后杨敬农自述：“每年在填报个人重大事项申报表时，自己不如实报告，试图欺上瞒下，蒙混过关。每次参加民主生活会，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时，也不正视问题，说一套做一套，口是心非，表里不一。”

2016 年10 月13 日，安徽省委主要领导宣布杨敬农落选省委委员候选人，并于12 月上旬要求其向组织老实交代问题。但此时的杨敬农仍“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自已在芜湖、亳州工作期间没有经济问题。

为了躲避调查，杨敬农授意家人转移财产和贵重物品，销毁曾用过的手机和从香港、台湾带回来的政治书籍等违纪违法证据。在接受调查期间，杨敬农又与哥哥、妻子及刘某、王某等多人进行串供，订立攻守同盟。他再三叮嘱“铁杆好友”刘某、王某，如检察院找来调查询问，一定“咬紧牙关”“一问三不知”。杨敬农还把一幅钟馗画像放在办公室，“不信马列信鬼神”，以求化险为夷。东窗事发后，杨敬农不得不承认自己多年来有严重问题，骄奢淫逸，对组织不诚实，完全背弃了自己至诚至忠的誓言，辜负了省委领导对他的教育和关心。办案检察官称，杨敬农起初也想当名好干部，但随后却一路腐败，其人生轨迹的灰色行为十分凸显，对官员足有警示意义。安徽省多地政府部门及纪检部门组织专题警示教育活动，剖析杨敬农违纪违法案件，其忏悔录作为学习材料在内部广泛传阅。

杨敬农在检讨自己的官场心路时说：“我不知修心，不知进止，不知敬畏，得意忘形，轻浮轻狂，私欲膨胀，为自己今天的恶果种下了祸根。”50 岁的年龄，正值年富力强，也是人生仕途的黄金阶段，杨敬农的落马让不少人为之惋惜。

杨敬农涉嫌受贿一案在马鞍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马鞍山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率员出庭支持公诉。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杨敬农利用其先后担任安徽省外经贸委（厅）对外贸易管理处副处长、处长、安徽省商务厅副厅长、芜湖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市长的职务便利，为他人在加快项目拆迁进度、解决土地权属争议、工作调动、调配纺织品出口配额等事项上提供帮助，直接或者通过特定关系人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1762.0353 万元（其中597.0299万元未实际领取）、港币10.8 万元、美元3.8 万元。

在庭审最后陈述时，杨敬农几度落泪，痛斥自己不该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不该投机钻营、跑官要官；更不该欺骗组织，瞒天过海。自己对不起党，也毁了家庭。他当庭表示认罪悔罪。2018 年8 月27 日，马鞍山市中院对杨敬农受贿案进行公开宣判。以犯受贿罪，判处杨敬农有期徒刑10 年，并处罚金人民币200 万元，涉案赃款赃物予以追缴，上缴国库。一审宣判后，杨认为自己具有自首情节，受贿数额中又有597 万元系犯罪未遂，赃款赃物已被追缴，应从轻从宽处罚，于是提起上诉。安徽省高院经审理认为，一审法院已考虑杨敬农的自首情节和退赃情况，依法做出了从轻处罚，故驳回上诉，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