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伦 周家翠 杜建君
摘 要:两河流域是人类出版文明最早开始的地方,这里有人类最早成熟的文字符号、出版载体、教育出版、法典出版、图书馆等。以“楔形文字”为代表的人类最早系统成熟的文字符号点燃两河流域的出版之炬与启蒙之火,以泥板为代表的硬质出版载体承载两河流域的出版之花与文化之果,以早期“图书馆”为代表的众多出版创新彰显两河流域的出版之成与文明之光。古代两河流域的硬质出版代表着亚洲地区乃至整个人类早期出版文明的“高峰成就”;在人类软质出版阶段两河流域仍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由于战争等非文化因素影响,两河流域在虚拟出版阶段则“黯然失色”。
关键词:两河流域 楔形文字 泥版书 图书馆 撒马尔罕纸
“一部出版史,其实就是一部人类文明史。‘出版是人类文明传承和传播的路径和工具。”两河流域对人类出版有着原生性和独创性的历史贡献,这片区域是人类文明的发祥地之一,孕育着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包括苏美尔文明、巴比伦文明、亚述文明和波斯文明,它们共同构成了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古代文明。古代两河流域的硬质出版与古代中国的硬质出版及古代印度的硬质出版共同创造了古代亚洲硬质出版“三峰并峙”的硬质出版高峰景观。进入软质出版阶段,阿拉伯王朝是“软质出版载体之王”的中国植物纤维纸及中国造纸术西传的“关键一环”,其学习和改良中国造纸技术生产出的“撒马尔罕纸”远销世界各地,使得两河流域的软质出版在人类出版历史上也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后由于种种原因,导致两河流域长期处于战乱之中,在虚拟出版快速发展时期,历史上曾经取得辉煌出版成就的两河流域,在人类出版的舞台上失去光彩。
一、楔形文字点燃两河流域乃至整个人类硬质出版的启明之炬
楔形文字是已知的人类最早的系统成熟的文字符号,文字符号的创世发明就是人类从蒙昧走向文明的临界点和标识物。换句话说,文字符号的创世发明及其出版发布,乃是人类文明曙光升起的主要标识和表征。因此我们认为,楔形文字作为人类最早的出版文字符号,实际点燃了两河流域也是整个人类硬质出版的启明之炬和启蒙之火。
(一)楔形文字创生推动人类文明曙光升起和出版文化跃进
“出版符号、出版载体和出版技术这三大要素的良性互动促进人类出版实践的发生发展和更迭革新。”在这三大原始出版要素中,最有文化特性和文明特征的就是出版文字符号系统,文字符号的创制是人类文明出现的特征和标志。而在两河流域文明中,最让世人称赞的楔形文字和泥版书便分别是出版符号与出版载体的代表。
楔形文字,是迄今为止发现的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距今有5800年的历史了,它比古埃及的象形文字早300-500年,比古印度最早的印章文字早800年左右,比中国的甲骨文早2500年左右。作为最早的出版符号,它对于人类文明曙光的升起和出版文化的跃进都具有划时代的开启意义。“和中国汉字及埃及古文字一样,苏美尔楔形文字也是由图画符号发展而来的。”楔形文字采用象形文字的结构,用扁三角形和一些线条构成文字符号,它一头大,一头小,像楔子和钉子,因此也被称为“钉头文字”。象形符号刚开始要求形似,因而写画起来比较复杂,不能满足人们社会生活和祭祀娱神等方面记载较多信息的需求,于是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开始将原来形似的象形符号逐渐进行简化抽象。经过500多年的发展,两河流域开始出现成熟的象形文字符号系统,而不是初期的图画文字。
楔形文字的发明让人们可以从事多样的文化生产活动和社会活动,并将文明进程的变化记录下来。“两河流域在历史上留下了大量历史文献,其中有王室碑铭、通信、文件档案、条约、编年史等,并实行名年官制 (以此官员的姓名命名年份),使人们得以大致了解历代君主的姓名、统治年代和主要‘伟业。”从这些历史文献中,人们发现了人类最早的文字、最早的城邦、最早的史诗与神话、最早的学校与教育以及最早的科学知识,等等,可以说楔形文字的发明标志着两河流域文明的发端,也标志着人类从蒙昧走向文明开化。
楔形文字作为世界上最早的文字符号系统,不仅对整个西亞地区文字符号发展十分重要,而且对世界上第一个字母符号系统腓尼基文字具有原初性和端点性影响。换句话说,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在人类出版史上具有出版文字符号的创始性地位,在人类文字史上具有发端性地位,在人类文明史上具有发祥性地位。
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使得人类出版从原始岩画出版和原始刻画出版,一跃而为以文字符号为出版大宗的知识信息和文化符号出版。从此开启人类出版和人类文明的崭新一页。
(二)楔形文字的使用与传播为人类出版文明的发展提升提供动力与活力
楔形文字的发展经历了四个阶段,分别是苏美尔出版文明时期、巴比伦出版文明时期、亚述出版文明时期和波斯出版文明时期。经过这四个阶段的创新和演化,楔形文字逐渐在西亚乃至更广大地区得到了广泛传播和应用。
生活孕育语言,语言孕生文字,文字创造文明。楔形文字是苏美尔人发明创造的,苏美尔人是最早使用文字的民族,也是最先迈入文明门槛的民族。苏美尔人创造楔形文字,并将其刻写在泥板、石板、陶器等出版载体上,创造出灿烂的苏美尔出版文明。楔形文字作为一种符号能得到更大范围的传播,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发达的商业和经济活动息息相关,尤其是在两河流域出现了统一王国甚至强大帝国统治,使得苏美尔文化得到了强势传承和传播。据记载,在巴比伦王国和亚述帝国时期,楔形文字成为了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通用的文字,甚至在最鼎盛的巴比伦时期,楔形文字还成为世界通用文字,这说明楔形文字使用与传播范围之广及影响之大。
基于出版符号系统的成熟和传播,文学艺术进入一波创作高潮,苏美尔楔形文字结合巴比伦文明创造出来的《吉尔伽美什》,至今仍然是人类出版史上最为古老的叙事史诗;同时科学知识获得极大进步,产生了最早的阴历月和星期制;培育了极为发达的数理知识,在世界上率先使用计算简便的数字位值、十进位和六十进位制,以及平方面积的测算,立方体容积的测量,勾股定理和圆周率π;在天文学方面还对日食、月食、黄道、地震、彗星等现象做了科学的记载等。
著名的巴比伦文明和亚述文明便是在楔形文字演变成熟和广泛传播的基础上进入文化生产大活跃时期。后期的波斯文明,其创建的“埃兰文字”,在很大程度上是在楔形文字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正是由于楔形文字的传承传播和发展演变,才为人类出版文明的发展提升提供源头活水,也使得两河流域成为人类古老文明的发祥升腾之地。
(三)出版符号的演变为人类文化发展和文明赓续提供贯通的文脉和史脉
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三次的变革简化与三个王国或帝国的更迭有关,王国或帝国的更迭并没有引起文字完全的断裂,在演变的过程中其基本的符号笔法被传承下来。
巴比伦王国的建立是楔形文字发展成熟的重要节点,它对苏美尔文字的结构、发音和词义都进行了创新发展,使其臻于成熟完善。亚述帝国也对苏美尔文字和巴比伦文字进行创新发展,对楔形文字进行简化,使得文字变得更加简单,并在结构上进行改进。这种成熟的出版文字符号系统,并没有随着巴比伦王国的衰落而衰落,它不但被亚述帝国时期的出版文化继承和发展,而且还被后起的波斯帝国出版文化所吸纳和采用。
因此,“巴比伦国成为苏美尔文明的第一继承人。”北部的亚述帝国也在逐渐变强的过程中成为了苏美尔文明的第二继承人。两河流域出版文化和文明形态的基本格局逐渐形成。然而他们被波斯强大的攻势所灭亡,两河流域文明与波斯文明走向融合。作为出版符号的文字在文化发展中是相对稳定的因子,是文化赓续和传承的标志。在或王国或帝国的更迭中,社会形态和内容虽然发生很大变化,但是文字延续性又使得文明的赓续和文化的传承不至于根本断裂。
楔形文字作为一种象形文字,有音形义,并且通过特殊的隔音符号来表达不同的意思,这项发明为后来的腓尼基字母和古希腊文字的发明提供了借鉴和启示。因此,虽然波斯帝国灭亡后,两河流域文明逐漸失落,楔形文字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是基于楔形文字对其他地区文字符号的影响和渗透,两河流域的文化可以说得到了延展和新生。楔形文字和埃及象形文字直接影响形成人类第一个字母文字腓尼基文字,腓尼基文字演变成古希腊文字,古希腊文字演变为古罗马文字(拉丁文字),古罗马文字分裂成英、法、德、意、俄等欧洲诸语。换句话说,两河流域这片人类最古老的出版热土,其出版文化以新的形式和状态得到赓续与传承。
二、泥板、筹码、印章、石碑等出版载体承载两河流域硬质出版的文明之果
(一)泥板与泥版书的“伟大创举”彰显两河流域硬质出版的主体成就
两河流域地区主要是冲积平原,树木、石头较少,黏土、芦苇等草本植物较多,其独特的地理条件决定该地区往往将黏而硬的泥土作为建筑、刻写、艺术等生产生活的主要材料,这正是两河流域最主要的出版载体——泥板诞生的基础。
泥板,是两河流域主要的书写载体,大小不定,形状以矩形为主。古代两河流域,有专门人员制作书写所用的泥板,他们会对泥板的原材料进行严格挑选,选用可塑性好,有相当韧度和黏度的黏土进行制作,将优质黏土搓揉成团,根据需要做成大小不一的长、方形状,然后再打磨棱角。为增加泥板强度,一般是一面较为平坦,另一面中间部分则稍为凸出。
泥板制作完成后,书吏用芦苇笔或木杆等书写工具在半干的泥板上印压或刻字,泥板的两面都可书写,但为了避免书写一面的时候把另一面擦掉,书写时通常要先刻平滑的一面,然后再在凸出的另一面刻写。书写完成后,将泥板晾干或烧制,经过晒干或火烧的泥板非常坚硬,印刻在上面的文字或图案可以长久保存。两河流域进一步发明了印章盖印法和圆筒滚印法提高刻写效率,其中圆筒滚印类似于现代滚筒印刷技术,用预制圆筒在泥板上滚动,滚筒上的阳文反刻字符就自然地转印成泥板上的阴文正刻字符,4000多年前,两河流域即拥有如此先进的出版复制技术,的确令人惊叹。
作为古代两河流域最主要的通用出版载体,两河流域的文化生产基本都是在泥板上进行,将一块块刻字泥版编码串联,便形成泥版书,这是两河流域泥版的“书籍化”过程。古代两河流域各种法律条文、经济文件、文学作品和宗教典籍等历史资料的泥版书被不断发掘出土,人类最早的成文法法典《乌尔纳木法典》便是被刻写在泥板上的“泥版书法典”。
泥版书是楔形文字出版符号与泥板出版载体的完美结合体,也是人类出版最早的书制形式。泥版书以其使用的普遍性、储存的持久性和记录内容的广泛性当仁不让地标志着两河流域硬质出版的主体成就。
(二)筹码与印章丰富了两河流域硬质出版的内容和形式
除了泥版书的出版形式,两河流域还有筹码、印章等多种出版形式。筹码的产生早于楔形文字和泥版书。在两河流域的楔形文字和泥版书产生之前,有另外一套出版记录系统:筹码、印章及印纹、空心泥球状“信封”、数字泥板等。它们的共同特点也是取材于两河流域最易得到的黏土,并且与泥版书一样,都经过一定的程序制成。
筹码一般是用泥捏成,极少有石质,形状大小不一,多为几何形,例如锥形、圆盘形、筒形和球形等,不同形状及大小代表不同的物品和数量。如,一个椭圆形筹码代表一罐油,一个锥形筹码代表一堆谷物,五个椭圆形筹码和一个锥形筹码放在一起就代表五罐油和一些谷物。在楔形文字和泥版书普及使用后,古代两河流域的人们采用筹码更多是为了方便泥版书的整理和查阅,即当时筹码多用于泥版的编号和泥版书的归类存放,筹码是两河流域泥版书籍化过程的重要标志和辅助手段。
数量庞大的泥版书由于其查阅、管理、保密和储存等方面的需求,也带动了诸如筹码、印章的新发展。“两河流域的印章是一种小型(平均只有1至1.5英寸长)、石刻的圆柱体,是放在柔软的黏土上不断滚动,这样就留下了印迹作为所有权的签名或标志。”这一点与中国古代的印章封泥相似。两河流域为防止没有得到授权的人偷窥或篡改“信”的内容,将泥制筹码装在泥质空心球里,然后在空心球的“泥质信封”上封合盖印,这一点与现代的信封和信笺功能相似。 “泥质信封”促进了印章出版的发展,印章出版是两河流域重要的出版现象。
(三)木质与石质出版是两河流域硬质出版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两河流域的硬质出版载体除泥板、筹码、印章外,还有石质碑刻和木质蜡板等。
同世界其他地区的古老文明一样,石质和木质是古代人们刻画和书写的重要载体。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虽然被两条河流贯穿,但这里树木生长并不茂盛,木质材料绝大部分依赖进口,因此木质出版载体较为昂贵。他们用智慧将有限的木板变成创新性的出版载体。不需要用刀刻,而是“在木板上涂上一层薄蜡,在蜡上印上楔形文字符号”。后世的古希腊古罗马的蜡板出版受其影响。由于蜡是一种油性的、半固态材料,耐久性差,遇热容易融化,保存起来比较困难,存放不像泥版书那样容易,因而这样的出版载体并不被普遍采用,使用范围较小,流传下来的也不多。
两河流域石头同样比较珍贵,即使在最繁华的古巴比伦时期,石头也是稀有之物。石头作为一种出版载体,并不是平民化的,而是“王室铭文”或“贵族铭文”的代名词,往往是国王或贵族的专利。从出土的文物可以看出,泥板会破损或断裂而出现保存不完整的情况,但石头比较坚硬,一旦刻写成功就能长久流传。如《汉谟拉比法典》,作为两河流域石质出版载体典型的、代表性的作品,这部距今3800年的石刻法典历经风雨依然保存得相当完整。
木制、石质出版载体的使用虽然规模不大,但它们仍是两河流域硬质出版的重要组成。尤其是以《汉谟拉比法典》为代表的石质出版成就,以其年代久远、传世完整、刻写工整、信息量大、表述精准、思想深邃、逻辑严密等特点,书写了人类硬质出版光彩夺目的一页。两河流域最早人类法典的出版发布,也标志着出版与社会法制的良性互动。
三、“图书馆”“书屋”“书吏”等彰显着两河流域硬质出版的卓越成就
(一)三大类型图书馆:出版物及其管理事业的开创肇端与探索发展
图书馆的概念在公元前两千多年的两河流域就已经存在。作为国家文化与实力的象征,图书馆的建设受到国王的极大重视,他们在泥版书的储存方法、编制方式等方面进行了诸多有益探索。面对数量庞大的泥版书,两河流域的图书馆从规模较小、类型较为单一的神庙图书馆发展到规模较大、内容丰富的国家图书馆,图书管理也在这一过程中取得长足进步。
第一,两河流域有三类图书馆,在探索出版物保存管理方面具有开创性意义。古代两河流域一共存在着三种类型图书馆,第一类最早,是神庙图书馆,主要储藏神话故事和有关祭祀的泥版书籍,所收藏的书籍多为描绘苏美尔人所创造的各种神话;第二类是私人图书馆,更偏向于私人档案馆,这是在两河流域进入城邦社会出现阶级之分后出现,这类图书馆中主要储藏商人的收支帐簿、商品价目表、商品清单和商品流转额表报等;第三类是全国性的图书馆,也可以称作王宫图书馆,是当时两河流域最发达的图书馆。两河流域的图书馆,尤其是全国性图书馆,对泥版书文献的保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19世纪40年代,考古工作者发掘了尼尼微图书馆,出土泥版文献共计约3万块。”尼尼微图书馆便是根据当时亚述国王巴尼帕旨意建设的全国性图书馆。这座书馆是当时面积最大、收藏图书最多的图书馆。这些图书馆在探索图书收藏和保存方面具有开创性意义,对后世亚历山大图书馆等具有启示和借鉴作用。
第二,两河流域泥版书数量庞大、图书馆类型丰富,其图书管理制度在探索中发展。考古发现,在尼尼微图书馆中,当时的图书管理人员——书吏“在每一块泥版‘图书上,还都刻写上了全书的标题和编号,作为分类标记。”同时他们还用不同形状的题签来记录书籍的内容,这样就使得书籍的管理和查阅更加容易。再加上筹码的编号系统,整个书籍的管理就呈现出井井有条的秩序。“美国克莱默教授是著名的亚述学家,他曾发表过一份古代苏美尔人的‘书单,并称它为世界上最早的图书分类目录。”这说明在亚述帝国之前,苏美尔人已经在书籍管理方面进行了探索。
图书和图书馆的产生是人类出版文明发展进步的重要标志,两河流域的泥版书及图书馆建设便是人类较早闪耀的出版文明之光。
(二)书屋、书吏与泥版书:出版与人类教育的完美结合
由于图书的出现,知识文化生产的活跃促进了教育的发展,在以教育为核心的循环中,书屋、书吏和泥版书三位一体,两河流域出现了人类最早的“出版社”兼“学校”的雏形。
第一,泥版书的制作者(职业出版人)和教授者(教师)的一体化。两河流域的“书吏”集泥版书创作者(职业出版人)与泥版书传授者(教师)两种角色为一体。首先,他们充当国王的“秘书”或“史官”,编写国家的书籍和记录两河流域发生的重要历史事件,并制成泥版书,这些泥版书正是学生在学校学习所用的“教科书”;其次他们也是泥版书的教育传授者,拥有类似于教师的职责,传授知识、检查作业、考试评价等。
第二,“出版社”“学校”和书屋的统一。泥版书屋即储存泥版书的地方,也往往是泥版书制作生产的地方,其所在的位置也就是文化传承的核心,更是两河流域时期“学校”选址的重要考量。考古学家在两河流域地区发现的泥版书屋即“出版社”也即“学校”的遗址中,第一类是靠近王宫的书屋,类似于今天英国皇家学院的贵族院校;第二类是位于神庙书屋附近,有类似于古代的寺院书院或西方的教会学校;第三类是位于书吏居住的地区,也就是在教师家居周围,这是一些平民学校,或者是私塾类型的学校。由于泥版书不便携带和移动,制作泥版书(“出版社”)、储存泥版书(“泥版书屋”)与教授泥版书(“学校”)往往具有三位一体的高度一致性。
第三,泥版书与教育的统一。泥版书的广泛使用让两河流域拥有最早最先进的科学并得以传播和演进,由此演化出最早最先进的教育体系。两河流域的数学、文学、天文、地理等方面的科学成就诸多。如六十进位制的发明和应用,平方面积的测量,立方体容积的测算,勾股定理和圆周率π(当时已经精确到3.15)的發现;“为我们所熟悉的关于分钟、小时、星期(周)、月的这些概念,早在古代的两河流域已经有了。”在如此丰富的知识基础上,两河流域开办学校,设置课程,传授语言文字、文学艺术、数学计算、天文地理等先进科学知识,可以说出版为两河流域的教育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两河流域,具有原初“出版社”和“学校”意义的“书屋”,具有原初“出版者”和“教师”意义的“书吏”,为人类出版与人类教育的完美结合树立榜样。
四、“举足轻重”的两河流域软质出版与“黯然失色”的两河流域虚拟出版
西亚两河流域是人类硬质出版的“高峰之地”,代表着整个人类硬质出版的高峰成就。在进入软质出版阶段后,文明的连续性受到破坏,古老的两河流域文明逐渐式微。但是两河流域地区是中国造纸术和印刷术西传过程中的“关键一环”。中国最优秀的软质出版载体植物纤维纸及其制造方法和中国的雕版印刷术及活版印刷術都是通过西亚两河流域传播至非洲、欧洲及世界各地的,并且在传播过程中,进行改良提升。因此,我们认为,两河流域在世界软质出版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在当下的虚拟出版阶段,其因饱受战火困扰而光彩全无。
(一)以阿拉伯为代表的软质出版“举足轻重”
公元632—638年,伊斯兰教创始人穆斯默德的继承人“安拉使者的代理人”第一任哈里发阿布·伯克尔占领两河流域,两河流域成为阿拉伯王朝的领土。中国造纸术和印刷术通过“一带一路”完成其向西域、中亚、西亚、非洲、欧洲的传播,最后传遍全世界,极大地推动了人类文化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
公元751年,在今天哈萨克斯坦塔拉兹市爆发怛逻斯之战,“阿拉伯人将这次战役俘虏的唐朝士兵中的造纸工匠解至怛逻斯西南部的撒马尔罕, 利用他们娴熟的造纸技术, 在这里建立了阿拉伯帝国的第一座造纸厂”。撒马尔罕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枢纽城市,是乌兹别克斯坦第二大城市,其以特有的城市空间地位承担起学习和传播中国造纸术的任务。公元8世纪后期,在中国工匠指导下,撒马尔罕建起多家造纸工场,此后几百年里,“撒马尔罕纸”因其质地优良,畅行中亚、西亚,曾一度被认为是造纸术的发源地。“从怛逻斯之战到‘撒马尔罕纸,可以说是中国‘造纸术西传的关键一跃。”
此外,中国的雕版印刷术自唐代发明,中国的活版印刷术自北宋发明,沿“一带一路”传向世界各地。其传播主线是:中原→西域→中亚→西亚两河流域→非洲、欧洲→世界各地。
依托中国造纸术与印刷术的传入,西亚两河流域地区也创造出较为突出的软质出版成果,其中最典型的软质出版成果就是伊斯兰教圣典《古兰经》的巨量出版与传播。两河流域在人类软质出版史和传播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二)战火纷飞中“黯然失色”的虚拟出版
两河流域所在地理位置是亚、非、欧三大洲的结合部,也是伊斯兰教、基督教、犹太教等世界性和地区性宗教的发源地。近代史上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列强几经瓜分,让两河流域地区的民族、语言、宗教、边界问题变得异常复杂,一直存在着民族与民族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宗教与宗教之间以及同一宗教的不同派别之间的重重矛盾和复杂关系。加之外来势力的插足与影响,使得原本就复杂万分的各种问题和矛盾愈加尖锐和突出。
在虚拟出版阔步发展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以欧美及亚洲主要地区为代表的世界大部分地区,不再有大规模的战争,进入相对的和平发展时期。1946年人类第一台计算机在美国问世,虚拟出版由此加速发展,出现一日千里之景象。而此时,两河流域则相继发生了8年的两伊战争、伊拉克吞并科威特及美国为首的联军武力推翻萨达姆政权的摧毁性战争等,两河流域战火久燃,使得两河流域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受到严重损害。因此,在世界各地虚拟出版蓬勃发展时期,两河流域的虚拟出版则表现乏力,在人类出版的舞台上“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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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安伦,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出版科学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周家翠、杜建君,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国造纸术和印刷术在‘一带一路上的传播及影响研究”(17BXW046)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