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与今“生”

黄小芮

摘 要：中国古典园林在哲学、美学观的指引下，以独特的艺术特色在世界园林史上独树一帜，创造出不同于西式规则秩序的景观设计。它融合了建筑、绘画、文学等多门艺术，追求的是天人合一的自然观，其意境之韵美，是中国园林的灵魂所在。然而随着社会时代的变迁，特别是经济全球化的冲击，西方的现代主义思潮在给中国带来突变的同时，也让我们丢失了传统文化的精髓，对西式景观设计的一味模仿、推崇，抹杀了中式园林的造景艺术之美。有人认为古典园林造景艺术无法融入当今社会的发展潮流，是历史的倒退。近年来，国内设计师也试图突破西方固有设计模式，适当融入中国传统元素，创作出许多好的设计。因此文章将基于活化中国传统园林造景文化的态度，通过探讨中西园林景观造园的思想、手法等的对比，引出当今中国景观设计出现的问题，进而思考如何进行东西文化的契合与重构。

关键词：中西方;园林美学;空间营造;意蕴;现代主义设计

一、中西园林造景美学的对比

（一）中西园林美学和哲学思想的差异

中国园林的发展史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从最初的台、囿的雏形到一池三山的构筑范例，从魏晋南北朝写意山水园林的发展到隋唐宋时期的成熟，直到明清时期园林建设达到顶峰。中国的园林呈现出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诗情画意等哲学观和美学观。

从儒家天人合一的角度上来看，园林造景追求与自然的融合，强调以人为本，最终追求人格的完善。作为中国文化载体的园林，将这种观念物化在造景艺术中，使得园林设计营造出一个世俗的氛围。与道家思想相比，道家的道法自然则是使个人的情感以恰当的方式找到寄托，从而获得精神上的解放。这种美学意味着主客观的对立统一，意味着对自然给予应有的尊重。中国园林设计元素之间的相互联系，在于特定的环境气氛、合理的功能、恰当的布局、用材用色等，都是道法自然观的体现。禅宗思想强调内心的纯净，故禅宗美学对于悟道和空的追求给园林造景增添了禅意，使其流露出深邃幽远的意境美。

与中国的美学观念不同。西方秉承人定胜天的理念，园林景观更注重人的力量，认为自然的客观存在不具有审美意义，只有通过人的意志进行改造，才能表达出美的内涵。因此在表达上力求体现出严格的理性与秩序。几何美、形式美、人工美能概括出西方园林景观的艺术特色。

（二）中西方园林美学思想引导下园林形式风格的差异

中国的园林造景本就是一种艺术行为，艺术是美的具体化。中国的山水画艺术理论深深地影响着园林造景。构园和绘画一样，讲究意在笔先。中国园林追求诗的意境、画的意境，处处体现一种诗情画意。中国画的意境与园林意境的共通性体现在不似之似的含蓄，园林多用障景等手法，让美景隐约但又不清晰完整，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园林的建筑、植物、水等都会被古人赋予一定的文化内涵，达到美化生境的目的。所以意境美是中国古典园林的韵美所在。园林意境的整体生成离不开经营位置的艺术章法，从空间分割到亏蔽景深，从曲径通幽到奥旷交替，空间设计的丰富性、流动性，给游者营造出一个思想感悟的空间。

不同于中国的意境美，西方造园讲究人工的美、几何的美、形式的美，给人的整体感受是气派、雄伟、开放的，追求视觉上的满足，空间划分层次分明，有规律性可循。但其与中国造园有相似之处，它们同样也受绘画的影响，尤其是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绘画的变革，间接地影响着西方的园林造景艺术。野兽派、抽象艺术、结构主义、立体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极简主义、波普艺术、大地艺术等等，可以说只要是在绘画上出现的流派，基本都可以在景觀艺术设计中找到呼应点。

（三）中西方园林美学思想引导下园林造园手法的差异

中西园林不仅由于哲学思想不同而艺术风格不同，而且在自然观和审美趋向的影响下，造园手法上也尽显不同。从空间营造上来看，中国注重含蓄内敛，强调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自然天成之景。曲径通幽、移步异景、气脉连贯、奥旷交替等都可以用来形容园林的整体美感。其主要运用了古典的造景手法，常见的像借景、框景、对景、障景、添景等，这都是在不破坏整体自然美的前提下，运用多种形式手法，使得布局上灵活多变，主次分明，具有多空间、多视点、连续性、变化性等特点。花草树木自然栽植，假山湖石、自然水系，就连建筑也作为点缀融入自然的环境。

西方的园林空间布局，力求规则对称，突出建筑的主体地位。主要景观大部分都一览无余、层次分明地展现在中轴线上，营造出一种庄严、静态、开放的视觉感受。它展现的更多的是科技与功能。造园要素主要为建筑、雕塑、喷泉式的规则水和修剪后具有造型艺术美的植物。后随着设计潮流的发展，其深受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设计的影响，形式上多变为抽象、极简、构成，语言形式上有了丰富性内涵，在材质的使用上也更多变。

二、西方现代主义影响下中国景观设计的

发展历程与特点

中国的设计发展史，让国人为之自豪的是先人们的设计创作，从灿烂的青铜文明开始，陶瓷、服饰纺织品、漆器工艺、家具设计、建筑、园林规划等，无不展现着古人们的审美实用心理。同时其融合了文化、哲学等元素，使得华夏五千年文明在世界上独树一帜。发展到近现代，受到政治、经济发展的影响，中国的设计远远跟随不上潮流，开始被动地接受“舶来”文化，这使得长期应用传统手工艺的中国人感到新奇，眼花缭乱并被其折服，例如20世纪初的北京、上海等地的建筑、城市规划，甚至一些园林设计，就混合了中西风格。随后中国经历了革命的动荡，设计水平一度止步不前。1949年后，在设计领域许多设计师还是延续从西方学习来的现代主义设计理念与方法，并结合了中国的一些传统文化去表现，取得了一些的成功，但与西方艺术设计水平相比，仍旧是远远落后的。直到改革开放的春天来临，人们的思想得到了解放，经济的快速发展也使设计呈现崭新面貌。这个阶段中国的设计在彷徨中进行着双模仿，一是对传统手工艺的模仿，一是对西方现代主义设计的模仿。

深受西方现代主义潮流的影响，中国的景观设计发展到如今已经逐渐西化，缺少了传统的韵味。国内现代景观设计中，更多地运用了西方的符号化语言，利用构成主义、抽象主义的手法去进行创造。有些设计项目为适应中国传统的主题，单纯地把传统元素融进设计项目中去。古典园林设计和国内现代景观设计从时间上来看，貌似是继承与发展的，但实际内容却相差甚远，即使在实践中将传统文化作为元素符号植入，也难以在空间中营造出中国的景观韵味。所以只有适当将中国传统造园理论重新纳入现代景观设计理论中，进行契合与重构，才能活化传统，推陈出新，设计出历史性与时代性相契合并充满意蕴的空间。

近年来，国内许多设计师尝试突破西方固有的设计模式，将中国传统的设计风格与西方的设计手法理念相结合。虽然设计的作品良莠不齐，但不难发现我们始终有着鲜明的民族立场，做到了和而不同。如贝聿铭设计的香山饭店，其环境充满意蕴美，展现了中国现代艺术设计的特色。再如最近几年“故宫文化”的推广，它的创意产品，从构思到推广，不仅融合了知识性、历史性、艺术性，还融入了不少的趣味性、实用性、互动性。这种以社会需求为导向、以传统文化为理念的文化创意设计无疑会在将来掀起一股浪潮。

三、中国园林的空间意境美学在当下如何契合与重构

要想继承传统的空间美学观念，必须要先了解中国的传统园林空间特征，如以小见大、虚实相生、藏露对比、蜿蜒曲折、疏密互补等。

（一）以小见大

以小见大可以让人们在有限的空间中进行无限的想象，又或者让人們眼前一亮带来不一样的视觉冲击。例如中国古典园林擅于运用框景、借景等手法来营造意蕴美。借景简而言之就是巧妙地将远处可用的景色引入到当前空间中，打破了空间界限，扩大空间。根据借景的空间距离，可分为远借、近借、邻借、仰借、俯借。另外还有借山、借水、借建筑或花木、借色、借光、借声等。总之，要学会巧妙地运用周围环境所提供的资源，创建空间上的互容互通。当今设计也有框景的案例，在万科第五园的设计中，庭院的白墙采用了框景手法，将庭外的植物风景收入小院，柔化了高墙的质感，又与外界环境相连，窗的位置造型选用构成方式，使传统语言具有现代感。

（二）虚实相生

虚实相生中的“虚”体现在空间是无形无色无味的，我们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但我们却能感受到空间的外在实体。这种思想反映在古典园林中是以山石建筑为实，水面为虚，以物为实，以影为虚等。如苏州严家花园窗的造型彼此之间各不相同，当阳光透过窗子映射在地上出现独特的图案，仿佛在作画一般，正是虚和实的很好的体现。这种光影的效果在当今也被很多设计师引用，其可以起到连接人与自然，或者两个空间的作用，给人视觉上的享受。我们如今的设计更要善于运用实体去烘托出虚体感，给空间营造出不一样美的韵味。

（三）藏露对比

藏露对比在中国古典园林中指视觉上若隐若现的。藏也不是完全的遮挡，只是遮住一部分，使剩余部分激起人们的好奇心，留给人们一定的想象空间。传统的方式为花木亏蔽、山石亏蔽、屋宇亏蔽等。现代设计中最常见的是运用花木做好一藏一漏的效果。如济南的趵突泉，这个园林里随处可见的绿柳，婆娑随风，疏密排列，显露出无数大小的亏空，使遮掩的桥、亭子、建筑等物体若隐若现，使趵突泉有着“庭院深深深几许”的意境含蓄之美。屋宇的亏蔽是指具有明显借隔的墙、亭廊、建筑物。如定园入口处，高大的灰墙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人们在这里只能看到部分景色，但是通过曲折的庭院后看到的是一片美景，瞬间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巧妙地运用藏与露，加上一些物质要素的组合，便能营造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四）曲折蜿蜒

曲折蜿蜒体现在现代主义设计中是曲线的符号化，在空间营造中能够体现柔美、灵动。当代的一些小品设计、雕塑设计，大多采用的抽象构成手法中就是运用曲线。另外水池、台阶等的曲线造型也是，但这在塑造空间意蕴美上还远远不够。苏州园林中，“曲径通幽”是典型的美学特征，一是整个地形的曲折，二是其中的径、景俱曲，给人以盘绕不尽之感。而现代的景观设计中，就偏偏少了“为游不足”的感受。像园林设计中的曲溪、曲桥、曲室、曲廊等都可以转换运用于现代空间的构造之中，但也要注意过犹不及，光有曲还不行，贵在曲折有度。曲直相互结合，更能显出美。

（五）互妙互生

互妙互生的意思是指美在双方关系中。从哲学的角度来看，世间总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这也表现在园林的意境生成上。就连西方的狄德罗也同样认为美总是由关系构成。“有的相互加强，有的相互削弱，有的相互调剂。”但是这种理念强调美的个体的各种关系，没有突出强调处于关系之中双方或多方的美。中国园林的美则是强调美的双方你因为我而妙，我因你而妙，偏重景观双方外观、形体上的关系，景观双方内在的、意趣上的甚至文化上的关系。如今在景观设计中，我们可以将不同种类和特点的景物恰到好处地配置在一起，表现均衡、比例、映衬、对比、呼应等美的关系。

四、结语

意蕴美是东方古典美学的集中体现，能调动观者的情感、审美，不仅在古典造园中有深刻的影响，在现代景观设计规划中也具有指导作用。新时代，意蕴美在西方现代主义潮流影响下呈现出新的特点，在空间意蕴的营造上更体现出生动、细节、时尚、创新。将民族精神与时代气息融合，营造出新的结合点，逐渐满足当今人们对于环境美的追求与感受，不仅实现了人工美与自然美的统一，还实现了现代设计与传统理念的完美融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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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山东科技大学

指导老师：张晓玮、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