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朗读者》通过虚实两方面将汉娜的“房子”意象与主人公米夏、汉娜本身相联,借由该意象刻画出汉娜外显特质与内心世界的反差,具象化了米夏对于汉娜即战后一代对于二战时平庸之恶的犯罪者的矛盾心理和动态的认知过程,彰显了历史罪责的复杂性
关键词:《朗读者》;意象
作者简介:秦星语,2000年出生,女,汉族,就读于中国常熟世界联合学院。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9)-06--02
《朗读者》中,本哈德·施林克展现了米夏、汉娜的情感纠葛,贯穿始终的“房子”意象也由此成了一种情感符号。施林克借由对汉娜“房子”之实写展现汉娜为代表的因“平庸之恶”[1]而犯罪的“平庸之恶者”[2]的生活现状,又以梦境之虚写表现了米夏同汉娜的交往过程,即战后一代对“平庸之恶”抗拒、认知、和解的过程。通过“房子”意象虚实结合的运用,施林克深刻反思了“平庸之恶”发生的缘由及历史罪责的复杂性。
“房子”的实写聚焦于其外部环境与内部构造,从外在身份到内在心理塑造出因“平庸之恶”而犯罪的汉娜敏感弱势的形象,展现了历史罪责的复杂性。出生中产阶级的米夏初访汉娜时,对房子的外部环境留下深刻印象:视觉上“窗口与窗口之间都绷着绳子,晾着浆洗过的衣物”[3],听觉上“电锯尖叫,刨花乱飞”[4],嗅觉上“各种杂乱味儿”,有“青菜和豆子,有煮着的洗涤物”[5]。通过多感官的环境描写,施林克描绘出汉娜所处的嘈杂、混乱,文明程度较低的底层社会环境,呼应她电车售票员身份并暗示其文盲身份,刻画出了汉娜在物质生活维度中的弱势形象:社会地位低、经济拮据。而转观房间内部,汉娜的精神状态得以一窥。“屋子里最大的”厨房里却摆放着理应在起居室的“衣橱”和“睡椅”。反观起居室,它“小小窄窄的”,“冬天多半不生火,夏天也几乎不使用”[6]。最后是“一间没有窗子的卫生间”[7]。这一系列细节的环境描写形成鲜明对比。厨房不仅占比空间最大,功能也较丰富,汉娜对厨房的重视暗示她对物质生活的重视,而功能上的颠倒则展现出一种无序、混乱的特质。房子的许多细节都进一步指向这种混乱、昏暗:卫生间 “没有窗子”和“阳光不很充分”[8]的细节象征心理上的封闭,起居室的冷清则展现出昏暗破败。施林克借房子“破败、光线较暗、混乱”的特点暗示了汉娜“高神经质”的精神状态:“暴躁、敏感、自卑、蒙昧”[9],这些特点是汉娜较低精神生活水平的展现,同她对物质生活的关注形成鲜明对比,强调了她精神层面的敏感脆弱。米夏对房子的评价也印证了这点: “也许里面原先体面显贵的居民也已经晦暗无光”[10],“晦暗无光”以巧妙的双关既展现了房子物质层面的匮乏破败,又暗示了居住者精神层面的贫瘠脆弱,为汉娜所犯的平庸之恶埋下伏笔。综合对“房子”的内外刻画,施林克以外部之嘈杂混乱对应汉娜社会经济层面上的弱势,以内部之无序灰暗对应汉娜精神层面的敏感,由“房子”展现了以汉娜为代表的“平庸之恶者”在强势表象下茫然敏感的弱势本质,而他们精神上的弱势形象与传统观念中强势残暴的反差也揭露了“平庸之恶”的本质,展现出历史罪责的复杂性。
“房子”的虚写指米夏在梦境中对汉娜房子情绪化的再加工,从内在心理到外在行为展现了米夏对“房子”的感情转变,展现了战后一代对“平庸之恶”从抗拒到认知再到和解的心理。在审判之后,米夏梦境中一再出现汉娜的“房子”:“以后的好些年月,我居然一再梦见这栋房子。我做的梦都大同小异……例如,我梦中是在罗马,我是在那儿见到了这房子,却又忽然记起来,我原来在瑞士伯尔尼也见过它。”[11]在心理学上,米夏对房子意象的反复回忆恰是他对汉娜的情感进行“转移”[12]的一种表现。“房子”作为一种符号,承载了米夏的潜意识,而潜意识里他对汉娜的感情又因汉娜是“平庸之恶”者的代表而上升至他作为战后一代对有“平庸之恶”的上一代的感情。由此,汉娜的“房子”某种程度可视作二战一代“平庸之恶”者的象征。潜意识里米夏同汉娜“房子”不受时空限制、魂牵梦萦的联系,体现了米夏、汉娜间无法割离的亲密关系,也体现了战后一代同他们犯了“平庸之恶”的上一代间的紧密联系。而在米夏梦中,“房子”呈现出一种特殊状态:“窗子上却沾满灰尘,从外边看不清屋子里任何东西”[13],“简直像是瞎了眼,盲了目一般”[14]。细节描写中“灰尘”显示冷落时间之久,“看不清”暗示一种陌生性,而“瞎了眼”的比喻展现了它空洞可怖的形态和米夏茫然无措的心理。现实生活中,米夏已对汉娜的房子了解充分,在梦中却无法看清,由此这种“看不清”指向的更多是不愿看清而非无法看清。对“房子”的比喻和细节描写暗示了米夏对房子,即战后一代对上一代因不了解而产生的陌生茫然甚至抗拒的心理,也暗示了战后一代缺乏对过去真正的认知和历史背景下准确的自我定位。在反复梦见的亲密和落满灰尘的陌生之间,汉娜对房子的复杂矛盾情感被反复拉扯,极具张力。到梦的最后,米夏对于“房子”的情感态度再次转变:他“踏上台阶,去按门铃”[15]的动作暗示了他决定打破陌生,前往探寻了解的心理,预示战后一代将会重新认识这间代表“平庸之恶”一代的房子,并达成最终和解。“房子”梦境之虚写将米夏为代表的战后一代抗拒、认知、和解的心理变化有机串联在了一起,具象化了米夏的矛盾心理和他认识罪责复杂性的曲折反复的过程。
通过“汉娜的房子”一虚一实的运用,施林克不仅将读者带入了米夏、汉娜的内心世界,并引人深思地发出了关于罪责、历史的追问。贯穿了故事时间、叙述时间的“房子”意象成了一个动态、多维度的象征,以一种形象生动的方式展现了“平庸之恶”本身的复杂性以及米夏为代表的战后一代是如何认知此复杂性的。
注释:
[1]“平庸之恶”,由汉娜·阿伦特提出,指“在意识形态机器下无思想、无责任的犯罪。”详见李秀伟. 何谓平庸之恶, 中国社会科学网, 2015年5月, www.cssn.cn/zt/zt_xkzt/12746/2015ysxd/015hwpyze/201503/t20150323_1557540.shtml. 查询时间 2018年8月4日.
[2]本论文将二战中因平庸之恶的犯罪者统称为平庸之恶者.
[3]【德】本哈德·施林克,《朗读者》,译林出版社,2012年,4页.
[4]《朗读者》,4页.
[5]《朗读者》,11页.
[6]《朗读者》,12页.
[7]《朗读者》,12頁.
[8]《朗读者》,12页.
[9]贺佳. 房子意象与大五人格测量及自我和谐状况的相关研究[D].华东师范大学,2009.“在心理学研究中,破败、光线较暗、混乱的房子是一种高神经质的倾向性表现。高神经质的人敏感、情绪波动大。”
[10]《朗读者》,8页.
[11]《朗读者》,8页.
[12]贺佳. 房子意象与大五人格测量及自我和谐状况的相关研究[D].华东师范大学,2009.“弗洛伊德将转移定义为对某一对象的情感由于某些原因无法直接向对象表达时,人有时会把这种情感转移到其他对象身上使情感宣泄,心理平衡。”
[13]《朗读者》,9页.
[14]《朗读者》,9页.
[15]《朗读者》,9页.
参考文献:
[1]李秀伟. 何谓平庸之恶, 中国社会科学网, 5. 2015, www.cssn.cn/zt/zt_xkzt/12746/2015ysxd/015hwpyze/201503/t20150323_1557540.shtml. 查询时间 2018年10月4日.
[2]【德】本哈德·施林克,《朗读者》,译林出版社,2012年.
[3]贺佳. 房子意象与大五人格测量及自我和谐状况的相关研究[D].华东师范大学,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