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倩云
在季羡林的眼中,“花们好像是没有什么悲欢离合。应该开时,它们就开;该消失时,它们就消失。”他的二月兰就是这样子,“‘纵浪大化中,一切顺其自然,自己无所谓什么悲与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管顺逆荣枯,拒绝矫饰,拒绝伪装,保留灵魂的质朴,这并不容易。《传灯录》记载:慧海禅师说自己一直用功学佛,人家问他是怎样用功的,他说:“饥来吃饭,困来即眠。”人疑惑:“大家都是这样的,你这算什么用功呢?”慧海說:“有人吃饭的时候总不肯吃饭,要这个要那个;睡觉的时候总不肯睡觉,想这想那。”饿了就吃,困了就睡,说得多好,遵循人体自身的规律,遵循自然的需求,在当下,这看似简单的事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
对身材的苛刻管理,对容貌的过度修饰,对名利的不断追逐,对财富的无限渴望,欲望越强,对现实就愈加不满。自身的能力无法匹配内心所想,从而带给人们的是无尽的焦虑。被焦虑感支配的忙忙碌碌、力不从心会导致人们没有办法做“真”的自我。药山禅师说:“何为道?云在青天水在瓶。”让一切回归自然,回归本真,不浮不躁,不慌不忙,那就是道。因为,道法自然,心即自然。也许,为了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勇于舍弃,简单一点,也就释然了:想要自由,就得牺牲安全;想要闲散,就不能获得别人眼中的成功;想要愉悦,就不必计较周围人的态度;想要前行,就得离开你现在停留的地方……
水,易消失在水中;人,易消失在人群里。在群体中工作,人们往往会用一个职业性的外在身份赢得社会的认可,把自己的本性压制在一个人格面具之下。殊不知,一个人要是过分、特意地只呈现出自己的人格面具,就容易忽视自己的内心情感和本真需求,泯灭真正的自我,失去对新生事情的接受能力,变得迷茫而缺乏独立面对世界的勇气,最终矫枉过正,让自己变得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一旦压力到了一个阈值,会爆发出极大的冲突。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自我呢?我以为真正的自我意味着:整合了多重面具,远离“应该”,不再幻化成迎合他人的人格,不再取悦他人的期待,向着自我本真的转变,向着生成的过程转变。正如杨绛在《一百岁感言》中谈到:“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自然变化无常:花开花谢是变化,冬去春来是变化,月圆月缺也是变化,当我们无法理解变化的真正原因的时候,会恐惧,会沮丧,甚至绝望。如果知道它是一个自然的过程,我们就不会去感伤。这个时候,人就会用一种很豁达的心境去看待变化,笑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人生的淡定与从容,大概都来自于不必非要坚持非此即彼,来自能够悠游于生命的变化里,沉静地看待某一段时间中我们还没有发觉的涵义。既然永恒是不可能的,那么一味地奢求永恒也必为枉然。任何繁华都会落尽,任何风云都会消散,生命依旧在轮回,就如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这样看来,生活中的我们何不以恬静淡泊代替怒发冲冠,以慎思明辨代替躁动不安,以放达释然代替固执己见呢?
“云在青天水在瓶”,遵循万物本来的样子,追求人生自然的境界。自然界里有着神秘的秩序和圣洁的秘密。几乎所有成就非凡的科学家都曾对自然的和谐与规律发出赞叹,饱含崇敬与痴迷。是啊,自然是人类永恒的老师,她净化着我们的心灵,缓解着我们的焦虑。一旦我们真正理解了自然,追随了自然,融入了自然,就能找到最初的自我,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命图腾,放飞最原始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