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甘“骑士”

唐小六

蒲甘平原上散落着5000多座佛教寺庙，尽管经过了自然的侵蚀、战争和地震的蹂躏，这些被修葺过的遗迹仍然显得蔚为壮观。想要在极短的时间里从这片佛国塔林中哪怕是辨别出100座来都不容易——一般的旅游攻略或工具书上大约也至多只会标注出50来座著名的寺庙，它们要么是规模最大的，要么是造型最别致的，要么因内藏精美的壁画而闻名——可即便是这样，出租车司机把你送到这些目的地转上一圈，你仍可能是囫囵吞枣般不得要领、消化不良。

一开始我也依赖我的司机敏敏（Min Min）。他把我从伊洛瓦底江畔接到良乌的酒店后，我又包他的車子去看了蒲甘的日落和日出。完美的观测点在地图上作记号的话肯定也不下10个，最好还要避开旅游大巴和人群。你看，是不是很伤脑筋？若不是已经做过了一些功课，佛塔你参观得越多，一定忘记得就更多。

如你所知，在蒲甘特有的纵览全局的最好方法，是花上350美金坐一回热气球。尽管代价不菲——“Balloons over Bagan”（Since 1999）却备受推崇，运营迄今二十年了。通常一个热气球的篮筐里最多可以容纳一名飞行员和16位乘客。待热气球升空以后，那些壮美的佛塔犹如国际象棋般密布于丛林的棋盘之上。但是除了阿难陀寺、达玛央吉寺、苏拉玛尼寺，其它的我仍然都唤不上名字。

可我为什么非要记得每座寺庙佛塔的名字呢？如果我对地图上标注的那些遗迹如数家珍，是否就更快乐一些呢？飞在农田上头的一刻，我突然想到，人生是否一定要抱着那么强烈的目标去做每一件事？是不是非得奔着一个确定的结果去？如果没有那么多预设的期待，不以结果为导向，更注重体会当下的过程——我在旅行中的获得感是否会更丰富，体验是否会更加幸福？

我一路向南飞驰，又在每一座能让我产生奇妙审美体验的佛塔前停留。我不再关心它们的名字。

春节里的假期实在有限，但学会一项“新技能”可能并不需要多少时间：BAGAN STAR HOTEL的服务生仅仅用了两分钟就教会了我驾驶E-BIKE——我头一次骑这玩意真是兴奋极了。就在那个炎热的下午，我骑着这辆绿油油的机车先是绕着良乌镇转了一圈，然后便一路开到了老蒲甘。

在燥热的微风里，我想起了“罗马假日的安妮公主”，我想起了“台北那些年追着沈佳宜的老曹”，我幻想自己是一名“骑士”。我趿着拖鞋，只差一条笼基，就跟缅甸人一模一样。我一路向南飞驰，又在每一座能让我产生奇妙审美体验的佛塔前停留。我不再关心它们的名字。在一座真正的“无名”佛塔前，我遇到了眸子闪闪发亮的孩子——女孩8岁，她的弟弟5岁，他们英语流利，我们可以毫无障碍地交流，他们特别大方得体地对着镜头微笑。而他们简易的“HOME”就搭建在佛塔旁边，可他们“富足”地好像拥有完美的别墅。是的，当我不那么刻意地寻找，也不那么用力地按下快门的时候，他们反而留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佛塔前有一团烧得火红的三角梅，无比绚烂。

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蒲甘骑士”循着马车的痕迹，直往扬起的尘土里钻，一直穿透丛林，到达了乏人问津的佛塔群里。那里一定是Lonely Planet都没有透露的“秘密地点”。一座宁静安详的小寺庙的顶端是观赏夕阳的好位置。寺庙前停着几辆机车——这是专属于骑士们的落日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