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孟建军
在Bissolotti大师工作室
在北京与郑荃老师等名家合影
记者:克雷蒙纳(Cremona)国际提琴制作学校的教学有什么特点?
苏琦:我在三年级的工作课老师是L u i g i Aromatico,虽然他与Daniele Scolari老师制作风格完全不一样,但他们都是很负责、很热心的老师。在四年级的时候,学校会外聘一些在校外但是都蛮有资历和经验的制作师(包括很多trienale或者其他国际比赛上获奖的制作师)来学校给学生上Lombardia大区课。大区课的内容包括是让学生在150~200个小时内有机会跟学校工作课以外的老师学习制作一个琴头或者装配等等工作。让学生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不同的制作师的制作风格,打开眼界,让学生的思路更加开阔、更加清晰。
在学校里除了工作课和文化课以外,还需要上演奏课。当时,我的演奏课是可以免上直接得学分的。我就参加了学校的乐队课。乐队成员来自世界各地,大家聚在一起,一起拉琴一起演出,很好玩也很有趣。而且因为我是少数在Cremona的制琴师中还会拉琴的人,所以后来经常有制作师做完琴以后就请我帮他们试奏,并给他们一些意见。为此,我认识了很多当地的制琴师,并且从他们那里也得到许多很好的建议。
记者:会演奏提琴是否让你具备了其他制琴人所没有的优势。
苏琦:是啊,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放弃演奏,尽量每天都坚持练琴。后来打听到在Cremona有一所Monteverdi音乐学校,我在上制作学校4年级的同时也去找那里的教授上私人课。那位教授人很好,他知道我经济上不是很好,就建议我去帮学校乐队拉音乐会。然后,他帮我跟学校申请免我的学费。就这样我白天上课、做琴,晚上还要抽时间练琴或去音乐会拉琴。很多时候,我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在周末的时候,我会经常到市政厅去参观那里珍藏的镇店之宝。包括Stradivari/Amati/Guarneri等名琴。在那里学习和汲取古代制琴大师们的制琴精髓。这几年的学习生活虽然非常忙碌,但是很充实、很有收获。
为大提琴涂刷油漆
接受莫拉西大师指导
记者:除了在学校学习制琴,业余时间你能做些什么事?
苏琦:一般学生到Cremona以后,为了能够在课余时间多做练习,都会在家里买个工作桌和制琴工具,就在家里做琴。我可能是一个例外,因为在我合租的第一套房子底楼正好是Stefano Gironi的工作室,他是一位很年轻的制琴师。那时候我刚到克雷蒙纳(Cremona),对所有有关工作室的东西都很好奇,就偶尔在那个工作室探头探脑地窥探。有一次,那位年轻的制琴师很热情的邀请我进去参观,还教我各种工具的意大利文名称。后来与他熟悉以后,他就跟我说以后可以让我在课余时间,用他的工作室制作我自己的琴。由于我当时没有足够的资金购买制琴用的工具,他还让我免费使用他的工具。我就这么幸运地的在课余时间,在他的工作室学习了四年。他曾经跟我说过:“作为一位职业的制琴师,不管自己的心情好坏,或者在发生了任何不好的事情的时候,都要有能力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把应该完成的工作做好。”这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并在我以后的工作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在2008年,当我正在准备一把中提琴参加第二届意大利Pisogne全国提琴制作比赛时,我记得当时我正在做音柱装配(音柱在意大利文是“I'anima”是灵魂的意思),突然接到奶奶去世的噩耗。一下子我的身体就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似的整个人都蒙了。我当时放下手上的工作,跑到教堂里在那里点燃了一根蜡烛为奶奶祈祷。然后,第二天回到工作室继续把那把琴完成并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祈祷”。后来,这把琴获得了那届比赛的中提琴银奖。
记者:你是哪一年到比索洛蒂大师工作室的?
Bissolotti大师
苏琦:我从2006年开始一直在大师工作室学习和工作至今。当年我到Cremona不久就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去拜访过Bissolotti大师。当时我的意大利语很一般,去见大师之前心理很紧张。刚开始,大师看起来很严肃不苟言笑。他把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就跟我说:“你跟我来”。我跟在他后面。他把我带到一块他正在制作的木制天花板面前。上面用中文写着一个“爱”字。他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回答他:“这是amore”。他点了点头笑了。我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下来了。这就是我跟大师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在我毕业之前,学校就通知我们可以自己找一家愿意接收我们做实习的工作室去做为期一年的实习。我就跑到Bissolotti大师那里,问他愿不愿意接收我当他的实习生?他听完我的请求后,马上就答应了。
Bissolotti大师精心指导
记者:在Bissolotti大师身边工作,他给你留下了怎样难忘的印象?
Bissolotti大师精心指导
苏琦:在大师工作室做实习的那一年,让我印象很深刻的是他们对工作的严谨。每一步都要求我要尽量的做到最好才能够再做下一步。而且所有白琴的最后细节部分都是用刮片完成的。我在大师的工作室工作的时候,他们对我要求非常严格,不会因为我是女生而减少我的工作量。只要男生能做的工作我都需要会做,而且让我反复练习。记得当时在工作室做实习的时候,学校要求我完成一把小提琴。当我在做每道工序的时候,大师总是先示范给我看一下,然后让我自己操作。大师还会经常走过来检查一下我工作的情况,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会马上给我指出来,并再次示范给我看,包括他的儿子们也会随时来巡视我的工作。因此,当时的我神经总是绷的紧紧的,生怕出错。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有一次当我在制作挖边和圆边还有最后的细节结束部分,我怎么做都做不好。Vincenzo就跟我说:“如果你做不好就不要离开你的座位”。为了做好那项工作,我整整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而且是在他们的帮助下才勉强达到他们的要求。
记者:提琴油漆是一道重要的技术工序,在学习油漆方面你是否下了很大功夫?
苏琦:在学习油漆制作的工艺上,我的确花了很多时间。因为大师对油漆的工艺要求非常高,这也是他典型的制作风格之一:油漆的表面要求非常光滑平整、颜色均匀,讲求完美效果。最后结束的工序是用传统的油漆抛光的手法来完成的,为的是让琴的表面看起来非常平整,但是同时又有温润如玉的感觉。这样的油漆效果制作油漆的工艺上要求是非常高的。刚开始抛光的时候令人心惊胆寒,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把色漆磨漏了,还要花很多时间做补漆工作,这就意味着之前做的许多工作等于白费了,要重新再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觉得我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大师的要求。那段时间我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在做油漆。
记者:在大师手下制琴,你的感受如何,是否感到过压力?
苏琦:在我实习期间,几乎每天都会有学生来工作室,希望能够有机会在Bissolotti大师工作室做实习或者学习一段时间,都被大师拒绝了。当时的情形让我感觉压力山大,因为既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能够被大师选中在他的工作室学习,同时也害怕自己不能达到大师的要求让他失望。那时候的我经常工作到深夜,希望以自己的努力来回报大师对我的厚爱。虽然大师在工作上对我要求严格,但是,只要有重要的节日,他和夫人总是把我邀请到他家和他们全家一起过节,待我像家人一般,让我深深感到家庭的温暖。在大师的工作室工作还会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慕名来到工作室拜访大师的音乐家(包括Salvatore Accado等)。有很多机会跟他们近距离的接触和交流,受益匪浅。
大师工作室内景
记者:除了跟大师能学到制作技艺外,是否也能学到提琴修复技术?
苏琦:我在大师工作室学习和工作期间,也参加了不少提琴修复和乐器装配课程。2009年,我参加了安德烈阿·奥尔德纳修复大师(Andrea Ortona)的乐器油漆修复课程,同年我还参加了著名修复大师卡罗斯·阿尔切(Carlos Arcieri)举办的乐器装配和修复课程。
记者:意大利提琴比赛你是近水楼台,你一定参加过不少意大利的提琴制作比赛吧?
苏琦:我参加过国内外不同的国际提琴制作比赛,并获得较好的成绩:
2008年,第二届比索聂(Pisogne)意大利全国提琴制作比赛,获得大提琴金奖,中提琴银奖。
2009年,第十二届意大利克莱蒙娜(Cremona)特利埃纳莱(trienale)国际提琴制作比赛,中提琴第二十名。
2010年,第一届中国国际提琴制作比赛,中提琴进入决赛排名第六。
2010年,第四届比索聂(Pisogne)意大利全国提琴制作比赛,获得小提琴银奖。
并参加了2012年和2015年的cremona trienale 国际提琴制作比赛。我希望通过参加各种不同的国内国际比赛,从参赛作品和评委的交流中获得更多的进步。
记者:在意大利,你的收获真的很大,生活内容太充实了。
苏琦:是的。在克雷蒙娜(Cremona),除了做琴以外,我还和当地的旅游局合作,他们请我不定期的在Cremona的圣洗池里为游客演奏。而且我还经常参加一些演出,包括参加Soresina市政府为大师80周岁生日举办的作品展开幕式演出。和前一段时间,我的好朋友、音乐评论人——Simone Fappani先生邀请我在stradivari的故居,我用自己制作的小提琴为大家演奏了几首作品。这些经历能够让我拓宽眼界,更好的融入到意大利的生活和文化当中。
记者:谢谢你接受《乐器》杂志的采访。
苏琦:不客气,谢谢《乐器》杂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