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传奇剧《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的美学意蕴与艺术表达

王小俐 胡凡刚

【摘要】 随着电视剧题材的不断开发，古装传奇剧慢慢进入大众视野，近年来，更掀起了影视剧的传奇热潮。2017年作为口碑剧《琅琊榜》续集的《琅琊榜之风起长林》的热播，让阔别了两年的“琅琊往事”以全新的脉络铺展开来，沿袭和升华了前作的美学表达，并透射出积极的文化理念和价值观念，为国内古装传奇电视剧的发展创作提供了有益启发。

【关键词】 《风起长林》;传奇剧;美学;艺术表达

[中图分类号]J90  [文献标识码]A

近年来，在“IP”热现象的不断熏陶下，古装传奇剧逐渐在电视剧市场占据重要份额。以具有东方情韵的叙事手法，古典意蕴的视听表达，再加上哲思意味的思想价值对原创小说文本进行影像创作，以求满足大眾的精神诉求。前不久，由正午阳光团队精心打造，海宴编剧，孔笙、李雪两位导演再次操刀的电视剧《琅琊榜之风起长林》（以下简称《风起长林》）也不负众望，获得圆满成功。《风起长林》主要讲述了古代魏晋南北朝时期，战功显赫的长林王府身陷阴谋漩涡，在亲人离去和他人陷害中的萧平旌逐渐历练成长，最后成为解救大梁危机的功臣。本文以《风起长林》为例，探究其在古装电视剧领域中的艺术表达和美学意蕴。

一、古装传奇电视剧现状

自改革开放以来，市场经济加速转型，电视剧艺术的发展随之锦上添花，在不断成熟的电视剧制作工艺当中，不断涌现出了新的电视剧类型。而今，以儒士风骨和朝堂权谋生活为主要表现对象的古装传奇剧逐渐走俏荧屏。古装传奇剧一般是改编自传奇类原创小说，将人物刻画纳入宏大的时代背景中，结合历史事件造就人物的传奇经历，戏剧色彩浓厚又不失对历史以及现实的观照。《风起长林》在“2017年猫片胡润原创文学IP价值榜”的评选中名列前茅，由此可见，电视剧的成功首要原因在于创作文本源的选择。“精品之所以‘精，就在于其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1]正是由于《琅琊榜》系列作品在制作上的精雕细琢，才展现出了作品的思想内涵，剧作凝结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精华，阐发了儒家文化中讲仁爱、崇正义、尚和合等时代价值。因此，重磅IP加上创作团队的匠心制作是使影视剧具有艺术性、思想性和价值性的关键因素。

古装传奇剧在历史题材电视剧发展当中占有重要位置。古装传奇剧重视场景的设计，大体可以分为两类：环境造型和人物造型。跨越历史、年代讲述传奇人物故事的电视剧一般注重对宏大场景的渲染，通过人物与大场景的交融，突出人物及故事的传奇色彩。在表现手法上，古装传奇剧比较宽泛，可以根据人物形象塑造来架构情节，要贴合观众的审美趣味，这就包括服装造型的设计，细节道具的使用，背景音乐的渲染等等。《风起长林》作为古装传奇剧的经典之作，其独特的拍摄手法和精湛的后期制作使剧作独树一帜，凭借精彩绝伦的视听效果加上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以及荡气回肠的故事情节，该剧对国内古装题材电视剧的发展具有积极地借鉴意义。

二、以人性思辨彰显儒家气韵美学

传统文化由一定时间和地域内的文明传播和演化而来，最终凝聚成具有本民族特色和风貌的文化，维系着一个民族的生存和发展，是一种精神产物。儒家文化作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与电视剧艺术相互渗透，形成了一个有机的艺术整体，《风起长林》之所以能够获得好评，是由于其融入了儒家思想，使剧中人物具备了儒家风范，使观众在欣赏剧情的同时感受到儒家美学的深层意蕴。

（一）儒者气韵的家国情怀

《孟子》有言：“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2]家是国的基础，国是家的延伸，在中国人的精神谱系里，国家与家庭、社会与个人，都是密不可分的整体。“家国情怀”在发展过程中与儒家思想相互碰撞融合，形成了独特的儒者气韵。《风起长林》与第一部在人物关系和情节安排上有所交织，但故事架构与前作有所不同。《风起长林》是以武将为主要叙述对象，剧中加入了更多的疆土战争和江湖武打的场景，对于人物的命运和情感的刻画更为细腻，剧中通过正反两派角色的塑造，让我们看到了人物显现的儒者气韵。

剧中主要围绕萧庭生、萧平章、萧平旌这三位核心人物来设置其他角色。在中国古代“以礼治国”这个文化背景和政治制度之下，每个人身份等级不同、对他的仪容、仪表、仪态的要求也就不同。那么剧中所展示出的人物性格、气质也不尽相同，使得人物都成为了独一无二的个体。 剧中的琅琊阁老阁主蔺晨曾说道：“这代代不断的，除了世间情义，还有皇权、野心、阴风诡雨。”不论皇权争夺、庙堂相斗，还是国土纷争，这一切永远都不会休止。实则，《风起长林》中所着重展现的便是“世间情义”中的“家国情怀”，几位主人公也将“家国情怀”四个字展现的近乎完美，《礼记·礼运》中说：“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3]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相敬，就是家庭的幸福。长林家族中萧庭生与萧平章和萧平旌之间的父子之情、平章与平旌的兄弟之义、平章与蒙浅雪的夫妻之爱，这都体现了儒家文化中的和谐观;长林王对大梁皇帝忠肝义胆，对国家领土誓死守卫;萧平章牺牲自己、度血救弟，赶赴北境救援父王、魂归战场，更加印证了儒家思想文化中的忠孝信仰;萧平旌自幼承袭长林风骨，又多年在琅琊阁受教，后来在众多变故中得到锤炼，在大梁遭遇危机之时集结旧部、起兵勤王，攻入城门后，不伤无辜百姓，不杀投降兵将，这也是对儒家“仁爱”思想的观照。

（二）人性向善的价值取向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2]孟子道性善，认为人的本性是向“善”的，在不受外界影响的情况下是保持本性的。在《风起长林》中，导演设定了多个立体丰满的反派角色，例如内阁大人荀白水，此人一直对长林王府的存在耿耿于怀，但其也是懂礼之人，在其与萧平章交谈过后，更是连续做了两次弯腰行礼，在关键时刻能放下对长林王府的戒备，可见荀大人也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此人物形象的设置起初会给观者一种不好的印象，随着剧情发展到后来又觉得这个人物的内核突然反转了，面对不同的局面能做出相应的举动，这才是一个正常立体化的人物。再如最终谋反者萧元启，起初观众会以为他在濮阳缨的蛊惑下，将迅速转为反派，却不想在濮阳缨的几番诱导下，他都不为所动，并能直戳要害，即便过程中意志出现偏颇，但始终都能保持理性态度，并能试探推测出濮阳缨的不良居心。这是一个“中性”色彩浓厚的角色，在正反两派之间游走徘徊，最终走上不归路，人生没有捷径，不会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剧中除了这几个戏份较重的角色外，还有一些人物性格丰满的配角，比如卧底云姐，因为有着自己的信念，纵然心内存有血海深仇，但也绝不伤害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医者;或如被濮阳缨安插在后宫内院里的掌事女官，在刺杀太子之时也会因多年陪伴而泪流不忍。由此可见，虽是反派，但也有其人性本善的一面。

（三）浩然正气的处世态度

孟子曾说：“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4]59浩然正气正是一股至大至刚之气，是用道德和正义去培养出来的一种舍生取义的勇气、敢于担当的豪气和坚韧不拔的儒者风骨。在《风起长林》中导演将这种浩然正气融入于物件细节的表达之中。在影视作品中，物件细节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起到艺术作品中情节的引线作用，并成为结构的支柱，使情节连贯顺畅，结构严谨缜密。[5]116剧中比较重要的物件细节有三个：金丝软甲、弓箭、赤焰手环。这些道具的出现承载几代人的情感，攸关剧中人物的未来命运，甚至攸关着人物的生命安全。所以它们都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它们对情节的发展和人物的刻画都是十分重要和不可或缺的。

在剧中，金丝软甲是梅长苏送给萧庭生的礼物，五十年之后，年近古稀的萧庭生已成长为历经四代君王的栋梁，当萧庭生身体抱恙之时，再次拿出旧物细细抚摸、睹物思人。金丝软甲的作用意味深远，不仅暗含了梅长苏对萧庭生的爱护之情，也是对长林王敢于担当、坚韧不拔精神的隐喻。再如长林府书房的弓箭，萧庭生将它视作故人赤子之心的寄托，并以此来督促自己的一生，教育自己的子嗣。最终，父子三人，皆成为长林军的灵魂人物。赤焰手环作为一个重要的物件在第一部中时常出现，是赤焰军的标志，第二部中这个手环再次出现是在萧平旌与萧元启大决战的朝堂之上，虽然萧元启武功更胜一筹，但当其持剑刺向平旌时，利剑恰好刺在赤焰手环上，平旌反手一剑，刺穿了萧元启的胸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正义终究能够战胜邪恶，该手环正是正义的化身，只有具备这种刚强的正义之气，才能护佑着长林军平定内乱、力挽狂澜。《风起长林》在道德正义面前，避免了对儿女情长的细致描写，整部剧根植于儒家文化的思想内涵，是现代诸多古装剧应当学习借鉴的典范。

三、以精奇视听呈现中式古典美学

王国维言，“一切之美皆形式之美”;朱光潜也认为，优秀的文学作品，引人入胜的思想和情感固然重要，精彩妥帖的“语”“文”同样不容忽视。[6]对于作为影视艺术的电视剧来讲，也唯有精妙的视听造型，才能使观众产生审美体验，更好的融入剧情，体会电视艺术带给我们的精神满足。从拍摄手法和制作工艺上来讲，《风起长林》在場景建构、服饰造型、文字音律等方面都重点体现出了中式美学的特征。

（一）古意盎然的场景之美

古装剧受传统文化复兴的影响自然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美学风格，场景建构也融入了传统美学的元素。

《风起长林》中“琅琊山”的拍摄场景再次驾临雁荡山，该地奇异俊秀、山风清香，给观众一种误入人间仙境、远离俗世的感受，与剧中琅琊阁的超凡脱俗有异曲同工之妙。主人公萧平章出场的镜头里，他屈膝坐在琅琊阁向窗外凝望，窗外俨然是层层叠山，云雾缭绕，画面虽简约，却同时采用了框架构图和三分法构图，人物处在画面右侧三分之一处，窗户的设置又给画面以纵深感，整体宛如一幅古典神韵的画卷，体现出古意盎然的中式之美。

这种画面在剧中数不胜数，沉着看书的世子平章和内心不安扔着橘子的少年平旌形成鲜明对比，框架构图中又做了对角线构图，远近有致，增加了画面的张力和纵深感;在同一个场景的不同镜头下，同时又有远近、虚实、动静的结合，少年回眸的视线是一个戏剧点，世子处在从左至右三分之一的位置，二人形成对角线构图，表现出画面的平衡稳定和谐之美，彰显出对中式美学的映射。

别具一格的场景建构还体现在对中国古典哲学的观照上。如剧中天牢这一场景的设计，虽然只有几场戏，但剧组丝毫没有懈怠，天牢按照古代阴阳八卦、天干地支的格局来建造，承袭了古代汉民族基本哲学“天道观”的概念，阴阳学说与天地之道相互渗透，天地之道决定着人道，故设天干地支以契天地人事之运。在大梁与大渝的北境之战中，萧平旌就曾利用“日食”天象在大渝将士心理上造成阴影，并最终完全击溃大渝皇属军。

（二）素朴有序的服章之美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春秋左传正义·定公十年》）在古人眼中，中国的礼仪和服饰共同组成了“华夏”二字，可见衣冠较之礼仪具有旗鼓相当的地位。[7]在《琅琊榜》第一部中的服饰设计是以汉服为主，虽然没有完全还原，但与其宽松舒适的设计理念相融合。第二部《风起长林》中的服饰延续了第一部淡雅清朗的风格，在此基础上又更细致每个角色的服饰都与人物的身份年龄等相辅相成，给作品增添了古朴典雅的气息。

古代汉服的种类很多，衣冠的穿戴也极其讲究。该剧是以魏晋南北朝时期为背景，那时盛行道学和玄学，人们在服饰上崇尚仙风道骨，爱好宽松的大袖宽衫，服饰强调尊卑有序、等级分明，不同身份的人所着服饰不论在在制作面料上、还是颜色饰品方面都有严格的区分，服章设计素朴有序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中“礼”的秩序。在剧中，人物的身份地位越高，服装色调就越深沉，单看大梁皇帝的衣着就能感觉到其身份之尊贵，一般以金色和黑色为主;萧庭生为武将，其服饰与其他文官也不尽相同，文官的官服为暖色调，以红色为主，而武将的官服皆为冷色调，以黑灰色为主，直到长林王在梁帝驾崩后成为摄政王，官服变为黑色，并且设有龙纹，更加体现出其身份的变化，也给人物增加了戏剧张力。

（三）格律典雅的音辞之美

当前，音乐已成为影视作品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音乐作为一种抽象的艺术在影视剧中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故事发展过程中起到烘托情感的作用。《风起长林》的背景音乐主调如高山流水版宛转悠扬，时而急促雄浑，时而荡气回肠，完美的变奏契合了该剧跌宕起伏的剧情。《风起长林》的主题曲《清平愿》开头以古筝引入，清新典雅，古筝作为中国的传统乐器，极具感染力将中国古典意蕴完美的融入到词曲当中，浑然一体。

如果单从文字层面来看，也足以成为现代半古体词的范本，将整个故事的核心精神浓缩于一首主题曲中，通过铿锵的格律一字一句地体现出来。有“灼灼棠棣，根骨自在华章”的兄终弟及、前赴后继;有“惊层云，平雪浪，息夜斗，射星芒”的绝世武艺、盖世豪情;有“唤男儿归来战北方”的人格魅力和家国情怀;更有“愿天下，从此烽烟忘”的旷世豁达和执念苍生。“清朗和平”的社会，论英雄“良弓藏，亦无伤”，长林男儿为守护身后万千子民，守护太平盛世，拼尽满腔热血，也无怨无悔、无所畏惧。

结 语

近几年的IP剧异军突起，遵循了市场发展规律，在这种IP泛滥的情况下，不免会出现题材系列的同质化现象，这就要求创作者必须与时俱进，在推陈出新古装剧的同时，一定充分挖掘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关照契合观众不断提升的审美价值。因为蕴涵传统文化精华的古装传奇剧，在言说自身、体味美感的同时也建构着当下观众的情感和价值认同，剧中人物成长历程中显现出来的家国情怀、浩然正气、智慧泛爱等优秀品质为一切寻求人生进步的观众提供了奋斗样板和力量源泉。当观众透过屏幕去感知历史的时候，他们同时也展开了与过去和当下的双重对话，在这种积极对话中更好地理解了历史，也更好地认知人性。我们在剖析精奇视听呈现中式古典美学的同时，绝不是提倡电视剧创作的“技术至上、噱头至上、娱乐至上”的罔顾人性本质和艺术逻辑的“类型”倾向，而是提倡创作出附着更多美学价值的有美感、有深度、有高度、有力度、有温度的优秀作品。

参考文献：

[1]习近平.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 创作更多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J].电影艺术，2014（11）.

[2]方勇.孟子[M].北京：中华书局，2010.

[3]胡平生，张萌.礼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7.

[4]济宁干部政德教育学院.干部政德教育---现场教学讲解词[M].济南：齐鲁书社，2017.

[5]王心语.影视导演基础[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

[6]张亚楠，胡凡刚.匠人之心，诗意武林——《侠女》的中国传统美学内蕴与表现手法研究 [D].济宁：曲阜师范大学，2017.

[7]樊丽萍.《琅琊榜》的礼仪与服饰之美[J].中国电视，20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