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皓
近些年来,伴随城市化的发展,“群租”一词愈发多地被提及。群租之于城市,有如文身之于身体,总有些许污名的色彩。于是我们看到,城市管理者在为杜绝群租出谋划策;小区住户为了避免自己小区出现群租现象相互监督;各类媒体也鞠躬尽瘁,屡屡为人们展现群租背后的不堪景象。值得玩味的是,多年来力度不减杜绝群租取得的效果似乎并不令人满意,群租现象也远未从社会上消失。
然而,从现实意义上来说,被称为“鸽子窝”“豆腐房”“蜗牛之家”的小面积隔断群租房之所以能长久地存在于都市之中,恰恰说明这至少是当下异乡旅居人解决居住问题的一大办法,无关政策,无论对错。
鱼龙混杂无奈之选
阳同学是湖南株洲湘南学院的一位大四男生,今年三月,他才刚刚结束了为期一年的群租生涯。
“我是为了备战考研才选择在外租房的,我们寝室里有的同学比较贪玩,晚上经常玩游戏到凌晨两三点才睡。因为我要复习考研嘛,每天一早起床去图书馆复习,为了晚上睡觉能安静一些就萌生了在外租房的想法。”阳同学表示。
阳同学租住的是一间群租房,房间仅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每个月房租两百元不到。“因为我是学生,经济方面肯定是需要考虑的最大因素。当时其实有一个合租的单间,价格在四百元左右,但是我每个月生活费也就一千元,后来就咬咬牙选择了群租房。”阳同学告诉记者,“其实也知道群租房不安全啊什么的,都不用说什么火灾这种潜在隐患,就我住的房间,那个墙只是用简单的木板相隔,你要用点力推,那个木板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你说住着能有什么安全感。”由于阳同学在校内还有宿舍,相比于屋内其他租户,他几乎不用考虑自己物品的存放问题。因为群租房房间普遍较小,房间内一般无法放置储物柜,租户必须把东西存放于公用走道两旁的柜子中,安全并无保障。
“其实我当时备战考研,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图书馆度过的,租的房子主要也就是晚上睡个觉,所以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问题。”当被问及群租房是否给他带来什么困扰时,阳同学说,“如果说真要在这种房子里生活,我觉得自己是接受不了的。因为首先这里面人员太复杂了,基本上不出半个月就会有人员变动,很没有安全感;其次,说实话空间太小了,基本上除了躺在床上你也找不到更好地待在房间里的方法,至于洗漱不便等问题,就更不用提了。”
今年二月,阳同学得到了令他喜悦的消息:一年的努力终于换来回报,他如愿考上了武汉某高校的新闻学硕士研究生,当然,他也告别了陪伴他将近一年之久的那间群租房。关于这段群租经历,阳同学告诉记者,“这并不是一段很美好的租住经历,但这也是当时那特殊情况的解决办法。至少在我的能力以内,群租房是提高睡眠质量与经濟限制两者之间所能找到的那个平衡点,即便它有种种问题,我还是感谢它的出现。”
人生百态个中真味
与群租的主要人群不同,他年龄将近四十,在以年轻人为主的群租者中,颇显另类。
他叫磊子,是一个山东爷们,两年前生意场上的失意并未能击垮他,反倒是让他有了豁出去的资本。“在经历了失败的创业后,我可以说一无所有,也正是因为一无所有,我决定去北京闯一闯。”去年下半年,磊子在北京四环附近租住了一个群租房,房间狭小而逼仄,仅能摆下的一张床,偏偏还是一张双人床。
“我睡在上铺,因为下铺每个月要多花50块钱。”磊子的上铺床位离天花板不过半米,他说每天睡前都会和天花板讲话,讲自己过去的人生经历。“我们这套120平米的房子,一共住了16个人,房子被分隔成五个房间,最大的两个房间住了四个人。要说起居住条件,那就很简单了——脏乱差挤四个字。”
相比居住条件,对于磊子来说,他更愿意向记者介绍自己关于群租房的特殊感悟,“说实话我挺喜欢这里的,我是个‘中年男子,本身对居住条件就不怎么在意。在这里倒是有机会和那么多年轻的面孔相遇,我喜欢和年轻人待在一起,至少可以让自己不至于落伍。就说我下铺这个兄弟吧,他是个专科院校的毕业生,现在学历不值钱,他拿着家里给的钱到北京来报学习班学习编程。虽然不知道他未来会怎么样,但在他身上我能感受到那种向上和不服输的精神,要知道,这样的精神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最需要的。隔壁房间还有一个在北京当司机的哥们,可能是工作需要吧,他非常注重个人仪表,你要是在外面遇到他,绝对想象不到他住在这么一个环境里。反正对我来说,这群租房里就是一个观察人生百态的西洋镜,如果性格相投,大家还能成为朋友,喝酒聊天,我还挺享受的。”
步入中年的磊子如观察西洋镜一般观察群租房里的其他租户,其他租户也定会如看西洋镜那样看这位与众不同的群租者。在许许多多普通人面前,去苛责房价太高,租金太贵,政策不友好也许毫无意义;然而一个理解的眼神,一句真诚的鼓励,或许更有几分实际意义。
异乡人,人生蜷足不出户,道路那复知艰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