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绿萝姑娘
每每回老家,我都能实打实地胖上几斤。
老妈很能干,厨房是她大展身手的舞台。灶上的十二印大铁锅威风凛凛,灶下的柴禾“丰俭由人”,火力控制自如,加上老妈一手好厨艺,饭桌上我们一家人的表现犹如饕餮下山。
在我小时候,老妈做完饭,就着灶下的余热,或是扔进去几个土豆,或是烧几根粉条,如果是孵鸡鸭鹅的时节,中止生长的“毛蛋”便是最美味的“灶下小食”。
那时,冬季全靠秋储土豆、白菜、大萝卜等捱过漫漫长冬,生活捉襟见肘,这些菜也得规划着小心地吃。有一年,老妈“开发”出一个新菜式——将干辣椒在火塘里烤至轻微发黑、散发出香味,剁碎后放葱花、调料等调味,味道出奇地好,非常下饭,就着它,我能吃三个大馒头!那两年,这道菜成为饭桌上的“常青树”,解救了深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老妈。
春节前几周,紧锣密鼓地,老妈开始一锅接一锅地蒸馒头,包上几大盆黄米面的豆包,炒上半袋子的瓜子,炸上几纸箱的丸子、麻花——面粉,是自家种的麦子用机器磨的,老妈省吃俭用,闲时吃黑面,年节时吃白面;包豆包是个大工程,亲朋近邻互相帮忙,这时就看出了老妈的好人缘,热闹非常,而我们姊妹俩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说到炒瓜子,这可是个技术活,而春节期间嗑着瓜子唠着嗑儿是亲朋串门时的日常,炒瓜子的水平也是关乎家庭主妇们面子的大事,老妈自然上心,往往也收获交口称赞;小时候物质匮乏,唯独不缺豆油,种的大豆榨出的油用缸装,很是豪气,但也只敢在过年时精打细算地炸上一回……儿时的春节,几乎演化成对吃的企盼,老妈是这场剧目的绝对主角。
待万物回春,泥土清香开始往鼻孔里钻时,便是我们小孩子的主场。我和妹妹带上镰刀头,挎上小筐,在田间地头、草甸子上撒着欢儿跑够了,就随地一坐,婆婆丁俯拾即是,专挑嫩的挖。老妈将婆婆丁在井水里淘洗干净,在菜园子里薅几棵春葱,支使我们去酱缸里舀上一碗大酱,或是打饭包,或是直接三卷两卷直接蘸酱往嘴里送,啧啧,甭提多香了!
说到大酱,因为要经常性地“怼它”,这也是我们小孩子十分热衷的“娱乐项目”:天气好时,揭开酱缸盖布,拿着酱耙子在里面上上下下地杵来杵去,将其全面地“活动”一番,很有意思。
每家做的大酱味道都不一样,小朋友之间也经常拿这个比来比去,总觉得自家的最好吃,我也不例外。大酱的味道也是妈妈菜的味道,它延伸到酱茄子、土豆酱等美味佳肴上,成为我舌尖上的妈妈味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今,就像其他失去的传统一样,大酱几乎没人做了,超市里琳琅的各种酱取而代之。如今回老家,酱只是酱,不禁若有所失。
如今,我们姐妹相继成家立业,家,成为娘家,偶在年节时才与它产生交集。过去勤俭持家供养我们的老妈又开始对我们在老家的每一顿饭“精打细算”,爱吃的,想吃的,都尽可能让我们吃个遍。如果哪个亲戚约饭,老妈便黯然,我知道,她只是想让我们多吃一顿她做的饭,就像从前,我们依然围绕在她身边,在饭桌前巴巴地等着,然后吃得肚子溜圆……
虽然缺吃少穿,但我拥有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差的快乐童年。老妈对我们的爱如果说是一道菜,外观看似平淡无奇,甚至土里土气,却滋味十足,熨帖了我的胃,且滋养着我未来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