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 汪程鹏 胡澄 汪永光 施剑飞○☆
心理理论(theory of mind,ToM)是探查精神病性症状发生的重要认知窗口[1-3]。心理理论加工包括社会知觉成分(social-perceptual component)和社会认知成分(social-cognitive component)[4-5]。 社会知觉成分是基于社会信息线索(如眼、面部和身体姿势等)解码他人心理的能力;社会认知成分是基于上下文推断他人心理的能力。临床上近1/4的甲基苯丙胺(methamphetamine,METH)成瘾患者会产生一过性的精神病性症状[6],近17%的患者精神病性症状持续存在长达数月[7]。因此METH成瘾患者是研究“精神病性症状与ToM认知功能损害相关”假说的理想模型。本研究拟从ToM加工的两个成分,探讨METH成瘾者的ToM加工特点,分析ToM加工损害与精神病性症状的相关性。
1.1研究对象使用G*Power 3软件估计样本量[8](α=0.05,1-β=0.8,Cohen "sd=0.8), 采用 Mann-WhitneyU检验比较,每组最少样本数为27人。
患者来自2017年6月至12月浙江省十里坪强制隔离戒毒所收治的男性METH成瘾患者,根据管教民警提供的日常行为线索(精神症状初筛)和1名精神科医师精神科检查结果,按1∶1比例分别收集有精神病性症状METH成瘾者组(METH addicts with psychotic symptoms,METH-P)和无精神病性症状METH成瘾者组 (METH addicts with no psychotic symptoms,METH-NP)。 入组标准:①经由2名精神科医师诊断,符合《国际疾病与相关健康问题统计分类》(ICD-10)甲基苯丙胺依赖综合症(编码F15.21)诊断标准;②男性,年龄≥16岁;③右利手;④能配合完成测试;⑤METH-P组精神科检查有明确的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史且发生在使用METH后,METH-NP组精神科检查无任何精神病性症状史。排除标准:①既往有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史;③二系三代内有精神病家族史;④有头部外伤或中枢神经系统疾病史。
对照组来自2017年6月至12月社区招募的健康男性。入组标准:①无精神疾病史和精神活性物质使用史(烟草、酒精除外);②男性,年龄≥16岁,年龄和受教育程度与METH成瘾患者相匹配;③右利手;④能配合完成测试。排除标准与METH成瘾患者相同。
METH-P组共纳入30例患者,年龄25~50岁,平均(32.93±6.00)岁,受教育年限 10~15 年,平均(12.83±1.90)年;METH-NP 组共纳入 31 例患者,年龄 22~50 岁,平均(34.84±7.78)岁,受教育年限 10~16 年,平均(12.52±1.69)年;对照组共纳入 41名对照者,年龄 21~55岁,平均(32.15±8.24)岁,受教育年限 10~15 年,平均(12.32±1.19)年。3组间年龄(F=1.162,P=0.317)和受教育年限(χ2=0.928,P=0.399)差异无统计学意义。本研究得到杭州市第七人民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所有被试均为主观志愿参与本研究,并签署知情同意书。
1.2吸毒资料收集自制吸毒资料调查表,收集METH成瘾患者吸食METH时间、每周吸食METH的剂量(g)、是否存在混合使用其他毒品以及此次隔离戒断时间。
1.3精神病性症状评估采用简明精神病评定量表 (brief psychiatric rating scale,BPRS) 对 METH成瘾患者当前的精神病性症状进行评估。为更好地阐明精神病阳性症状和阴性症状与ToM认知加工的关系,参考既往研究[9-10]和本研究目的,将BPRS的18个条目分为3个症状维度:阳性症状、阴性症状和一般精神病理症状。其中,阳性症状为概念紊乱、夸大、敌对性、猜疑、幻觉和兴奋条目;阴性症状为情感交流障碍和情感平淡条目;一般精神病理症状为关心身体健康、焦虑、罪恶观念、紧张、装相作态、心境抑郁、运动迟缓、不合作、不寻常思维内容、定向障碍条目。
1.4 ToM测查认知功能评估使用PowerPoint程序呈现认知功能任务,被试在平板电脑上独立完成任务。
1.4.1眼区任务(Eyes Task)采用汪永光等[11]编制的眼区任务测查ToM加工中社会知觉加工成分。眼区任务由34张包含人物心理活动状态的眼区图片组成,每张均为黑白灰度图像,15 cm×6 cm大小。任务中要求被试从每张图片对应的4个反映人物心理活动状态的词汇中,选择1个最符合该图片中人物心理活动状态的词汇,选择正确得1分,最高34分。任务作业中每张图片和4个备选项同时呈现,被试的选择时间无限制。
1.4.2失言觉察任务(Faux pas Task)采用汪永光等[11]编制的失言觉察任务测查ToM加工中的社会认知加工成分。失言觉察任务由20个描述人物社交活动的文字短故事组成,其中10个故事包含社交失言的内容,另外10个故事不包含社交失言的内容。要求被试首先认真阅读故事,接着回答“该故事中,有没有人说错了话或者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如果被试选择“有”,则接着问“谁说错了话或说了不应该说的话”;如果被试选择“没有”,则不再继续询问。对10个有失言内容的故事,每个问题回答正确得1分,回答错误不得分,最高分为20分。为探查被试是否理解20个故事的内容,每个故事设置1个控制问题,询问被试故事情节中的事实信息。被试每正确回答1个控制问题得1分,控制问题最高分为20分。每个文字故事和问题均同时呈现,被试的阅读和选择时间无限制。
1.5统计学方法采用SPSS 17.0进行统计分析。组间率的比较采用χ2检验;患者吸食METH时间、BPRS量表中一般精神病理症状分和总分组间比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吸食METH剂量、隔离戒断时间、BPRS量表中阳性症状分和阴性症状分、ToM任务得分不符合正态分布,采用中位数(下四分位数,上四分位数)[M(QL,QU)]描述,3 组间比较采用Kruskal-WallisH检验,两两比较采用Mann-WhitneyU检验 (Bonferroni法多重校正)。BPRS量表分与ToM任务得分及吸食METH剂量的关系采用Spearman相关分析,并分别以眼区任务总分和失言觉察得分为因变量,以BPRS阳性症状、阴性症状、一般精神病理症状和总分为自变量进行多因素线性回归分析,逐步法筛选变量。检验水准α=0.05,双侧检验。
2.1 METH成瘾患者吸毒相关情况和BPRS评分2组METH成瘾患者使用毒品情况:METH-P组中单一使用METH的11例,混合使用海洛因9例、K粉10例;METH-NP组中单一使用METH的16例,混合使用海洛因9例、K粉6例。两组在混合使用其他毒品/单一使用 METH (χ2=1.380,P=0.240)、吸食 METH 时间(t=-0.040,P=0.970)和隔离戒断时间(Z=-0.825,P=0.409)差异无统计学意义,METH-P组每周吸食METH剂量高于METHNP 组(Z=-2.463,P=0.014)。METH-P 组的 BPRS阳性症状分 (Z=-5.301,P<0.001)、 阴性症状分(Z=-3.063,P=0.002)、一般精神病理症状分 (t=6.889,P<0.001)和总分(t=8.054,P<0.001)均高于METH-NP组。见表1。
表1 2组METH成瘾患者吸毒资料和BPRS评分
2.2 ToM任务得分3组间眼区任务得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χ2=27.579,P<0.001),两两比较示:METH-P组眼区任务得分低于METH-NP组 (P=0.045)和对照组(P<0.001);METH-NP 组眼区任务得分低于对照组(P=0.023)。
3组间失言觉察问题得分差异有统计学意义(χ2=27.891,P<0.001), 两两比较示:METH-P 组(P<0.001)和 METH-NP 组(P<0.001)失言觉察问题得分均低于对照组;METH-P组和METH-NP组失言问题得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3组间失言觉察任务控制问题得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χ2=5.749,P=0.056)。 见表 2。
表2 3组被试眼区任务和失言觉察任务得分
2.3 METH成瘾患者ToM任务得分与BPRS评分及吸食剂量关系所有METH成瘾患者眼区任务得分与 BPRS 阳性症状分(r=-0.481,P<0.001)、一般精神病理症状分(r=-0.334,P=0.008)和总分(r=-0.393,P=0.002)分别呈负相关,与 BPRS 阴性症状分无统计学相关性 (r=-0.092,P=0.482)。失言觉察问题得分与BPRS各症状分及总分之间均无统计学相关性(P>0.05)。所有METH成瘾患者的吸食剂量与 BPRS阳性症状分 (r=0.534,P=0.005)、阴性症状分(r=0.444,P<0.001)和总分(r=0.394,P=0.002)分别呈正相关,与眼区任务和失言觉察问题得分均无统计学相关性(P>0.05)。
患者眼区任务得分的线性回归分析显示,BPRS阳性症状分是METH成瘾患者眼区任务得分的相关因素(β=-0.415,P=0.001),BPRS 阴性症状分、一般精神病理症状分和总分未进入回归模型。失言觉察问题得分的回归分析结果显示,BPRS各症状分和总分均未进入回归模型。
FRITH[12]在其精神分裂症认知损害模型中指出,精神分裂症的精神病性症状可以用ToM损害来解释。目前,精神分裂症的ToM社会知觉和ToM社会认知加工损害已被广泛证实[13]。然而限于精神分裂症本身的髙异质性,ToM损害与精神病性症状之间的关系尚未完全阐明。本研究在ToM社会知觉成分测查中发现,METH-P组和METH-NP组的眼区任务得分显著低于对照组,METH-P组的眼区任务得分低于METH-NP组,这与相关文献报道的研究结果一致[14-17],提示METH成瘾者存在ToM社会知觉成分损害,且METH-P组的ToM社会知觉能力低于METH-NP组;在ToM社会认知成分测查中发现,METH-P组和METH-NP组的失言觉察问题得分显著低于对照组,METH-P组和METH-NP组间失言觉察问题得分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这与HOMER等[16]的研究结果一致,提示METH成瘾者存在ToM社会认知成分损害。
METH成瘾患者的眼区任务得分与BPRS阳性症状分、一般精神病理症状分和总分呈负相关;METH成瘾患者的吸食剂量与BPRS阳性症状分、阴性症状分和总分呈正相关,这与ARUNOGIRI等[18]对METH和精神病性症状的研究结果一致,METH所致精神障碍与METH的使用剂量密切相关;多因素逐步线性回归分析提示BPRS阳性症状分对METH成瘾患者的眼区任务得分有影响。这些结果提示METH成瘾患者的精神病性症状可能与其社会知觉成分损害有关。
总之,本研究发现METH成瘾患者存在ToM社会知觉和社会认知成分损害,且ToM社会知觉加工损害与精神病性症状相关。但本研究仍存在一些不足:①研究对象仅限于男性METH成瘾患者;②METH-P组精神病性症状的持续时间没有考虑在内;③未考虑METH成瘾者的用药情况、合并其他精神疾病(如焦虑状态、抑郁症等)情况等。未来的研究将扩大样本量,并结合精神分裂症患者来探讨ToM损害与精神病性症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