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农民工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培育研究
——人力资本微观视角

2019-04-08 05:54黄江泉
关键词:城镇湖南农民工

黄江泉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 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

一、问题提出

根据湖南省人民政府关于印发《湖南省推进新型城镇化实施纲要(2014—2020年)》通知,到2020年,全省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58%左右,户籍人口城镇化率达到35%左右,新增城镇户籍人口850万左右。在这一纲要指导下,湖南城镇化建设如火如荼,从2010年到2017年,湖南以年均近1.6个百分点的城镇化增速加速推进,超过全国1.2的增速,具体情况如图1所示,

城镇化的发展加速了湖南以及各地社会经济发展,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否健康有序,人们一般利用城镇化增速与人均GDP增速之间的协调指数来衡量。根据下表1与图2可知,湖南相对于全国而言,其整体城镇化水平与社会经济发展基本协调一致,从目前情势看,城镇化增速高于全国,属于高速增长省份,但与全国的差距还落后4个百分点左右。对此,还须加大城镇化建设,提高人们进城定居水平,这是湖南社会经济发展的内在需求。

图1 湖南外出农民工人数与城镇化率之间的关系(2010—2017)

由于湖南农民工数量庞大,2017年,仅外出农民工就达1 200多万,他们最有可能也最有条件入户湖南各地城镇,湖南近些年城镇化提速超前,与广大农民工进城有着直接关联,表2显示,湖南外出农民工人数与城镇化率之间呈现出高度一致吻合性增长的趋势,如果能将这些最有可能进城定居的农民工吸纳进城入户或者定居,加之其所带动的家属,将极提升湖南城镇化速度。

表1 湖南各城市城镇化增速与人均GDP增速之间的协调指数(2011—2017)†

图2 湖南省各地城镇化增速与人均GDP增速间协调指数高低排序(2011 —2017)

表2 湖南外出农民工人数与城镇化率变化情况对比†

可是,实地走访调查发现,他们大都不愿在城镇长久居留下去,更不愿将户籍转入城镇,面对各地城镇敞开甚至优惠的入户政策,仍表现出冷漠、抵触态度,极大的影响着湖南城镇化整体提速与提质。

研究发现,农民工进城不永久性定居、不入户说到底是一个在城镇可持续生存难以为继的问题,更直接一点是他们在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特别是发展能力不足,难以支撑他们的城镇长久生活,深层原因是,他们人力资本要素不足,导致他们在人力资本要素市场的配置力不强,无法找到合适工作岗位,进而不能获取可观收入,直接削弱了他们的城镇生活能力[1]。本文将从农民工城镇生存可持续性及其背后微观决定支点——人力资本角度给予深入探讨,为提升湖南农民工可持续生存能力及湖南城镇化水平提供一个人力资本微观思路,希望对其他农民工输出大省推进城镇化提供一点参考。

二、湖南农民工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构成及现状剖析

农民工进城,主要是为了追求较高的工资与好的生活水平,能够很好的享受城镇现代文明,他们进城后又选择离城,特别是在国家大力削除进城藩篱以鼓励广大农民工进城的大好宏观背景下,农民工仍然不愿意放弃农村而只在城镇短暂停留,最基本的是因为其在城镇生存适应能力不强导致。相比那些在城镇立足的、永久定居城镇的农民工群体,众多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不足的农民工只有选择离城。一般而言,生存能力越强其留城意愿越明显。留城不只取决于其主观意愿,还取决于其生存能力,而这种生存能力又主要由农民工的收入与工作状况所决定,离开了就业与收入,农民在城镇的生存就无从谈起[2]。一般认为,家庭年收入越高,资本越雄厚,生存能力越强,进城定居意愿越高[3],侯红娅等[4]研究表明,受教育程度越高,其在城镇的就业与收入越有保障,因而城镇生存能力越强,城镇定居意愿越高。亦有学者认为,农民工自身的性别、年龄、婚姻状况等基本特性都因为与其相应的生存能力有关而对城镇居留意愿产生直接影响[5]。

但是,就现有的文献发现,关于农民工城镇生存适应能力研究还很少,不过,人们对农民工定居城镇应具备相应的生存能力与适应能力基本达成一致。那么,农民工在城镇的基本生存能力与发展能力究竟体现在哪些方面?由几部分构成?农民工特别是湖南农民工在这些能力方面的现状如何?这些能力能够维持其在城镇的基本生存与发展吗?下面拟结合相关研究、理论与现状予以剖析之,为人们有效培育农民工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提供一些借鉴。

人们在城镇生存与发展,应具备基本的生存能力与发展能力,而生存能力与发展能力是多维的[6],从人的生存本性看,这些能力一般包括:维持人的生理需要能力,具体表现为维持吃穿住行等基本生存所需的能力,主要归结为收入能力、消费能力;与所在社会融合适应的能力,表现为基本的社会交往能力及当地居留时间长短等几个方面;维持个体发展的能力以实现自我价值与梦想,具体表现为:学习能力、异质性关系开拓能力、职位晋升甚至创业能力,如表3所示。

表3 人的可持续生存能力结构表

按照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一个人只有在解决了基本生存需要之后才会去考虑社会需要及发展需要,而作为进城农民工,他们要想在城镇很好的生存并可持续生存发展下去,其基本生存逻辑:首先满足基本生理需要,再考虑其社会适应性再去追求自我发展。为了考察湖南农民工在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现状,下面根据相关统计资料拟从生理满足、社会适应与自我发展三个方面进行解读。

(一)生理满足能力

根据上表3所示,该能力主要体现在收入能力、消费能力以及居住能力三个方面,当然,远不止该三个能力可以维持一个人的城镇基本生存,比如子女教育维持、小孩抚养与老人赡养以及身体疾病抵抗等能力均须考虑,但是,这些能力都可以归结到收入能力一个口子上,只有足够的收入才能维持这些开支与需要。

湖南农民工收入能力如何?统计显示,2017年湖南外出农民工人均月收入3 844元,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建筑行业与批发零售行业收入分别为:4 385.7元、4 031.3元,而同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3 948元,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2 936元,如果扣除工资税、新农保、新农合等基本开支,其可支配收入应该超过了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开支方面,就全省看,恩格尔系数为29.2%,介于恩格尔标准中处于30%~40%的相对富裕阶段,说明,湖南农民工用于基本日常的食品消费开支占总收入不高,还有约2500元的收入用于住房、交通及社交礼仪等日常开支。对于农村进城人员来说,食品消费以外的最大开支是住房支付。根据全国2017年人均居民消费支出构成情况,除了食品支出之外,居住支出占比在所有消费支出中排在第二位,占到了20%,第三位是交通通信,交通通信占比将近14%,而他们的居住情况,不论是自购房还是租住,基本达到了20 m2/人,假设以购房定居为例计算,为了维持一家三口的正常居住生活,购房以80 m2标准计算,那么,湖南农民工的房价收入比大概是一个什么情况呢?这里,从定居角度衡量,单身新生代农民工暂时不会考虑在一个地方长久定居问题,只有那些已婚或者跟随大家庭在城镇务工者才考虑定居,以一套住房最少2个农民工居住计算,那么,湖南农民工在各地的房价收入比是多少呢?(表4)。

表4 2017年全国、湖南与湖南各地住房均价及农民工收入比(元)†

香港大学城市研究中心伯纳德·李诺提出,“发达国家,房价收入比一般在1.8~5.5之间;发展中国家,该数值一般在4~6之间,而从表4可以看出,湖南全省房价收入比只有3.75,低于4.0,也远远低于全国7.2与长沙7.1,大都只有3.0左右,甚至娄底市只有2.99,表明湖南农民工在这些城市就近或者周边城市购房定居是没有半点问题的,住房压力不大。

如果以房租收入比计算,学者们提出了一个房格尔系数,根据2017年中国产业信息网统计数据显示,长沙在全国50城的房租收入比中排在40位,占收入的25%,属于租房比较幸福的城市,湖南其他地市的租房收入比还要低,不买房而只租房,那么,其租房开支只占到收入的不到1/4甚至更低,对于农民工来说完全可以承受。根据全国统计数据显示,住房(主要指租房支出,因为自购房的毕竟很少)支出占其总收入的22%,湖南农民工的租房指数与全国的租房指数基本一致,房格尔系数加上恩格尔系数的总和大概是50%左右,意味着广大农民工仍有一半收入可以用做其他选择性开支。

因此,仅从收支情况看,农民工在城镇维持基本的吃穿住行等需要是不成问题的。如果城镇对进城农民工推广公共服务覆盖范围,那么,他们在城镇的基本生存问题更无压力。

(二)社会需要满足能力

从进城路径看,农民工主要通过老乡、亲友、熟人带进城市,湖南调查资料显示,该路径占到了50%以上,很多基本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企业甚至同一个班组就业,而且,随着民工荒的盛行,很多单位鼓励甚至奖励农民工回乡招聘同村熟人进厂,该路径对于企业组织与新进农村人员均是双赢之举,特别是对稳定这些初次进入城镇的农民工迅速适应城镇生活工作起到了一定的纽带作用。于是,在城镇出现了各种以老乡甚至同村人组织在一起命名的城中村,比如湖南村、邵阳村、攸县村等,这些以家乡命名而居住在一起的老乡们,生活交往圈子基本维系着原有的农村模式,有困难问题大都通过老乡帮忙解决,笔者曾经调查湖南永州祁阳下马渡镇外出务工人员时发现,他们经常交往的对象主要是老乡朋友、亲戚和同乡或者同村人,占比依次为25.2%、21.3%和15.5%,同事、邻居与街坊,只分别占10.1%、8.7%、4.8%;遇到困难时主要求助对象为亲戚、朋友与老乡,近一半的人靠自我解决,向亲戚求助者占比达到了1/3,朋友、同学和老乡,占比分别为20.3%和18.2%,与湖南省调查总队的抽样调查结果基本一致。

由于继续生活在熟人圈子,因此,在社会需要层面,刚进入者一般不存在不适问题,不过,将乡村社会结构整体搬迁到城镇的交往模式虽然在农民工进城之初有稳定人心的作用,但是,该社会结构毕竟不是生长在原有的乡村而是在现代性极强的城镇,两种社会结构交织在一起,势必会产生很多冲突,由此给其中的居民包括进城已久的农民工带来诸多不适或者迷茫、矛盾等问题,由于这种熟人圈子具有内卷性、狭窄性、梳离性、短促性等弊端,制约了他们交往关系的拓展,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向上社会流动,不利于他们与当地居民的广泛联系、融合,因此,此种社会交往能力对于他们来说具有前大后小的双面性效力。在城镇居留时间长短基本可以视为农民工与当地居民融合较好的一个佐证。他们进城时间,对于不同年龄阶段的农民工是不一样的,尽管逢年过节都会回老家呆上十天半月,但是,以务工地为经常性居住地,他们在城镇居留时间一般对应着:50岁以上者居留30年、40岁以上居留20年、30岁以上居留10年,此种情况比比皆是,照理来说,进城时间越长其在城镇永久性居留意愿越强,但是,也有一些农民工在城镇居留时间很长但没有买房或者入户城镇,表示其永久性定居城镇的意愿不强烈。因此,农民工在城镇居留时间长短还要结合其在城镇的基本生存状态与发展能力考察,因为其中有许多农民工在城镇务工或者在一个地方居留时间超过20、30甚至40年,如果他们不能很轻松的解决其城镇生存与发展问题,而是很勉强的或者是碍于面子继续蜗居在城镇,那么,在年迈时还是要回到家乡定居。不过,很可喜的一个趋势是,农民工对城镇归属感逐渐加强,特别是对那些规模较小的二三四五线城镇,其归属感更强。

(三)城镇发展能力

为了在城镇可持续生存,农民工仅仅依靠年轻时的体力或者一些简单传统技能或者熟人圈子以解决其基本生存与社会交往问题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还需较强的发展能力,而且,该能力是其在城镇可持续生存的最有力保障。从该能力构成看,学习能力应该最重要,毕竟,离开乡村来到城镇,处处需要学习,工作需要学习、生活需要学习,为了更好的超越,在工作之余应该通过业余学习补充城镇所需知识与技能,以应对城镇社会与经济结构的更高层次转变。只有通过不断学习才能更好的适应与超越。很遗憾的是,随着民工老龄化趋势加强,2010年,农民工平均年龄为35.5岁,到了2017年,大幅上升至39.7岁,2017年,50岁以上的农民工占比达到了21%,而且仍在增加。很显然,老龄农民工的工作、生活路径依赖与惯性很大,学习动机不强、学动力不足,相对于老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学习欲望更强、学习能力更突出,他们与老一代农民工不同的是,他们不满足于城镇基本生存需要,而是渴求发展与实现梦想,所以,他们自我学习的需求欲望更强。不过,很遗憾的是,由于农民工整体自身文化、工作与收入等条件局限,他们中绝大部分人学习念头不强、学习条件不充分、学习机会不多、学习效果不好,最后,基本停留在原有的工作、生活状态,改变性不明显。与学习能力强弱直接相关的是其职位层级的晋升情况,一般来说,学习能力越强,其工作适应性亦强,工作绩效更加突出,实现职位晋升的概率更大,随着职位的上升,收入更多,社会地位更高,交往更高层社会人士机会更多,于是,同质性、同乡性社会关系圈子被逐渐打破,异质性社会关系能力得以拓展,因而获取外在资源的机会越轻松,在城镇立足的信心更强。有些农民工在扩展了一定城镇异质性社会关系之后,他们甚至从工厂、公司走出来单干创业,这些农民工虽然没有将户口转入城镇,但是,他们不可能再回到老家定居,城镇社会的事业、交往圈子将其牢牢吸附在城镇,城镇是他们的家而乡村则是回不去的过往之地,只是,能够建立在学习能力之上以实现其职位晋升、关系异质性拓展、创业单干的农民工只占很小部分,大胆估计也不过5%左右。

综上所述,就绝大部分农民工来说,仅从收入满足其城镇基本生存层面看,他们的城镇生存压力应该不大,可是,如果要在城镇永久性居留甚至放弃农村土地而永久入户城镇,那么,仅仅依靠脏苦累活赚取较高收入以满足一时生活所需是不足可持续的,还需要包括较强学习能力、异质性关系拓展能力在内的城镇发展能力,支撑其职业与收入的可持续,如果这些能力不能得到有效提升,他们即便在城镇居留时间长达20、30、40年之久,城镇最终也不是他们的归属,其实,对于此种结局,不管是当地城镇政府还是农民工个体都不愿接受,然而,他们在城镇可持续生存特别是发展能力匮乏,又迫使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三、拓展农民工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的内在机理——人力资本视角

农民工进城,首先要找到一份工作,不管该工作属于什么岗位,这是他们进城后立足前行的第一步。只是,由于农民工人力资本要素不一,决定了他们进城后所找工作差异及收入高低进而对其后续的城镇生存与发展产生直接影响。以前,人们总是指责城镇劳动力市场对农民工排斥而致使他们被迫处于次要或者边缘性劳动力市场就业,但是,在市场放开、要素配置市场化逐渐形成之际,任何一个岗位都需要相应的劳动力素能(专业性术语指称为任职资格条件),农民工因为人力资本要素不足、劳动力素能低下,他们无法走向那些有现代性素能要求的岗位。不同人力资本农民工进城后流向城镇不同工作岗位并获取相应工资收入,为在城镇居留生活迈开了第一步,其后的学习发展、社会异质性关系拓展、职业更换等维系城镇可持续生存的素能,不仅直接建立在初入城镇时的工作岗位之上,而且亦须借助人力资本前提才能得到有效提升。

诚如上文所述,农民工在城镇生理需要与社会交往需要基本能够得到解决,但是,决定其在城镇可持续生存的自我发展能力却严重不足,致使其在城镇永久定居或者入户的信心不足,而农民工在城镇可持续发展能力又取决于什么呢?下面拟从人力资本视角阐释两者之间的内在机理。

(一)人力资本与学习能力

学习能力简称为学习力,学习力最早起源于美国麻省理工大学佛睿斯特(Forest)教授于1965年发表的一篇文章《一种新型的公司设计》,学生彼德·圣吉(Peter M.senge)将其概括为一种蕴含在个体体内,能够得以培养、开发的终身学习之“力量”或“能量”的总和。学习力是一种能力体系,它包含学习动机、学习基础、学习意志与学习成就四个方面,四者间的关系,如图3所示。

学习动机是获取学习成就的原初引擎与驱动源,也就是说,为什么目标而学习,为了生存还是为了发展?为了学习文化知识还是经验、技能……不同的学习动机决定了学习者的学习内容、学习形式以及学习毅力不一样,当然,也对学习经验提出了不同要求,而且,学习经验抑或学习基础又对学习动机起着一定推动作用。学习经验足的人,产生新的学习动机越多亦越强烈。所有这些都直接决定了学习成就即学习效果如何,包括直接效果与间接生产力效果、职位晋升效果等,反过来,学习成就大小又激励着学习者产生新的学习动机与欲望。

图3 学习能力体系结构关系

同时,人力资本论学者亦指出,人力资本对一个人的学习力影响,更多显示为一种信号,即人力资本越充足者,其学习成本越低、学习绩效越好,那些人力资本较多的人,本身就是学习能力很强的人,由于学习力强、在学习中投入成本低,学习付出与收益之间的性价比高,激励着他们不断学习以积累更多人力资本,以致,在劳动力市场中形成一个信号:人力资本越足者,学习力较强,他们进入企业之后,企业亦可以较少的培训投入获取更高的培训效果进而得到更多更高的绩效产出,从而吸引更多企业组织高价举牌这些人力资本充足者,企业的市场选择行为激发了人力资本拥有者不断去通过学习积累人力资本以释放更多的价值信号[8]以备选择。其实这种人力资本与学习力间的逻辑关系与张银、李燕萍所提出的人力资本、学习及其绩效关系路径模型基本一致:教育资本与技能资本决定了学习资本大小,然后借助于年龄、健康资本直接决定着学习绩效(收入状况、居住与消费状况)[9]。

(二)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

科尔曼对社会资本的定义是,“社会资本是指个人拥有的以社会结构资源为特征的资本财产”[10],通俗一点说是指个体在一定社会组织中,调动网络资源实现行动目的的能力[11]。社会资本与人力资本都是一个人拥有的两种重要资本,严格说来,社会资本也可归属于外延拓展中的人力资本,即社会资本是人力资本的一部分,但是,鉴于社会资本的独特性、重要性及其学科归属差异性,学者们对之进行了极富成果的单独研究。人力资本侧重于一个人自身拥有的能够为未来创造价值的东西,属于点的东西;而社会资本考究的是人与人的网络关系以及人在该关系网络中的位置、广度、长度以及联系调用的资源大小等,它侧重的是外在资源及其被工具性利用程度,属于线的东西。不过,既然两者都存在于一个个体中,必然具有很强的内在相互关系或者说交互关系。由于社会资本是一种交换关系,根据交换原理,交换双方在市场中均存在交换基础、交换利益趋向,如果双方缺乏共同的利益对等性,资源多的一方是不愿与资源少的一方发展关系并进行交互的。据此,人力资本本身作为一种资源,其资本量大小也决定了所有者的交往对象选择范围。社会资本理论的重要学者林南亦指出,社会资本与人力资本之间存在着极强的正向相关关系,人力资本充足者在拓展自身社会网络范围或联系到具有更高社会地位的网络成员方面有更大优势,从而大大丰富自己的社会资本,而社会资本充足的人,其获取相应的就业信息、创业机会以及可以利用的资源方、实现社会地位向上流动方面均变得比较轻松,凭借这些,他们可以向更高层级的人们学习知识、技能、经验等,拥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视野更开阔,思路更高远清晰,甚至,随着交往的广泛,他们的健康状态亦将得到改善,人力资本大大提升。

相对于农民工而言,其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间又存在不一样的内在关系机理。由于农民工人力资本普遍较低,自我行动能力较弱,尤其是无法借助于异质性强的社会关系进入到有关城镇、职位与社会阶层,他们一般只得借助于老乡、亲友等狭窄的同质性社会关系进入某些城镇相应岗位,此种社会网络模式,对其初期具有一定的社会融合纽带作用,随着农民工在城镇务工时间及学习绩效提升,他们的人力资本逐渐增多,职位得以提升,社会关系逐渐由单一的同质性向多元异质性拓展,学习对象更加多元,人力资本更易于得到积累,个体自我行动与获取行动绩效更为轻松,此时,在市场化中,主要通过要素配置实现自我价值,自然,具有较多社会资本的农民工,其向上实现社会流动的可能性更大,融入社会更为轻松自如与自信,此时的社会融入与其进入城镇之初的社会融入相比是一种更高级别的社会融入,对农民工在城镇的居留影响力更深远。不过,人力资本积累越多者,其对社会资本的依赖程度反倒不是更强,而是作为市场微观主体更为依赖于市场的配置与价值实现。

不过,通过有限人力资本实现社会资本突破的农民工群体毕竟只是极少数,人力资本天生不足决定着他们交往的同质性与低层性,获取异质性社会关系的机会很少!加之,他们积累人力资本的总量、速度、机会、积极性等方面都存在明显局限,这更加固化了他们社会地位的底层特征,与城镇社会的交往渐渐断层,其农民工身份标签越来越凸显,受到城镇社会的排斥性更大,以致他们在进入城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融入城镇社会的热心、信心被逐渐抹平,最后不得不带着冰冷的城镇感受回归乡下,这在老一辈农民工身上体现更为明显。因此,为了增强农民工的社会融合性,争取与城镇居民、同事有更多交往、融合机会,惟一有效的途径是个体自身、政府、企业组织应想方设法提升他们的人力资本存量。

(三)人力资本与职位转换、晋升

Becker[12]、舒尔茨[13]的研究发现,人们的人力资本状况是其职业地位与经济地位获致最具决定意义的因素,国内学者也发现,随着中国劳动力市场化改革深入,人力资本在人们的职业选择中作用逐渐增强[14],姚先国等认为,在分割的劳动力市场,人力资本对农民工职业选择的影响更具根本性[15]。或者说,一定程度的受教育水平与技能水平等人力资本决定了求职者的职业取向、岗位层次即未来职业流动能力,具体看,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人力资本决定职业的岗位选择领域

工作岗位本身的性质决定了其对任职资格所要求的条件,其中,基本都体现在对任职者人力资本规定方面,比如:个体身高、长相、健康状况,各种品质包括主动、热情、友善与团队合作、服从大局等,工作经历,劳动技能与受教育程度等等,而农民工的主要人力资本条件是其体力、身体状态,这也是绝大多数农民工兄弟只能从事那些脏苦累的体力活与低层活的直接原因。根据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显示,农民工多集中在生产操作类和商业服务类等劳动密集型职业,陈书伟[16]对河南三县市调查不同行业的农民工时发现,更多低水平人力资本特征的外出农民工主要集中在制造业、建筑业和宾馆餐饮服务业等低层次职业就业。至于金领、白领工作是无法企及的,幸运的是一些农民工能够从事一些蓝领工作,这都是农民工自身人力资本低下所导致的结果[17]。

同时,优秀选手代表武汉大学参与全国复赛和决赛,与图书馆联合举办武汉大学学术搜索之星大赛,决出武汉大学十大搜索之星,搭建全校信息素养教育推广平台。搜索培训活动极具吸引力,培训讲座门票通常在24h内全部发放完毕,活动的形式深受学生欢迎。

2.人力资本决定了职业的稳定性程度

职业稳定与工作稳定存在很大差异,前者主要是指求职者从事某一职业时很少有改行的,而后者指求职者一旦在某一个工作岗位上求职成功就很少更换岗位,更别说改行了,因此,有很少改行但是不断更换工作岗位者即在本行业频繁更换工作地点、工作单位与工作岗位,也有改行很频繁者,自然,其所从事的工作岗位也会随之发生改变。一般而言,改行者很少,但是,工作岗位变动者很多,其中,与社会环境有很大关系,也与个体因素包括一些投机因素有很大关系,当然,也与就业单位有很大关系,其中,影响力最大的,笔者认为是个体人力资本作用的结果,人力资本越充足的求职者,其对职业稳定性的影响朝两个方向发展:一是促进稳定,即人力资本越充足者,他越有信心在本行业本岗位做得更专更有高度,因此,他的职业地位越高,收入也会相应增加;走向不稳定,也就是说,那些人力资本越充足者,因为有着较多的职业素能与发展能力,他可能通过职业与工作岗位变动获取自身发展与目标实现,而农民工群体由于职业技能单一、文化层次低下,他们只能在自己熟悉的职业与岗位工作,他们的跳槽多是一种“原地踏步”[18],没有太多选择性,于是,他们相对是比较稳定的,尽管他们存在很强的流动性,但是,基本没有放弃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再次职业流动基本上是水平流动,工作级别和待遇改善并不明显[19]。不过,王超恩的研究发现,农民工人力资本积累程度越高特别是技术职称等级越高,福利待遇越好,其就业稳定性越高[20]。

3.人力资本决定了职业的晋升层次

农民工在行业内或者企业内发生职业垂直流动已成为一种常态,孙垂强的调查统计发现,高学历农民工成长为技工的概率比低学历农民工要大3.82倍,受过正规技能培训的农民工成长为技工的概率是没有接受过正规技能培训农民工的3.58倍[21],石智雷对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分析发现,目前职业为管理或技术人员的农民工比重为7.12%,并且,通过个人努力实现职业地位上升,在农民工职业晋升中,不排除一定的亲戚等社会关系支撑,但是,就绝大部分农民工而言,人力资本是其职业升迁的最根本性依托,石智雷的实证结果显示,通过控制可能影响农民工职业发展的行业因素(比如行业性质、企业所有制类型),以文化程度、进城务工时间为标识的人力资本显著地影响了农民工从一般劳动力上升为技术精英或管理精英[22]。而就目前看,大家一致认为,农民工在职业流动上具有向上流动机会的有限性和向上流动空间的狭窄性特点,他们进城后通过职业流动实现地位上升者甚少,农民工很少通过职业上行流动以完成城镇化过程。研究表明,目前中国只有近10%的农民工真正实现了基于职业的向上流动[23],而且,农民工职业晋升的难度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大得多,由于他们所受教育文化程度不高,是否价值判断力低下,主动去学习提升自身素质的动机与行动不足,企业组织为他们提供的各种培训不多,因而,决定了他们能够实现职业晋升的人数极少、晋升的高度较窄、晋升机会欠缺。

从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发展的内在机理得知,广大农民工由于受限于人力资本不足,因此,他们的学习力、异质关系拓展力与职业晋升力均受到明显限制,可持续发展能力欠缺,导致他们在城镇长久居留的信心不够、底气不足,于是,不得不紧紧抓住农村户籍及其背后所附着的各种田产等备用性资源。王春光指出,农民工“半城市化”特征导致其留城意愿不足,根源主要在于可行能力“被剥夺”[24],而可行能力内在机理揭示,外在的剥夺、阻碍只是一个方面,但是,更多的是由于其个体人力资本积累机会被剥夺,日本的农民能够被城市企业组织整村雇佣,而且他们进城后能够很迅速适应城镇工作与生活,主要是他们进城之前就具备与城里人一样甚至更高的人力资本,而中国历年城镇化倾斜政策对农民素质培育的忽视,导致广大农民人力资本天生匮乏,以致其在城镇可持续生存、发展能力严重不足,而对城镇永久生活缺乏足够信心,从而制约了湖南整体城镇化水平提高。

四、培育农民工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的人力资本充实思路

就收入而言,湖南的农民工在湖南各地城镇解决基本生存包括住房购买、日常消费等是没有半点问题的,他们具备了相当的城镇化、市民化基础,但是,由于其收入不可持续性,或者更直接点说是就业不稳定或不可持续,导致他们的基本生存受到很大威胁,城镇化最后一公里严重受阻,为了打通这最后一公里,让广大农民工能够安心实现城镇永久性居留甚至入户城镇,此时,政府包括农民工自身仍须在其简单的体力劳动资本基础上拓展更为优质的人力资本以获取可持续发展能力,实现高质量就业或者创业,从而维持其可持续生存能力。正如上文所阐释人类生存内在机理一样,为了维系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更为核心的是取决于个体持续发展能力,而人力资本对其持续发展能力具有直接决定意义的层面主要体现在:学习力、社会关系力以及职位晋升力等三个方面。所以,不管是为了整体的社会经济发展、城镇化质量还是个体城镇化可持续生存保障,加强对广大农民工人力资本培育与积累是根本性出路,就好比提高人们特别是妇女的受教育水平是实现计划生育最有效的途径一样。笔者以为,为了有效培育农民工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主要应在农民工人力资本充实上下功夫,为此,笔者主张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第一,有序开展人力资本培育。人力资本发展到今天,其外延不断拓展,不仅包含着教育、技能、体能健康、迁移等最基本内容,也包含思想、道德品质、信息能力、良好的生活习惯等,在培育农民工人力资本时,宜对这些内容做一定的优先排序,即考虑哪些是农民工目前最欠缺、最需要也是最能够立竿见影的内容加以培育。就所调查访谈得知,关注农民工健康安全是最容易操作也最受他们欢迎的;其次,才是技能培训,本来,教育作为人力资本积累的最主要手段,亦作为其获取城市就业机会的关键,理应得到优先关注,但是,考虑到农民工身份的特殊性以及教育的基础性、系统性,对农民工进行技能培训也许更切实际(张新岭等)[25],然后再从长计议其受教育程度;紧接着,结合信息经济时代特征,着力提高他们的信息化利用能力;再通过混居等途径提高他们生活能力与培育良好的生活习惯以更好的适应与融入城镇生活。

第二,加强教育补偿尤其是进行教育的代际救济。除了对现有农民工通过夜大、函授、农民大学等形式开展在职教育、业余教育以进行教育补偿之外,更要对其下一代实施教育倾斜与教育救济,防止“农二代”的代际传承,其中,包括给予随迁子女受教育权、改善农村留守孩子受教育条件、组建教育志愿者支援机构与对高考升学进行农村倾斜等等,都是大有可为的领域与举措。

第三,加大农民工技能培育。鉴于农民工流动性较大,许多企业组织不愿对其进行技能培训,为此,个体与政府尤其是输入地政府应该承担起主要责任,不能放任农民工只用不培的“公地悲剧”继续上演[19],当农民工拥有了基本或者通用技能之后,他们对城镇依赖性逐渐增强,此时,为了避免“民工荒”现象蔓延,企业加大对农民工技能培训特别是专业性技能培训就成为必然选择,也是为了吸引、稳定农民工的有效措施。

第四,充实农民工信息型人力资本。在信息经济时代,农民工由于信息设备、信息获取机会与技能以及信息接触内容缺乏,他们只能处于信息化群体的低层,而且呈现出被信息化隔断、边缘化的趋势,为了防止被信息所封闭、固化,政府应该在信息型人力资本方面采取措施,让其获得实实在在的信息资本实惠,其中,包括通畅的网络信息设施延伸、资费的下降、网络技术应用培训等等都是可行之策。

第五,做好公共服务分享工作。农民工尽管身处城市,但仍受农村经济社会形态及制度安排的影响(王海娟)[27],同时受城镇福利自我保护的制约,农民工进城面临着明显的“半城市化”现象,他们不能很好的享受城镇系列公共服务福利,比如,不能落实进城务工人员随迁子女与当地户籍学生享受同等的义务教育政策,没有将在民办学校就学的农民工子女义务教育生均公用经费纳入各级财政保障等,对土地流转与置换工作亦未做好,以致农民工不能有效摆脱对土地的依赖心理[28],还有医疗保障的异地结转等都未跟上,从而大大的制约了农民工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与城镇融入能力[29]。

第六,建立城乡一体化的人力资本要素流动市场。随着居民制度实施以来,以前那种以农村、城镇为区分的户籍制度发生了彻底改变,城乡人口差异化在全国范围内被居民一体化取代,因此,各种措施包括医疗救治、养老保障、失业救济、教育权利享受、培训、交通出行、住房公积金等等,都应一体化,也应以人力资本为要素参与市场化配置为准则,打破体制内外差异化做法,包括就业选择、工资福利待遇等,然后,遵循要素配置市场化准则,将农民工人力资本纳入整个要素市场,不是要区分其人力资本市场,而是要通过提升其人力资本、增强其人力资本市场化配置能力,唯有如此,才能多角度确保农民工在城镇可持续生存能力的提升,最后,打消其城镇永久性居留甚至入户的顾虑。

猜你喜欢
城镇湖南农民工
Indoor orchids take the spotlight
2021年就地过年农民工达8 700多万
“点对点”帮2万名农民工返岗
2.5 MPa及以上城镇燃气管道与输气管道区别
以农民工欠薪案“两清零”倒逼发案量下降
文化边城镇远
三线建设在湖南
农民工眼中的大树
简述我国城镇老年群体轻体育运动的常态化开展
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