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不能行者谓之病——读林逋《省心录》

薄景昕

林逋的《省心录》“心诚色温，气和辞碗”，充满着强烈的思辨色彩与审美趣味，不仅能启人心智，帮助个体阅读者提升精神境界、生命层次，还教人以处世之道与做人方法。诚可谓“劝世教人，警策可观”。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读《省心录》关键在于实践。

我觉得《省心录》首先提示给我的是“有一种前进叫转弯”。这不是“劝人安心做奴隶”，而是一种生命救赎的获取，因为“屈己者能处众，好胜者必遇敌”。俗语有云，生而为人，三灾八难常有之，五劳七伤亦常有之。也就是说，“自然之身”都有一个谁也摆脱不了的结局，但“命运之身”却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意志的磨炼来求得生命的最佳境界。即使在现实生活中，经常加诸我们自身的磨难与挫折众多，甚至使我们的意志消沉、情感委顿、靡所适从，辨不清前路，也要勇敢地面对这样的困境与诘难，因为《省心录》告诉你“有一种前进叫转弯”。

学贵心悟。现代社会，尤其在教育界，出现了许多有交往障碍的人，我们知道，很重要的原因是有一部分青少年在虚拟世界里蜗居得太久，已经不能与现实人生产生正确认识了。现实人生往往不随己愿，于是抱怨、谩骂甚至更过激的行为便会随之而来。如果出现了这样的状况，你不妨看看这句话，“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寡过。以恕己之心恕人，则全交”。读读《省心录》，参悟角色转换，“则心胸恢阔矣，人脉巨广矣”。经常用这样的“金玉良言”来鞭策自己，会产生交往上的障碍吗？或者说，会在交往的过程中苛求他人吗？因为读了《省心录》，你会深刻地认识到“君子责己，小人责人”“责人者不全交，自恕者不改过”的道理。另外，有交往障碍的人，往往总是在语言交流上存在问题，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沟通不到位”。如果沟通到位，大家都敞开心扉，那么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和谐了，即“多言获利”的道理。当然，会交往的人，用心灵沟通，语言都是多余的，我们这里所说的交流沟通是浅层次的。

再有，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伤人的途径，还有一种就是“沉默是金”“默而无害”。《朱子语类》有言，“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出口伤人，不如不说话，但是，人活着也不能总装哑巴。如何才能做到“忠言也顺耳”呢？那就不妨讲究一下技巧，既然直言不行，那就“绕个弯”。如此“以退为进”，往往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不知道在哪看到过这样一则寓言故事，说古时有一青年人，想学“移山大法”，于是苦苦地练习怎样才能把左边的山搬到右边去，再把右边的山搬到左边来；把眼前的山搬到身后去，再把身后的山搬到眼前来。几年的光景过去了，可是，他的移山大法还是没有成功。后来，一位老者知道了他的故事后，就找到了他，对他说，改变不了山就要改变人。把左边的山搬到右边来，你只需走到左边来，山就在你的右边；把前面的山搬到后面，你只需走到山的前面即可，其他的道理也都如此，青年人听罢恍然大悟。

我想，古代或许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故事，古人再笨也不会笨到去相信真的有人能轻易地挪动一座山。因为物体的位移需要动能，既然没有动能，山又怎么可能前后左右地移动？但这个故事说明了一个问题——你若改变不了现实，就要让现实改变你的观念或者思想。也就是说，“听一边话，且莫判断是非，必细参两家情事，乃得。今人听言，多以先入为主，大是偏见”。人在现实面前要学会换位思考，有时角色转换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因此，做人做事都要坚持“两点论”，用转换角度来思考问题，往往会得到让人满意的结论。“处事不可任己见，要悉事之理；处人不可任己意，要悉人之情”。这句话告诉我们，当你得意时要想到，这顾盼自雄、志盈意满、光耀尊崇的背后是不是还潜藏着失意的危机；失意时也要想到，我还有哪些潜在的质素没有发挥出来，我还有哪些优势条件没有利用好。正所谓“闻人之誉而愧，愧则自强；闻人之毁而惧，惧则自反”。居安思危才能思则有备，思则有备方能无患矣！这就要求我们在该转弯的时候就得及时转，不要做“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的事。

有人说，不要去追赶马群，要用追赶的时间去种草，待春暖花开时，一批批骏马会自然来寻。同理，不要刻意去寻找机会，要加强自身修养与能力的提升，一旦时机成熟，手中自会有日月乾坤。

这正是“凡夫迷真而逐妄，智慧化为识神，譬之水涌为波，不离此水；圣人悟妄而归真，识神转为智慧，譬之波平为水，当体无波”。普通人迷失真性情而追逐虚妄，将智慧转化为认识事物的观念，就好像水面涌动而形成波浪，但是终究也没有离开水体；圣贤之人知晓虚妄而回归本真，将观念升华为智慧，就好像波浪平息后仍是平静的水体。《省心录》用浅白的言语道出了幽深的玄思，在“凡”与“圣”、“识”与“智”之间架起了津梁，使吾辈凡夫亦能从中窥得“超凡入圣”“转识成智”之奥义，洞悉“破妄显真”“契合天道”之玄关。

读《省心录》能真正地给人“曲径通幽”“别有洞天”的感觉。《省心录》告诉人们，存在即合理，规律不可违背。在日常生活中，当我看见叶子离开树木的时候，我想它们是快乐的，耗尽绿意，落下，沉于泥土，这是自然生长的规律。泰戈尔更是将这盛衰枯荣的自然法则诗意地描述为“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就像当我看见有人提包离开这座城市时，不管他们去向哪里，我都为他们祝福，这是人类生存的理由。放眼更广阔的时空，天地者，不过万物之逆旅也；百代千秋，谁又不是光阴的过客呢?《圣经》中不是也有“一代人来，一代人走，大地永存，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太阳照常升起”的箴言吗？

凡有理解，就有不同。达尔文的进化论有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然而，“少年处不得顺境，老年处不得逆境，中年处不得闲境”也是社会人生的心理法则。如何在世间生存立足，每个人的活法都有不同。

我记得鲁迅在《两地书》中说，现在的中国，总是阴柔人物得胜。何止是那时，中国大概是一向如此的。正所谓“古已有之，且于今为烈”。老子《道德经》有言，“柔弱胜刚强”——水滴石穿，绳锯木断。金字塔再坚固也经不起千年的风霜雨袭。因为阳刚者恃直，而阴柔者恃曲。曲径通幽，则别有洞天。“曲则全”（《道德经》）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在《庄子集释》中曾谈道，学而不能行者谓之病。读书的目的还是在寻求方法，为生存赋能。虽然人生在世，正确地把握自己很难，处在“中庸”状态更加不容易，但人一定要懂得自立自强，自尊自爱。“人不自爱，则无所不为”，然而，“过于自爱，则一无可为”。《省心录》有云，“闻人之誉而喜，喜则骄溢生；闻人之毁而怒，怒则报复起。闻人之谤当自修，闻人之誉当自惧”。与朋友交往的时候，没有必要“规避别人的缺点”，或者“放大别人的优点”，真正的朋友就是要真诚地交往，不虚言，也不妄言。

总之，《省心录》于为人处世者，深得智慧。“士气不可无，傲气不可有”“自满者败，自矜者愚”“不自满者，受盖；不自是者，博闻”，做人还是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如果“以虚心受学问，以耐心酬业务，以平心阅人情，以静心观物理”，那么，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有成就的人，并且会理气通达、世事洞明。杜甫说，“别裁伪体亲风雅，转益多师是汝师”。生活需要广泛地学习和借鉴，多读书，辩证地思考问题，才能走出一个无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