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花
进学堂读书之前,我的生活里只有游戏、农活,几乎没有文字。
六岁那年,姐姐把我带进了一个神圣的地方———由祠堂改造的村小。我抱着语文、算术两本书欢天喜地回到家。爹正在破长长的竹篾,看到满脸兴奋的我,忙放下篾刀,从里屋拿来一张平整的牛皮纸,裁成两半,帮我把语文和算术包裹得棱角分明,然后在封面上用毛笔写上我的名字,娘连夜为我缝了一个花布书包。看到爹娘专门为我忙碌,瞬间感觉自己长大了。这个装有两本书的花布书包随我晃荡完了整个小学时代。
读初中时同桌从家里带来了一本《青春之歌》,同意我星期六带回家去看。我高兴极了,回家后匆匆扒了碗凉饭,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我的第一本厚重的书。娘散工回来做晚饭了,喊我生火,我边生火边看书,竟然忘了给灶膛里添柴。等娘从园子里摘菜回来,揭开锅盖一看,还是一锅米。
“什么东西把你的魂勾走了?饭也不要吃了吗?”娘一边吼着一边拿起菜勺砸在我手上,书也险些被娘扔进了火膛。我痛得眼泪直流,索性躲到阁楼草堆里不管不顾地看起书来……
师范生活开阔了我的眼界。图书室里那么多的中外名著我都可以借阅,我觉得自己真富有。我开始看《家》《春》《秋》,看《子夜》《林家铺子》,看《复活》《安娜·卡列妮娜》……我上衣的口袋一个装着餐票,一个装着借书证,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這期间给我影响最大的是《简·爱》。我来自一个偏远山村,方言浓重,无才无艺,加上家境拮据,觉得自己什么都比不上别人,班级活动总是旁观多、参与少。简·爱自尊自爱、自立自强、敢于抗争、敢于追求的精神给了我很大的鼓舞,慢慢地融进了我的骨血,滋润了我整个人生。
后来班上成立了《清流》文学社。我们把油印的第一期刊物拿到县一中去试卖,五毛钱一本,居然被抢购一空。在回校的路上,社长舔着干裂的嘴唇,下狠心用公款给我们每人买了一根冰棍。我们滋咂着甘甜的冰棒,享受着读书写作的美好。
工作后,虽然在校园天天和书打交道,但更多的是“为稻粱谋”。一年暑假,学校分来了一批图书,校长要我们几个住校的老师把图书搬进图书室。在其中我发现了魏书生老师的《班主任工作漫谈》,随手翻翻,眼睛即刻被黏住了。
“有的青年人推卸掉了领导让他担任班主任的担子,自以为占了便宜,实质上是把机会,把能力推出去了,把自己变得无能力。”当时我刚生完孩子,准备以孩子为由卸下班主任工作这个繁琐的担子。读着魏老师的话,我不禁赧然又心悦诚服。我在自己的班级管理中实践着魏书生老师的育人方法,帮助一个个孩子走出山村,走向远方。
暑假去省城参加高考阅卷工作,在阅卷的间隙,我来到图书城,室内书盈四壁、翰墨飘香。我拿起这本,又选了那本,满满一袋子,最终用肩膀扛回了宾馆。
阅卷工作终于结束,由于退房耽搁了些时间,当我和同事赶到高铁站地铁口时,离开车只有二十分钟了。我们一路狂奔。装满书的书包带子将我的肩膀勒得红肿生疼。我喘着气,流着汗,却没赶上车,也不见了另外两个伙伴的踪影。
“我们上车了,你怎么没跟上来?肯定是那袋子书把你拖住了,唉,你买那么多书干什么?”离改签后的车次还要等三个小时。我买来了酸酸甜甜的梅子,麻麻辣辣的毛毛鱼,在豁亮而有些喧嚣的候车室里,淡定地翻开了林清玄的散文集《人间有味是清欢》……
(作者单位:新化县上梅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