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家王元：用微笑和“阎王”过招

蓝语

王元爱笑，而且笑容灿烂、清澈见底，走路时步态轻盈，丝毫感觉不出他曾经被亲人们作了好几次心理准备——要永别。

据说，在院士聚居的北京中关村，每到盛夏，有个西瓜摊前人气了得，摊主不称分量，论个卖：大瓜3块钱一个，小瓜1块钱一个。很多人觉得大瓜小瓜尺寸差别不大，都往小瓜那边挤。数学家王元的夫人也是这样，却被王元阻止：“咱买大的。”见夫人犹豫，王元笑笑说：“你吃瓜吃的是什么？吃的是容积，不是面积。那小瓜的半径是大瓜的2/3稍弱，容积可是按立方算的。小的容积不到大的30%，当然买大的赚。”

王夫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算得不对，那大西瓜皮厚，小西瓜还皮薄呢，算容积，恐怕还是买大的吃亏。”王元不慌不忙，坚持己见：“嘿嘿，你别忘了那小西瓜的瓜皮却是3个瓜的，大西瓜只有1个，哪个皮多，你再算算表面积看。”王夫人说：“头疼，我不算了。”两个人遂抱了两个大西瓜回家，留下瓜贩看得目瞪口呆。

这一幕恰好被王元的一个朋友撞见。如今近30年过去了，了解这段过往的人，依然会被一代数学大家在柴米油盐中流露出的平易和诙谐所打动。

养心定律——你越怕阎王，他越惦记你。你笑着和他过招，他就自讨没趣离开了。

王元爱笑，而且笑容灿烂、清澈见底，走路时步态轻盈，丝毫感觉不出他曾经被亲人们作了好几次心理准备——要永别。

17年前，王元就开始和手术台亲密接触了。第一次做的是前列腺手术，老人平心静气地爬上了手术台。虽然风险不是太大，家人和朋友还是捏了一把汗，只有王元，跟没事人一样，说说笑笑就过了那十几天。后来，他又几次查出了心脏病，做了支架、搭桥。幸亏每次都发现及时、检查及时、手术及时，王元在鬼门关前溜达了一圈，就折返回来。

王元第一次做心脏支架手术时，一个70多岁的病友思想负担太重，在去手术台的路上，竟然吓得休克过去，不得不先抢救。而此刻，也将面临心脏搭桥的王元，在病房里和病友们拉着家常，保持着他学者式的平静和优雅，听闻消息，不过是笑呵呵地感叹一声：“还真有吓着的。”

王元经历的第五次手术是最危险的一次，他的心脏不仅堵塞，二尖瓣还断裂，人民医院的医生急坏了，建议王元赶紧转院，去权威的心血管专科医院——阜外医院就诊。

二尖瓣修复和搭桥两个难度相当大的手术同时做，危险是不言而喻的。这一回，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人也来了，病房里满满一屋子人，夫人紧张得都不敢签字，医生连动员带“吓唬”：“不做手术，王老只有半年时间。”

阜外医院的院长亲自给王元手术，那天的麻醉师技术特别到位，手术长达10个小时，相当成功。王元醒来，感觉浑身很冷、心口针刺般疼痛，护士告知他：“今天是你手术后的第一天。”老人非常宽慰：“我还以为手术才开始呢，岂料已经结束！”

几次手术的经历，王元皆当笑话在说，一面谈一面笑，颇有云淡风轻的意思。“面对阎王，就是要心理强大，你越怕他，他越惦记你。不妨笑着和阎王过过招，你笑了，他可能就自讨没趣离开了。”

即便是现在，王元也随时做好“走了”的准备，“心脏病这个问题，说来就来了，猝不及防，没什么客气讲的。”心理准备要有，但日子还是照过。抱着这样的心态，王元庆祝了一个又一个新年。“我算是恢复得极好的，当初一起手术的好几个病友，现在已经不在了。”

去年底，阜外医院举办年会，只邀请了两位做过大的手术、依然健在且恢复良好的病人，一位是画家韩美林，一位是数学家王元。

养神定律——练习书法，可以帮助凝神静气，心态平和。

每天四五点钟，天色微明，王元就起床洗漱了，之后，老人开始铺纸、研磨，悬腕练字。每天在文房四宝中流连半个小时；研究数学2个小时；家到单位、单位到家，来回散步一个小时……这样有规律的生活，王元坚持了快有20个年头。

念书时的王元，不爱学习，成绩中等，但课外兴趣不少，音乐、文学、电影、书法、绘画，样样他都涉猎。到了晚年，手指僵硬了，二胡是拉不动了，眼力不济，看小说也过于耗神，王元便开始练书法。他先从颜真卿、柳公权的帖临起，慢慢过渡到专临王羲之、王献之、毛泽东。起初两三年，因为不得其法，长进甚微。后来，身为全国政协委员的王元和书法家欧阳中石分在一个会议小组，于是近水楼台，拜了欧阳中石为师，“我们这种学习，不必天天见面指导，有时一年半载不通音讯，但只要中石点拨几句话，剩下的事自己咂摸体会，就非常受用了。比如欧阳中石说过：练字提笔要高；悬肘；多临摹，把名家的手变成自己的手；书法是学出来的，不是写出来的，一天到晚写的话，只能是重复自己的错误……这些话，让我受益匪浅。”

文房四宝，王元不刻意求好，“但端砚总还是要有的，毛笔也还是要几支好的。”王元家中备有四五块砚台，有好有次，四五十支毛笔，尖毫狼毫不一。一段时间练王羲之，一段时间练王献之，这些年，王元规规矩矩、循序渐进地练习着。“我这一段时间，并非三天五天，而是三年五载，只练某个人的字。最近几年，我每天都会研究学习毛主席的字。”

“书法必是练到一定境界，才会形成自己的风格。初学者，急于求成，想自成一体，只会乱了套。”王元谦虚，说他的字还没有自己的风格，但这条路还是要执着地走下去。“学什么都是要有天赋和运气的，好比当年我解开哥德巴赫猜想，有天资的原因，也有点幸运。如今学习书法，也是这样，老师跟你說半个小时，你能领悟了，说明还有点天资；要是讲上一上午，还开不了窍，就趁早放弃，另辟蹊径比较好。但是，坚持练习书法，即使没什么成就，也可以帮助人凝神静气，心态平和。”

养生定律——面对养生乱象，要结合自己的体质，拿自己的主意。

年轻时，王元也算小半个美食家，经常有机会出差国外和港澳台，吃了不少好东西，直到今天，还惦记着澳门珠江入海口出产的一斤重的大虾：“味道那叫一个绝！”

现在的王元，一日三餐却再简单不过：早餐稀饭、馒头就咸菜；中午荤素搭配，吃一碗米饭；晚饭下碗面条或煮十几个饺子，这一天的饮食就算对付过去了。偶尔嘴馋了，他也顾不得禁忌，会从店里买只烤鸭，回家慢慢过瘾。

虽然现在养生乱象百出，王元却有自己的主见。医生建议缺钙的他每天喝一杯牛奶，王元结合自己体质，改成了隔两天喝一次。专家说生命在于运动，但王元每天只练半小时书法，超时就放笔；散步也就一个小时，远了不去。

王元八十大寿时，老师欧阳中石托人送来一幅字：“信步及米，相期以茶。”看到这八个字的第一眼，王元乐了：“米字拆开，就是八十八；茶字拆开，上面是二十，下面是八十八，二十加八十八，就是一百零八。完整的解释就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活到88岁，希望你能活到10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