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字回忆

2019-03-29 07:04李明信
民主与法制 2019年10期
关键词:惠安女法学会总编辑

李明信

2004年6月,我调入民主与法制社,接替王强华同志任总编辑。社里的一刊一报——《民主与法制》杂志和《民主与法制时报》(以下简称“杂志”“时报”),牌子和名气都不小。来此主持业务工作,深感责任不轻,何况还要与社长共挑自负盈亏的担子。

我是半路出家当编辑,曾在《人民铁道》报和《法制日报》工作多年。但从1997年后调离了编辑岗位,虽然码字一直没停,但新闻敏感和组织实施能力肯定在退化。因此难免担心力不从心,有负重托。

总编辑的日常业务,离不开选题策划、组织实施、审阅稿件以及开会、谈话、起草文件之类,当然还少不了一些不务正业的杂事。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反正都得去干。但是有一件事,当过总编辑的人,看法和做法可能是不同的。那就是:要不要自己动手写文章?

没有人要求总编辑一定要自采、自写稿件。而且据我所知,有的人当了总编辑后,从来不写一篇文章。但每个人的观念不同,我更相信业精于勤、天道酬勤、以勤补拙、干胜于说那样一些主张。只当天桥把式,谁会信服?码字自然是苦差事,但采珠撷英、聚沙成塔倒也乐在其中。至于时间,真的就像海绵里的水。

到2010年10月退休,回首以往,在任六年多,自感业绩平平,乏善可陈。所以,社里今年纪念创刊40周年约稿,我只好一再谢绝。自吹自擂,岂不是献丑?如果说有什么聊可自慰,只想到在任期间一直没有停止动手码字,或许勉强可供拿来应景。

具体说来,那时自己码字大致从以下几项入手:

见缝插针,自采自写

总编辑采访任务少,但出差办事机会是有的。我给自己立了个规矩:每次外出,争取自找题目,至少完成一篇通讯,以此来锻炼新闻敏感和强化写作能力。

2005年春,去上海办事。计算日程,周末可结束,双休日尚可利用。完成公干后,我便赶赴福建惠安,去落实一个有关惠安女命运的选题。这个选题我从1983年就在关注,前后已历经20余年。

不巧正赶上寒流袭击,我御寒无衣,犹如雪上加霜。但三天后必须赶回北京。我马不停蹄地一天半采访了二十余人。回京后,抓紧写成《惠安女“婚变”》长篇通讯,发表在杂志2005年第8期上。三年后再次去惠安,又写了《惠安女林亚花造楼记》,在时报2008年8月18日刊载。(这两篇通讯和其他对于惠安女的采访,后来汇编成《心系惠安》一书。)

2006年5月下旬,本社驻地记者会在西安举行。会议期间,看当地报纸,有一条关于周至县发现大熊猫自然死亡的新闻,觉得很值得深入采访。会议结束后,我与陕西记者站记者何亚非一起,立即赶赴秦岭深处,采访大熊猫保护专题。回京后,很快写出通讯《一切为了大熊猫》,发表在杂志2006年第15期上。那次还顺带写了几篇散文。

>>视觉中国供图

勤于动笔,养成习惯

2006年6月,我和时报记者郑建峰到沈阳采访棚户区改造。早晨下了火车,马上投入工作。采访忙碌而紧凑。回来后,很快写出报道,登在时报头版。文章突出了政府的民本思维,有分量,有说服力,我挺满意。虽然署着小郑和我两人的名字,但是从写稿到完稿,都是小郑独立完成的。我不愿意白去一趟,就另起炉灶,写了一篇《印在老百姓脸上的执政为民》,发表在2006年第16期杂志上。

2007年年初,法学会机关的一位同志来到办公室,递给我一摞聊城法学会办的杂志,希望我提些改进意见。过了一段时间,找了一个周末,我应他之约,去聊城法学会面谈。到达聊城天已黑透。吃过饭,闲谈中,听到早在1999年,一位82岁的美国老人,不远万里,只身一人,来到少年时离开的聊城定居,而且多年来热衷公益事业。这立刻激发了我的采访欲望。第二天是周六,上午与法学会座谈完毕,接着就去拜访这位名叫牧琳爱的鲐背老人,谈得大有收获。周日上午,又赶到她的乡下居所,继续采访,并参观了她经营的花卉园地。回京后,趁热打铁,赶写出通讯《大爱无疆》,不久在杂志2007年第10期上刊登。

捕捉选题,发现就写

2008年春节后,我同本社刘巍同志一起,去安徽记者站考察。工作之余,参观了黄山附近一个叫“花山谜窋”的地方。虽然只是闲游,却发现这个景点与众不同,因为它有诸多未解之谜。于是我格外留心观察。回来后,写成《花山:远祖留下未解谜窋》一文,发表在2008年3月17日的时报上,算是此次出差的额外收获。

也是2007年,朋友送了我一册新出版的《我曾是个骗子——李万铭忏悔录》。李万铭可是个“行骗名人”,上世纪50年代,老舍先生写他的话剧《西望长安》,曾轰动一时。我得到这本书时,复排的这部话剧正火爆,由葛优主演。当初李万铭出狱时,我在《法制日报》工作,曾派记者前去采访。我觉得李万铭的故事是个不错的题材。于是,挤时间把相关素材整合成一篇文章:《真实的李万铭其人其事》,发表在2007年4月9日的时报上,据说读者挺爱看。

点滴记录,沙里淘金

日常生活中,不管开会办事,务虚务实,大事小情,细枝末节,只要有新闻可挖,就爱刨根问底,或随手记录。世上流行大事记,我曾弄个小册子,专搞小事记。有时不便记录,就用随身携带的录音笔先行录音,过后再整理成文字。搞新闻的人,积累的东西总是越多越好。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过偶生感想、突发奇想的经历。如果没能及时记载,过后是很难复制的。因此,记载点点滴滴,有积累素材、保留记忆、找回感觉的好处。一个人对于大事与小事的思维方式,其实是一脉相承的。有些时候,小事中不但有大事的蛛丝马迹,甚至展现出更本真的自我。六年下来,不但记了不少素材,而且有些变成了选题和打油诗。

杂志发表的《名律师的名人观》《“民以居为本,我以民为天”》两篇通讯,我是在律师所无意间获取的素材。2008年12月,有幸参加中国法学会副会长李青林带队的访台代表团,并无采写任务。下旬回来后,我还是抓紧整理见闻,写出《台湾:一面之交终生难忘》《一位台湾人眼中的大陆》两篇通讯,2009年1月先后在时报发表。2009年夏,我在医院做完心脏搭桥手术,躺在病床上,与陪床的护工聊天,听他讲多年来在京的务工经历,苦辣酸甜一言难尽。出院后在家休养,把他的故事整理成通讯《杜四军相亲记》,发表在2009年7月20日的时报上。

到退休时,为本社的杂志和时报撰写的文章,计有卷首45篇、言论20余篇、长篇通讯19篇,还有一些零星文字。2010年6月退休前,我把绝大部分汇集成《作嫁人言》一书。书的序言写下这样的话:

这本《作嫁人言》是调入民主与法制社任总编辑六年间的作品集。面临退休,权作小结。2004年曾出版一本《作嫁日月》,是在《人民铁道》报和《法制日报》工作的二十余年的业务捡拾。进入报界这些年,当编辑、主任、副总编辑、总编辑,始终都是为他人作嫁。日月、人言合起来恰是我的名字。这两本书,基本可以勾勒出我这大半生的从业脉络。而今报人的作品集,不用说已经滥得如同赵本山、宋丹丹的小品中白云的《月子》一般了。我之所以还是编印出来,无非是敝帚自珍。即使朋友同仁不屑一顾,自己晚年翻翻旧作、忆忆往事,也是一种消遣。同时得益于数码印刷技术的恩惠,千册不嫌多,一册不嫌少,一两天即可成书,何等便利!

卷首和言论大都是应本社《民主与法制》杂志和《民主与法制时报》之需的急就篇,通讯内容则多为出差或工作之余顺手抓来。至于撰写,上班时杂事缠身,我又缺乏充耳不闻闹中取静的本领,所以基本靠下班后和节假日。感谢全社下班时间早,感谢双休日制度!

与这本《作嫁人言》同时,还有一册《三上诗》和一册《一念文》付印,前者汇集了在床上、路上、厕上吟成的三百多首短诗;后者则是几年来随手记下的简短文字。这几本书大体可以说明,在民主与法制社六年间,从没有懈怠,也尚未痴呆。

现在回忆起来,做文字工作,养成动笔作文的习惯,有益无害。人都有不足,即使总编辑,也不是全才,也需要提高,因此也不能偷懒,不能懈怠,亲自实践不失为重要途径。就我个人的体会而言,通过经常码字,在增强新闻的敏感性、文字表达功夫、采访技巧以及避免假大空等方面,都有实效。总编辑不只拍板定夺,还自觉与记者编辑同担任务,同甘共苦,与大家的思维就容易同步,说话也有底气,工作便于推动。

退休后,卸去了工作担子,但爱码字的习惯依旧,只是变成了写打油诗以预防和延缓老年痴呆。我要求自己每天至少写一首(一般四句)。如果有精力,也写一点千字散文。已先后自印了三册《四句打油》和一册《散文恒恋》,共计收录打油诗两千余首、散文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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