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万发
图1 河姆渡
图2
图3
图4 高庙
图5
在河姆渡遗址曾出土有两件特殊的陶支座(图1-1~2),学术界对其关注不多,原发掘报告只是称其为一般的陶支座①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浙江省博物馆:《河姆渡遗址第一期发掘报告》,《考古学报》,1978年第1期。,并未予以解析。我们曾在相关文章②顾万发:《鼎足造型及其相关图案的太阳大气光象问题图解》,《华夏文明》,2017年第3期。中认为其为神鸟形,不过也未加翔实论证。其实这两件陶支座具有非常重要的学术价值,现在予以论证。
这类神鸟的早期渊源实际可以追溯到高庙文化,在高庙文化中这类神鸟非常多(图4)。而河姆渡文化本身与高庙文化关联密切,我们认为,考古学材料可以表明河姆渡文化应该受到了高庙文化的精神嫡传。
河姆渡这类神鸟的含义为何呢?我们认为其实际与太阳有关,也可以与火有关。主要证据有:
第一,在高庙文化中这类神鸟就呼应较为全面的太阳大气光象。在河姆渡文化中,虽然出现过呼应月亮大气光象之幻月图像的神鸟,但是案例极少。一般神鸟还应是呼应较为全面的太阳大气光象或是呼应真太阳两侧的幻日的。
第二,在新石器时代,陶支座有不少造型,其中还有一类为猪的形式(图5)。
我们知道,猪在中国古代曾经可与太阳大气光象之宏观造型相呼应,或与运送太阳、幻日之事相关联。这在河姆渡文化(图6-1)、北辛文化(图6-2)、龙虬庄、双墩文化中都有明确体现。商代也曾发现过表明猪与太阳密切相关的案例,像在湖北、湖南等地发现的铜磬,有的周身即为九个太阳(图7),显然是真太阳以及幻日或曰十个太阳神话的图像。其实,猪形磬在商代小双桥、龙山阶段陶寺、仰韶文化晚期南佐等遗址都发现过,只不过早期多未明确表现太阳神话罢了。这一问题我在相关文章中有所论述,兹不赘言。
图6
图7
图8
图9
图10 山东龙山
图11
这类神鸟在河姆渡文化中有不少为簪子形骨雕(图8-1)。这样的簪子戴于头上,实际类似首立神鸟。首立神鸟者在红山文化贵族头顶、良渚文化、石家河文化晚期都有所发现,其中有的是玄鸟鸮形或以之为主体的造型,有的是以河姆渡这类神鸟即鹰形为造型(图8-2~7)①有这类神鸟立于首的披肩发神人,即是少昊氏始祖的神祖(弗利尔博物馆玉刀之虎食省略四肢和身体的“蹲踞式”神人之首,从吉美博物馆披肩发神人的造型看,这类神首全形实际是拟合鹰形图腾神鸟的披肩发神人,其实就是少昊氏始祖的神祖,并且是拟人化者)。至于该类神鸟,即鹰,应是少昊氏之图腾神鸟。天命其降临雷泽而生少昊始祖,与商人之天命玄鸟鸮降临雷泽而生商人始祖卨一样,都属于中国早期自新石器时代以来盛行的雷泽生殖崇拜文化。。与其更为类似者即是龙山时代禹州瓦店遗址、石家河遗址、石峁遗址等地发现的这类神鸟(图9)。在盘龙城、殷墟等遗址也有少量发现,多属于文物传承。另在商代也发现有以这类神鸟为簪首的骨、玉簪。当然商代也发现不少以其他神鸟为簪首之造型的,估计也有自河姆渡文化以来就出现的鹰首簪或鹰形簪之影响。
自河姆渡文化以来的这类鹰形神鸟,到了山东龙山文化、石家河文化晚期、新砦期及石峁文化阶段,已被视为是某氏族的图腾物。依我们的判断,其应是天命生少昊氏始祖的神鸟。按照《左传·襄公十七年》郯子之语,其可能是少昊鸷始祖的鹰形神祖,类似文献记载的并被商代诸多图像所证实的商人始祖卨的神祖即玄鸟也即鸮,这是另一类神鸟神祖,在山东龙山文化玉器中两者经常并列于一件器物(图10)。直到春秋战国时期,山东地区还出现过鸮首壶和鹰首壶并列。这类鹰形神鸟在发展过程中内涵有传承也有创新。这类鹰形神鸟在商代也有不少发现,有不少在戈首,著名的“三句兵”即是。直到战国时期,这类神鸟依然有发现,像著名的荆门车桥避兵戈之图像、蹲踞式神人首立神鸟,与山东龙山文化、石家河文化晚期的少昊氏始祖即披肩发神人首立鹰图像都有一定联系。
河姆渡这类陶支座实际就是晚期陶鼎之足。以神鸟形作为器物之足的现象在山东龙山文化表现最为明显,在该文化所在的有些区域有诸多以鸮首为足的陶鼎(图11-1),而这些区域依据文献记载确实也多为少昊系的分布区域。依据我们的判断,这类鸮首应该即是少昊系的玄鸟氏之图腾鸮,也即是商人之图腾玄鸟。这类以神鸟形为鼎足的材料在商代甚至是周代依然存在,多是三足鼎或四足鼎(图11-2~5),虽然也有时代的设计思维,但是其也应与早期以神鸟形为鼎足的风格有一定的联系。中华文明的文化传承和创新,由此可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