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应该怎样爬？新时代需要多元成长文化

杨光

春节终于过完了。而春节的本质是什么？我总结为：从彼此大而化之地“祝福”，无可挽救地走向共同堂而皇之地“发福”。又特别，是在猪年。

于是，年中最幸福的人，在年后都成了最焦虑的人。运动减肥，便成了赎罪不二之法。而转眼开春回绿，爬山又成了各项运动中最应景，也最应富有情调与乐趣的一个。只是在中国但凡一说“应该”，往往就意味着事实并非如此。

您正在抖吗？

先和您讲一个亲历的段子。

去年夏季，我四登黄山。刚出上山缆车没爬多远，就见身旁一个标准的中国式小太阳，在气喘吁吁、步履蹒跚中发出了典型的中国2018年式的焦虑之叹：“唉……唉……看我现在这样……可怎么发抖音呐？！”貌似他要死要活地登黄山，只是为了发一段到此一游的短视频。正此时，身旁一个大叔的声音温馨飘来，一语破局：“你不是正在抖吗？”

哄堂大笑只是瞬间的。整个登山过程中，据我观察，身边的游客大多埋头赶路、面容扭曲。行的人脚步沉重、呼吸如牛，停的人目光呆滞、神情恍惚。要知道，就景观而言，黄山可是说自己第二，在全世界绝没有哪座山敢說自己第一的壮美神奇之巅啊！难怪古人云：黄山归来不看岳，难怪刘海粟要十上黄山，难怪我四次登临仍意犹未尽。但是，为什么这么多人花了那么多时间、这么多金钱，却居然对如此绝世美景无暇欣赏，把心旷神怡硬是变成了生不如死呢？

非累不可吗？

我想他们在腰酸腿痛时，一定在心里后悔来受这遭罪。但我敢肯定，下回，抑或登其他山，一切照旧。

这一超级尴尬的根源，与黄山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黄山足够美，足够奇，足够值得反复登 而是与众多国人登山的心态，以及我们内心里的思维方式有关。

我们为什么要登山？皇帝登山，是为了向天表功，为了君临天下。那么我们百姓为什么要登山？我们从孩提开始，几乎接受过清一色的师长教导——登山，是为了锻炼身体！登山，是为了磨炼品格！登山，就必须登顶！登山，就要有比赛，就要争第一！等我们长大进入职场，王石登顶珠峰的表率，更引发了一股企业界的登山潮。于是，举国上下皆以为必然。

难道这样不对吗？当然对！——但问题是，当我们把一种有价值的行为，或者把一种行为的价值意义，都进行大一统式地一元化框定时，一方面意味着宇宙间更丰富多彩的价值维度被过滤损失掉了，一方面那被框定的价值解读能带给后人的，也不会是自以为的那样动人、有益。

如今登山，对于大众的直观意义，就是：难、累、爬。至于为什么要累，为什么要爬到顶，爬到顶又能怎样，其实都是一团浆糊。且看那些呲牙咧嘴爬到山顶的人，无不是呆坐晾汗，目及了了，兴味索然，很快下山，而下山又是一番举足艰辛，次日清晨更要抱腿呻吟。

不喘不行吗？

中国主流传统文化发展到后期过于强调了人生之艰辛，并把它本身推成了价值。往雅了说，我们劝学时一定会告诫“学海无涯苦作舟”，然后头悬梁、锥刺股;往俗了说，我们结婚时往往娘家人堵门向新郎公然索贿，美其名日：迎娶浓缩人生路难，大喜更要严考诚意。结果，中国的孩子，小时候都不喜上学，长大后都惧怕结婚。

核心是我们的文化价值体系里，没有为我们赋予或容留出更多美的意义、舒的空间。就好比登山。

登山，又特别是登黄山这样的奇美之山，为什么非要成为累活儿、急活儿？为什么不能是乐而忘返的美活儿、慢活儿？为什么非要登顶才算完？为什么就不能停步在景色最美的半山腰？

有一次我登江西三清山。云雾缭绕中忽见两位护林工人，在前面背着手一边聊着一边缓缓上行。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了登山完全可以有另外一种价值状态：悠然不喘，将自己的身心充分融入进这美丽的大自然！融入自然，拥抱自然，审美自然，不是比一味地征服自然、漠视过程、唯我独尊，要更有别样的收获吗？

美，是自然的一部分，也是人生的一部分。诚如童年，是和成年有同等价值的人生一邗分。

子不类父啊！

我们经常把做企业比作登山，反过来又用登山来顿悟企业。那么，围绕登山的价值观文化，究竟是苦行僧式的天梯搏命，还是兼容并蓄的多元生长？这其实已不是一个选择问题，而是一个现实问题。如果我们承认刻舟求剑可笑、误事，却又极常见的话，那么我们最常见的误事笑话就是：明明我们已经走过了一个阶段，却还在用已逝去的事实来框定未来的发展。

是的，阶段变了。我们在上世纪创业成长起来的企业和企业家，基本上都有辛酸史，基本都挨过饿。因此把艰苦、较劲当作一切的原动力甚至是实现目标所必需，无可厚非。但是，我们现在不是要把企业传给下一代吗？同时不还期待他们去转型升级吗？可无需赘言，他们和我们完全不一样，至少不完全一样;而他们之间也可能不完全一样，甚或完全不一样。那我们怎么能仅仅用以苦为乐、结果为王、唯利是图、自以为是的一元（它们看似独立实则内在相通）文化价值一刀切地“企图”灌输给下一代，并还“企图”借此实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呢？既然我们希望他们是“创二代，就应该允许他们选择一条与我们不同，不那么“喘”，但很美丽，能乐于分享、圆融生态、行止从容的成长道路。

3月29日，“中外管理商学院徽商书院”邀您齐聚黄山云海之间，共议徽商文化之美。届时，山下油菜花衬托着徽州风情，山上杜鹃花掩映着奇松云海。让我们一起用不喘不抖不较劲的心态去登黄山，或许会悟到很多以前疏漏掉的自然与人生之美！

至于发不发抖音，您自个儿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