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视眼光报道热点案件——“上海杀妻藏尸案”采访手记

■宋 潇

7月5日，上海市高级法院门口，早早地就围满了人。我没有到现场，我的两个同事，刚刚从另外一个案子中抽身出来，马不停蹄地赶到法院。今天要开庭审理的，是备受关注的“上海杀妻藏尸案”，虽然是二审择期宣判，但这一天不仅是家属关心，全国民众可能都在关注着。

因为，都等了太久。

2016年10月18日，朱晓东在位于上海虹口区的家中，与妻子杨俪萍因琐事发生争吵，其间朱晓东用双手扼住杨俪萍颈部致其机械性窒息而死亡；之后，朱晓东将杨俪萍的尸体进行冷藏。

2017年2月1日，朱晓东投案自首。2017年11月29日上午，在上海市第二中级法院开庭审理。2018年8月23日，一审宣判，被告人朱晓东被判死刑，同日，朱晓东提出上诉申请。

案情梳理，在多数媒体的报道中，已经被操作了无数遍，清楚或者想了解的人，自然不会过多地停留于“上海杀妻藏尸案”这个本身，而是期待结果，以及知道结果之后的人的心理变化。要采访，首先应该回到“人”这个层面。

杨敢连是杨俪萍的父亲，自从女儿去世后，他一直为女儿的事情奔走呼喊。我是通过微博联系上杨敢连的。他有微博认证，联系上他并不困难。交代自己的来由和单位后，杨敢连直接将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了我。他的爽快甚至让我有些意外。

自从“上海杀妻藏尸案”走进公众视野后，杨敢连已经无数次出现在媒体的镜头和文章之中。在报道中，他是一名上海老人，也是一位刚刚失去女儿的父亲。对待这样的采访对象，我知道，任何带有功利性的提问，都会显得自己轻佻、无知。我联系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蹭热点”，而是真真切切地觉得，作为一名记者，在这样备受全国关注的大案中，不能缺席。我更愿意以朋友的身份，问问杨敢连夫妇的近况，以及这件事情带给他们的影响。

在与杨敢连取得联系过后，我第一时间加了他的微信。自从知道女儿遇害的那一天起，杨敢连就再也没有开心过。一直以来，他都要靠酒精的麻痹才能睡着。而对于这样一个采访对象，要时刻保持沟通和理解才行。

7月5日，该案开庭。我的同事正在上海采访另一件案子，于是抽身过去采访此案。同事找到我，问我有没有杨敢连的联系方式。当时，我正在四川出差途中。整理资料，联系律师和家属，寻找切口……这些准备工作，在前方后方开展起来。两位同事于早上9点，抵达上海市高级法院现场。此时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媒体记者和市民，已经提前在法院门口等候。等待开庭，需要耐心，等待宣判结果，同样需要。

二审宣判结果出来，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对朱晓东的死刑原判。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之规定，裁定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朱晓东全程听完法庭宣判，最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在宣判结束朱晓东被带离现场时，杨俪萍的母亲终于情难自抑，大声喊出一句：“人渣！”

而一出法庭，家属就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杨敢连的身影，被众人挤在中间，面对媒体，他只说了简单几句，便匆匆离场。他表示，自己下午会将判决书烧在女儿墓前。

当天下午，我又跟杨敢连联系，表示希望能到他家中，跟他深度交流一下。杨敢连又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午五点钟，杨敢连在家中接受了我们的采访。除了封面新闻记者，他家里还有一些亲戚。他们准备出去聚餐，庆祝一下二审宣判的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我们经济也不拮据，后半辈子总要过的。以后我们会努力向前，好好享受生活。”杨敢连说。

案子最终尘埃落定，但留给我们的反思有很多。比如，类似案件，如果单论影响力，它可以说是近几年来少有的能引起如此关注的。抛开案情本身，最重要的是它给当事人以及当事人家属，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影响。

以杨父为例，在他微信朋友圈和微博上，发布的几乎都是女儿案子的动态，或者媒体的相关报道。或许有些事情，是他们作为当事人没法去了解的，但通过媒体报道，他们看到了对方（朱晓东）家属的回应，整个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之前的背景加上之后的进程。这些对于媒体来说，体现的既是一种采访过程，也是一种追问真相的过程。

但真相之后，需要重新回到“人”这个层面。即，不管案子最终结果如何，违法之人必会受到法律严惩，无辜受伤被牵连的人，也应该得到安慰和理解。在这一点上，需要记者平视案件，在客观公正的前提下，平等地与每个采访对象进行对话，不同的人，不管是与非，无论好与坏，都需要得到平等看待，不能带有过多的情绪。所以，有一个观点要强调，媒体对“上海杀妻藏尸案”的关注，早就超过了案情本身，对于法治规范以及社会道德的追问，在报道中要得到最大化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