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梅,李昌平
西南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消化内科,四川 泸州 646000
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NAFLD)是一种肝脏代谢失调疾病,指在没有过多的酒精摄入(典型的阈值为男性<30 g/d,女性<20 g/d)的情况下,出现脂肪肝、脂肪浸润加炎症,和肝细胞性气球变性[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NASH)][1]。大部分NAFLD患者可长时间停留在NAFL阶段,甚至经过饮食调整及适当运动或其他药物治疗可逆转至正常水平。约15%NASH易进一步发展出现肝纤维化,甚至肝硬化,而在NASH伴随有肝纤维者中,约有2.8%患者有发生肝癌的风险[1-2]。NAFLD正在迅速成为严重的全球健康问题,其流行率与肥胖和2型糖尿病的患病率迅速上升一致,且也逐渐成为肝移植的指标[3]。既往对于NAFLD的发生机制比较认同的是“二次打击学说”。随着对NAFLD的研究,发现NAFLD的发病机制复杂,有证据表明脂肪组织的功能失调、肠道微生物的失调、肌肉、胰岛素抵抗等都参与NAFLD的病理生理[4-7],使NAFLD被视为一种系统代谢性疾病的肝脏表现[8]。NAFLD的分子机制网络目前仍不完整,仍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明确。
研究表明在正常人及NAFLD中miRNAs的表达不同,其中某些miRNAs可能参与NAFLD的病理生理过程,比如:脂质代谢[9]、细胞增殖、炎症、凋亡、细胞周期失调及促进纤维化等[10],因此miRNAs可能会是NAFLD进展中重要的调解者,并被认为可以作为NAFLD进展及严重程度的非侵入性诊断指标[11]。MircoRNA-21(MIR-21)定位于17q23[12],是MicroRNAs中的一员,也是目前了解最多的MiRNA之一,MIR-21的表达参与NAFLD的发病及其进展,进一步明确MIR-21在NAFLD的发病过程中的作用及其分子机制对进一步理解NAFLD的病理生理及治疗非常重要。本文通过文献资料阐述MIR-21在非酒精性脂肪肝病不同发展阶段中作用及其分子机制网络,并为进一步的靶向MIR-21的药物提供依据。
脂肪肝是NAFLD的早期阶段,脂肪肝的形成与多方面因素有关,如不良的饮食习惯、糖尿病、缺乏运动等。在脂肪肝的形成过程中,MIR-21可参与脂质平衡。但MIR-21对肝脏脂肪变性的作用在不同研究中具有差异。既往早期研究表明不饱和脂肪酸可以通过mTOR/NF-κB依赖性机制上调MIR-21的合成,而MIR-21可以靶向抑制肝细胞中磷酸酶和张力蛋白同系物(PTEN)的表达,从而引发肝脂肪变性[13]。而随后的研究却发现,高脂饮食诱导的肝脂肪变性和游离脂肪酸处理的肝细胞中miR-21的表达降低,MIR-21可以靶向抑制肝细胞中的脂肪酸结合蛋白7,因此高脂饮食及游离脂肪酸导致的MIR-21的减少使得脂肪酸结合蛋白7的表达增加,从而导致脂肪酸摄取增加,MIR-21的模拟物则能起到抑制肝脂质积累的作用[14]。在用棕榈酸和油酸处理的HepG2诱导NAFLD的体外实验中发现3-羟基-3-甲基戊二酰辅酶A还原酶(HMGCR)是MIR-21的直接靶标,与MIR-21的表达负相关。MIR-21可以直接靶向HMGCR的3’UTR,抑制HMGCR的表达降低游离胆固醇、总胆固醇及甘油三酯的水平,预防NAFLD的发展[15]。我国研究也表明,在高脂饮食喂养的糖尿病伴发非酒精性脂肪肝小鼠模型中MIR-21的表达降低,且随着脂肪肝的加重而进一步下调,MIR-21的表达与PPAR-α和PPAR-γ基因表达上调呈负相关,参与NAFLD的发病过程[16]。结合近期的研究表明MIR-21的表达对脂肪肝的形成具有保护作用。但本课题组2017年研究通过将miR-21mimic转染进HepG2中上调MIR-21的水平,发现其可以通过靶向抑制低密度脂蛋白相关蛋白6(LRP6)的转录及翻译,促进细胞中脂肪形成及甘油三酯、磷脂、胆固醇的分泌增加,同时诱导脂肪酶基因的表达,如:ACC1,SCD1,SREBP1,和LXRα,除了脂肪酸合成酶,MIR-21可以通过抑制LRP6的表达介导脂肪形成[17]。总之,关于MIR-21与脂肪肝的作用存在矛盾,关于MIR-21的表达及作用差异猜测可能有受到不同模型处理以及炎症的影响,需进一步针对MIR-21在单纯脂肪肝,无炎症及气球样变中进一步研究。SREBP2同时也是HMGCR的转录调节者,HMGCR是胆固醇合成的关键酶之一,LRP6及HMGCR均是MIR-21的靶标,而HMGCR在突变的LRP6携带者中表达增加[18-19]。MicroRNAs家族在调节下游靶标时主要起着微调的作用,且能同时被多个因子调节,也能调节多个下游靶标,通过目前的研究考虑MIR-21在非酒精性脂肪肝中并不是一个关键的调节因子。
研究表明PPAR-α的表达在NASH的患者中是显著减少的,且与NASH的严重程度、脂肪变性的程度、胰岛素抵抗及纤维化呈负相关,与脂联素呈正相关,且PPAR-α及其靶基因(如:肉碱棕榈酰转移酶1肝同种型,成纤维细胞生长因子21和丙酮酸脱氢酶激酶同工酶4的增加与NASH的改善有关[20],另外最近有报道PPAR-α可能会通过抑制SREBP1-C/PNPLA-3途径减轻NASH的脂质形成、炎症及细胞凋亡过程[21]。说明PPAR-α在NASH中具有重要作用。
而Loyer[22]在试验中证明PPAR-α是MIR-21的直接靶标,MIR-21可以通过抑制PPAR-α的表达,促使PPAR-α对促炎信号途径及促纤维化基因的转录抑制作用减弱,诱导肝细胞损伤、炎症及其纤维化,而不影响肝脂质累积。同时作者在试验中第1次验证MIR-21的过表达主要是在NASH患者及小鼠肝脏炎症细胞及其胆管细胞中,而沉默MIR-21后可以改善NASH,但对脂肪变性及脂肪酸β氧化无明显作用,可能与MIR-21在肝细胞中表达较少有关,结合MIR-21在非酒精性脂肪肝的作用研究,也可能与MIR-21的减少促进肝脏脂肪变性有关。Rodrigues[23]的研究也支持上诉结果,研究说明由奥贝胆酸激活的法呢酯X受体可以和MIR-21的减少一起具有协同作用,诱导PPARα改善NASH。但PPARα并不完全由单独MIR-21调节,其还可以由miR-10b和miR-34a调节参与脂质变性,因为同样由MCD饮食诱导的NAFLD,MIR-21在MCD喂养的2~8周内并没有增加,而PPARα却逐渐降低[23]。
NASH患者部分伴有肝纤维化,后续有进展为肝硬化,甚至肝癌的趋势,而肝纤维也是发生肝癌的独立风险因素。MIR-21也与肝纤维化及肝癌发生有关,主要通过以下途径发挥作用。
有研究表明在NASH患者及动物模型肝组织中,瘦素可以通过诱导NADPH氧化酶的亚单位P47phox与膜对应物gp91phox结合激活NADPH氧化酶产生过氧化亚硝酸盐,导致活性氧(ROS)的产生,ROS促使NF/KB核易位激活,预测是通过与MIR-21的启动子相结合诱导上调MIR-21,MIR-21通过抑制SMAD7促进SMAD2/3磷酸化,与SMAD4结合易位至核中促进靶基因的表达,促进转化生长因子β(TGF-β)信号途径,激活肝星状细胞分泌细胞外基质,造成NASH中的纤维化[24]。同时,TGF-β1可以通过激活SMAD2/3磷酸化进一步促进MIR-21的表达形成正反馈作用[25]。此外激活的肝星状细胞还可产生IL-6,其可以通过IL-6/STAT3途径激活MIR-21,因此在肝星状细胞与MIR-21之间也存在正反馈调节加剧肝纤维化[26]。
除通过TGF-β/SMAD7信号相互作用外,MIR-21还可以通过抑制下游靶基因-SPROUTY2激活细胞外信号调节激酶1信号途径激活肝星状细胞及抑制肝细胞核因子4α促进上皮间质转换,从而促进肝纤维化,而抑制MIR-21的表达可以缓解四氯化碳诱导的肝纤维化表现,且其作用不是通过减少肝细胞凋亡所致,可能是由于肝星状细胞及肝细胞生物学特征的恢复[27]。同时MIR-21可以分别通过SPRY1/ERK/NF-κB途径及SMAD2/3/NOX4途径促进NLRP3炎性体/IL-1β轴的激活进而促进肝星状细胞的激活促进肝纤维化。因此在肝纤维化过程中,MIR-21可以通过多种途径促进肝纤维化,同时也可以通过MIR-21/SPRY1/ERK正反馈通路及MIR-21/SMAD7/SMAD3/NOX/ROS正反馈通路保持MIR-21的高表达水平[28]。而上皮间质转换除了促进纤维化外,也是促发癌症侵袭及转移的关键事件,它参与肿瘤细胞极性的丢失、细胞间黏附的改变、细胞骨架重组及细胞信号途径。尽管MIR-21在肝星状细胞中高表达(8~24倍的诱导),但不管是抑制MIR-21的表达还是基因敲除MIR-21都不能抑制肝星状细胞的活化,进而阻止肝纤维化的进展,因此针对靶向MIR-21的药物可能并不能治疗肝纤维化[29]。
MIR-21被认为是一个“oncmir”,其在肝癌中过表达,在对肝癌的研究中我们发现,由于microRNA的多靶向特性,MIR-21可以通过多种靶标参与肝癌的发生过程,如:磷酸酶和张力蛋白同源物(PTEN)、程序性细胞死亡4蛋白、逆转诱导富含半胱氨酸的伴有Kazai基序的蛋白质、Navigator-3、B细胞易位基因2、肝细胞癌下调1、HMG盒转录因子等通过不同路径参与肝癌的增殖、侵袭、转移、抑制凋亡等。同时MIR-21也可增强肝脏肿瘤干细胞的特性,如:球体形成、侵袭及转移,其可能与肝癌的复发有关。抑制MIR-21可以抑制肝癌的侵袭、转移、促进肝癌细胞的凋亡、减少肝癌复发。除以上靶标之外,通过抗miR-21处理后的全局基因表达分析揭示了近30个不同的miR-21靶基因被上调,表明在miR-21抑制后在HCC细胞中观察到的作用是多种基因表达的累积变化的结果,而不是miR-21的单个直接靶标[30-35]。而除了促进癌症的发生外,最近发现MIR-21对于抗癌作用也是需要的,MIR-21可能会通过PTEN/Akt途径调节CD4+、CD8+T细胞的活性发挥免疫作用抵抗肿瘤的发生,其具有双向作用[36],但就其整体作用,MIR-21的促癌作用可能大于其抑癌作用。而同样的减少MIR-21的表达不会阻止肝癌的发展。
随着对MIR-21在NAFLD的作用及其相关机制的不断研究,作为一种miRNAs,MIR-21在NAFLD的发病过程中起着比较重要的作用,通过复杂的分子机制网络参与脂质形成,促进炎症、纤维化及肝癌的发生发展,但是MIR-21在脂肪肝中可能并不是主要的调节因子,同时靶向MIR-21药物单独的治疗NAFLD结果并不令人满意,其不能阻止肝纤维化及肝癌的发展,在肝纤维化的过程中,部分学者认为,MIR-21在肝星状细胞激活及维持活化状态只是为了促进生物过程的稳健性,而不是作为主要调节者来控制生物过程[37]。但抑制MIR-21的表达可以减少炎症,治疗NASH,同时还可以联合其他药物加强疗效。未来期望可以联合其他药物通过多种机制治疗NAF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