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大学 苏文明 王政书
颠覆性创新相对于“渐进式创新”而言,其更注重对传统线性技术路线的突破、对现有技术体系或市场结构的革命性变革,目前已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产业变革和军事革命的重要动力。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也再次强调,建设创新型国家要加强应用基础研究,要突出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颠覆性技术创新。把握颠覆性创新的内在规律,构建颠覆性创新培育和运用的机制体系,是加快推进军民融合创新体系建设的重要支撑。本文在借鉴美国国防预研项目署(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 Agency,简称DARPA)主要做法的基础上,针对四川省军民融合创新体系存在的问题,开展军民融合平台的颠覆性创新体系研究。
为应对对手“技术突袭”,推动创新“突袭技术”,美国于1958年成立了DARPA机构。作为美国国防部的独特下属机构,DARPA是美国国防部重大科技攻关项目的组织管理机构和美国军用高技术预研工作的技术管理部门,其本身并不从事科研,主要是着眼于未来需求而进行各类科技创新资源的链接和整合,从成立之日起就被赋予了保持美国绝对技术及竞争优势的使命,这也决定了其必须着重开展高风险、高难度的原始性、颠覆性创新。DARPA颠覆性创新体系具有以下特点。
在组织管理体系上,DARPA目前建立了“3+7+5”扁平化的组织架构。纵向上分为署长、办公室主管、项目官员等3个管理层级,横向上设有适应性执行办公室(AEO)、国防科学办公室(DSO)、信息创新办公室(I2O)、微系统技术办公室(MTO)、战略技术办公室(STO)、战术技术办公室(TTO)、生物技术办公室(BTO)等7个项目技术部门,以及管理运营、审计办公室、合同管理办公室、总顾问办公室、小企业项目管理办公室等5个职能保障部门。其中,扁平化的管理模式可缩短决策流程,项目技术办公室设置彼此独立且拥有DARPA体制内最大限度自主决策权;根据战略方向的变化,动态调整技术项目办公室设置,如成立于2014年的生物技术办公室(BTO)主要进行生物学、工程学、计算机科学的交叉研究,战略技术办公室的研究方向也几经调整;此外,DARPA既不管理也不拥有任何科研设备或实验室,绝大多数由DARPA资助的项目都在企业或高校完成,极大减轻了组织运行负担。
一是灵活的雇员聘用机制。DARPA常规编制大约200人,但项目经理可根据技术需求快速调整团队成员,用灵活方式进行组队。此外,为响应DARPA技术快速革新及创新活力保持的需要,DARPA采取了有限任期的用人机制,多数雇员的任期为4~5年,DARPA的人员流动率高达25%,经常有新的雇员加入。其中,项目经理也定期轮换,但这也恰恰成为推动创新的最大源泉,项目经理的流动也为美国间接培养了大批军民两用核心技术人才。
二是开放的需求凝练机制。DARPA非常注重应用“众包”模式吸纳社会智慧,通过各类工业日、开放日、提议日、赞助专题研讨会、政府公告板、发布信息征求书等活动,面向全世界公开征集最新创意,如“搜索红色气球”“未来30年技术愿景众包征集”“UGV(无人地面车)挑战赛”等。此外,DARPA组建了由美国最出色的科学家、工程师和若干项目经理组成的科学研究理事会,通过每年举行的夏季头脑风暴会议及会后的广泛调研,精准地凝练项目需求。
三是动态竞争的项目管理机制。在项目资助与管理上,DARPA采取“初期小额资助多个团队、中期平行竞争筛选、后期强化资助”的方式,通过平行竞争及定期评估方式最大程度地调动了项目成员的积极性。
DARPA是典型的任务导向性科研管理机构,在创新过程中,较好地构建了一套以识别人才为起点、以项目经理为核心的人才发现遴选及研发管理体系,独特的项目经理制是DARPA模式成功的关键因素。其中,项目经理的发现和识别是创新过程的起点,项目经理主要来源于大型实验室、大学、科研院所或产业界中最为出色的科学家和工程师,除了技术能力突出之外,还必须具备超强的创新意识、成就动机、资源整合能力、沟通协调能力与丰富的项目管理经验。在DARPA体制内,项目经理号称“技术侦察兵”,集创新要素识别者、创意活动召集者、创新主体联络者、知识共享推进者、任务推动协调者、政府决策支持者于一身,在人事、财务、项目方面享有最大程度的自主决策权。一位项目经理要决定是否资助某个项目,不依赖同行评议,有时仅靠项目摘要便可说服所在技术办公室的主管和DARPA署长,然后由项目经理快速决策。
围绕习近平总书记“做好军民融合深度发展这篇大文章”等系列重要指示精神,四川在全面创新改革试验中将军民融合作为首要任务,四川省委十一届三次全会作出了“创建国家军民融合创新示范区”等决策部署。近年来,四川的军民融合改革创新活力持续增强,获批了低空空域协同管理改革、知识产权军民融合、成德绵国家科技成果转移转化示范区等先行试点省称号,四川民营企业自主研发的全球首颗双核人工智能商业卫星成功发射,2018年实现军民融合产业主营业务收入3400亿元。当前,四川军民融合发展已从初步融合进入深度融合发展阶段,而一体化的军民融合创新体系则是四川深度融合发展的重要瓶颈,也是四川创建国家军民融合创新示范区的重要抓手,亟待加以探索突破。目前,四川军民融合创新体系建设工作尚存在以下主要问题。
▲四川省区域发展格局示意图
组织管理体系还需强化,军地两大创新体系各成体系、缺乏协调、难以互通互补,军地“人才无法共用、设备无法共享、项目无法共研、标准无法统一”现象依然存在,军地人才流动壁垒尚存,军队全面停止有偿服务与军民融合发展体系尚未有机衔接,人才共用上的现实需求与现有的政策保障不力,制约了重大基础技术、关键技术、颠覆性技术的军地联合攻关。需求牵引力度还需加强,前沿或颠覆性技术需求生成提报机制和对接机制有待优化,具有战区特点的军民融合创新新模式仍需探索。政策制度体系未衔接配套,如人才政策体系军地尚未一体化,央属军工集团所执行的科技人才政策体系与四川省科技人才政策体系衔接不够,受制于工作总额限制及区域间平衡关系,科技成果转化后的价值实现未得到有效激励。产业政策不协调,地方军工、非国有企业不能享受与央属军工集团同等的产业政策支持,很难获得国家军民融合相关资金支持,激励、引导效果不明显。
颠覆性技术跟踪研究的长效机制未建立,未形成常态化的研究机制,缺乏专门的颠覆性研究机构。现有创新体系自上而下,追求系统各部分、各环节的完备与均衡性,特别是金字塔式的科层级组织结构与便于行政主导的制度设计,无法充分调动各协同创新主体的积极性。科技资源分配上存在着层级制、“熟人圈子”经济、“强者”通吃及采用常规的项目评审制方式,无法吸引体制外的优质创新资源,也容易导致颠覆性创新被误杀。创新效率低下,创新资源分散、封闭、缺乏整合,难以面对技术创新和新兴产业发展的不确定性,创新投入与创新质量不成正比。国防军工技术“溢出效应”不明显,未转化为四川新经济发展动能,人民群众在国防科技工业发展中的获得感上还有待于提升。
基础研究创新投入不多,而资本市场融入度又较低,适合的金融产品稀缺,多元化投入体系尚未建立。军民融合科技人才浪费与人才匮乏现象并存,传统技术领域的人才相对过剩,而适应国防科技和武器装备发展要求,以新一代信息技术(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兴学科和交叉学科的创新技术人才不足,特别是在一些前沿颠覆性技术和核心基础零部件、先进基础工艺、关键基础材料、产业技术基础等领域中,高端创新创业人才尤为缺乏,质量和数量明显不足,制约了关键核心技术的突破发展。军地人才协同培养体系不健全,高校参与军民融合人才培养的模式与路径有待创新,具有颠覆性创新思维的军民融合高技术领军人才、科技经纪人、自由科学家严重缺乏。
着力建立“统一领导、军地协调、顺畅高效”的组织管理体系,加强与辖管战区、兵种、军区、军工集团的沟通联系,并力争在中央军委科技委、科学技术部、国防科技工业局、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工业和信息化部、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的支持下,在四川省委军民融合发展委员会的指导下,谋划成立四川军民融合创新委员会(以下简称“委员会”)及四川军民融合创新理事会(以下简称“理事会”),总揽四川军民融合创新任务。
委员会要探索建立由军委科技委、科技部、国防科工局、四川省委军民融合发展委员会领导的重大决策咨询制,要将在四川布局的国家创新体系、各部委认定的各类功能型创新体系(含国防科技创新体系)、区域创新体系、地方创新体系等统一纳入体系范畴,并发挥各自功能优势,形成颠覆性技术研究梯队,力争形成一体化颠覆性创新能力。
理事会要充分吸纳战区、军区、兵种、军工集群、教育界、科技界、工商界等主要领导和知名专家参与,享有绿色通道,可根据需求凝练项目,以及评估项目实施情况,直接向中央军民融合发展委员会办公室建言献策。理事会要创设项目需求生成提报机制,每年定期召开头脑风暴议事会,综合集成项目需求,聚焦基础与通用技术、非对称“杀手锏”技术、前沿或颠覆性技术,促成高质量项目生成。
颠覆性创新是新一轮科技革命、产业变革和军事革命的重要动力。通过吸收借鉴美国DARPA模式的主要做法,针对四川省军民融合创新体系中存在的军地科技资源统筹不够、科技管理体制病突出、科技创新要素供给不足等问题,提出了优化颠覆性创新的顶层设计、打造颠覆性创新平台体系、探索完善颠覆性创新机制等对策建议,为强化四川省军民融合平台颠覆性创新能力提供有效借鉴。
充分利用互联网新经济系统,通过强激励的竞争性评价机制与快速反应的运转,促成“人才、技术与项目”“成果、技术与军需”“科技与产业”的精准对接,打造四川军民融合颠覆性创新平台网络体系。
一是布局建设“军民融合创新快速响应小组”。借鉴美国国防部创新实验小组及军委科技委在深圳布局建设的国防科技创新快速响应小组的经验做法,在四川省委军民融合发展委员会指导下,争取军委科技委、科技部、国防科工局的支持,在成都布局设立军民融合创新快速响应小组,享有不依赖同行评议、快速响应决策的科技项目管理权,旨在打破国防科技创新围墙,在四川乃至西南内主动发现、快速响应民间的新兴前沿、尖端、颠覆性创新技术,嫁接起民间商用技术与国防建设需求的桥梁。
二是大力打造“军民融合协同创新中心”。借鉴DARPA经验做法,支持四川军民融合协同创新中心建设“军民融合创新智库”与“专家咨询委员会”,并赋予建言献策绿色通道权限。加强颠覆性创新平台建设,按照技术成熟度,引导成立战略与颠覆技术部(重点支持创意概念与技术)、黑科技部(重点支持未来3~5年内可以进入国防或社会的技术开发项目或少量验证项目)、应用技术与产业化部(重点支持中小企业具备成熟技术、产品或解决方案且已成功商业化的项目)及创新服务集成运营平台。同时,以政府财政资金为引导,发起设立天使基金、风险投资基金、产业投资基金等私募股权基金,引导社会资本进入,以资本的力量推进一批优秀的、先进的“军转民”“民参军”技术及项目孵化和落地。
三是鼓励成立各类“新型平台公司”。立足四川新经济发展,面向国防建设需求,充分发挥军工集团、国有创新引领型大企业的主导作用,以企业技术创新为导向,以市场化交易平台为载体,以专业化服务机构为支撑,以新一代信息技术为手段,以股权合作为纽带,加强军地协同,鼓励以产业链垂直整合方式引导上下游企业共同组建实体的“新产业经济平台公司”,在细化的若干关键技术领域引导建立“市场化运营公司”,鼓励军地企业共同出资组建实体的“技术研发投资公司”,鼓励发起成立具有国际水准的产业技术创新联盟、团体标准组织、专业化众创空间。
一是探索建立容错纠错机制。创新科技政策,探索推出颠覆性技术创新保险和补偿制度等,引导在四川军地前沿创新机构组建“创新失败项目价值挖掘小组”,聚焦未达预期的国家级科研创新项目,探索创建一套“失败再学习理论”,并为其量身定制接力创新策略。加大对军工集团、国有创新引领型大企业开展连续性创新的支持力度,重视应用性基础研究的经费投入,鼓励大企业聚焦前沿、颠覆性创新,提升自身创新能力。探索“揭榜挂帅”机制,引导军工集团、国有创新引领型大企业将重大技术难题去背景化,形成若干目标明确、边界清晰、激励性强的“通用技术榜”“非对称技术榜”“颠覆性创新技术榜”,并按照“物理分散、逻辑集中”思路打造研发众包平台,借鉴美国军方搭建的open NASA众包平台、国防采购向创业团队开放等模式,积极获取来自全球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外部创意。加速科技成果转移转化,在国家级产业基地(经济开发区)、军工科研院所、高校布局建设一批技术转移办公室、概念验证中心。
二是探索设立项目经理制。项目经理人应是集创新要素识别者、创意活动召集者、创新主体联络者、知识共享推进者、任务推动协调者、政府决策支持者于一身。在项目经理的人才储备上,应重点考虑具备超前创新思维和开拓精神、学识渊博、项目管理经验丰富、熟悉军方需求或是参加过国防项目的各种评审人员或者担任过军工研究所、军工研究部门的管理和研发等工作的相关人员。项目经理应享有快速决策权与一定权限内的人事聘用、项目启动、资金使用等权利。
三是拓宽产融结合新路径。发挥政府财政资金的引导作用,创新商业和金融配套运作模式,针对智能科技领域军民融合企业在行业技术改造方面融资难的问题,由军民融合骨干企业联合产业链的上下游各企业、金融机构、社会资本共同发起成立企业主导的细分产业基金,通过利益捆绑机制促成各类主体在智能科技领域行业技术改造项目上实现合作共赢。借鉴中关村领创空间的领创金融模式,创新金融扶持机制,引导天使基金、风险投资、私募股权投资基金、产业资金等资金,有序进入军民融合颠覆性创新领域,实现政府“小资金”撬动社会“大资本”。
四是营造颠覆性创新文化。加大科技经纪人培养力度,出台政策鼓励建立军地协同人才培养模式,培养一批具备颠覆性创新思维、开拓精神、学识渊博、丰富项目管理经验且熟悉军方需求的科技经纪人。争取国家有关部委支持,高规格举办颠覆性创新创想大赛,巡回举办颠覆性创新论坛,激发全省高校师生对前沿科技进行颠覆性创新探索,挖掘青年人才的创新思维潜力。
(本文得到四川省社科规划项目“推进四川军民深度融合的高校科技创新能力培养支撑体系研究”(SC17B089)、四川军民融合体制机制创新研究中心项目“推进四川军民科技融合的平台体系建设研究”(jmrh2018-003)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