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畅
清晨时分,张毅刚抽着烟袋坐在门前,看着络绎不绝的赌石人匆匆走过。
“老张!来把这个石头切了!”一个戴着金玉戒指略微发胖的中年男人还没有进门,就已经嚷嚷开了,热衷于赌石的人和爱看热闹的人,都被这兴奋的叫嚷声吸引了过来,聚在了“切石户”张毅刚的家门口。
“王老板,你这是寻到宝贝了,这么开心!”张毅刚小心翼翼地接过石头,在灯下照了照,又轻轻地拍打了几下,突然眉头紧锁。“王老板,这石皮发黑,石面纹路不清,怕是里面没有好东西啊。”
“不要扫兴,这几万块钱的石头,还怕没有好东西吗?你只管切就是了!”王老板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凝固了起来,虽然他仍然相信这石头里有宝贝,但紧张与不安的神情早已悄然浮上了他的脸庞。
“你说这石头里有什么,真能有玉石吗?这石皮那么厚,谁知道里头有什么,花个几万元只不过买了块破石头。”看热闹的人议论道。
“你知道什么!这石头里要是赌出了宝贝,穷光蛋也能在一夜之间成为大富翁,这种事在咱们古道镇发生的还少吗?”
“要我说,这赌石真要是那么简单的事儿,那姓张的老头儿早就自己赌石去了,他要是看得真那么准,也早就成了百万富翁了,哪至于到现在都还缩在这么个小屋子里给人家切石头。”
两个看热闹的人在人群中小声而激烈地争吵着。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没来古道镇的时候,那张毅刚可是远近闻名的赌石好手,他看上的石头,里面不出翡翠也要出点儿玛瑙!那时候他可是赚了不少。可惜啊,后来花大价钱买来的石头毁了他家业,本以为里面有大宝贝,砸上了自己的所有积蓄。打那以后,他就再也不赌石头了。”说着,那人还惋惜地叹了口气。
人们盯着王老板的石头,不亦乐乎说着各自的看法。而此时的王老板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块石头,全然没有顾及周围的吵闹。
老张打开切石机,说了句“开始切了”。在巨大的噪音中可以看到,王老板的两只眼睛透过向四处飞溅的石头粉末,一动不动地盯着切割板上的石头,额间不断地凝出大颗的汗珠。眼看着石头的一角被打开了,灰黑的石皮下,不是老王期盼的晶莹剔透、价值连城的绿色玛瑙,而是一团暗绿苍黄、色彩浑浊的東西从那一角露了出来。随着石头粉末纷纷落下,王老板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
张毅刚用布轻轻地擦了擦那表面灰黑的石头,说:“王老板啊,这赌石如赌博,十赌九输。神仙难断寸玉,大师也难免失手。这石头,您还是收起来吧。”说着,用布将石头包起来,放在了老王身边。只见王老板的手来回地摩挲着这块石头,眼里顿时涌出了泪水。
原本门外聚集的人们唏嘘着渐渐散去,这时,突然有人逆着人流挤了进来。
“老张,老张,我给你送礼来了!”那人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老张的面前,伸手就递上了一沓百元大钞,周围还没有退去的人们看得不明所以。“上次你给切出的和田玉石,刻了个观音,价钱转眼就翻了几十倍啊。这你一定要收下!”那个跑进来的人气喘吁吁地嚷道,眼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芒,不难想象,几天前赌石的胜利,一定让他狠狠地赚了一笔。
张毅刚接过钱,没有说一个谢字,而是扭过头来,背对着王老板说:“人们都羡慕我有看石的眼力,却疑惑我为什么再也不愿亲自赌它一把,把赔了的家底儿再都赌回来。可是老王啊,人得知足。不是我只甘心做个切石工。我切石五十余载,看石十余载。这一刀穷一刀富的事儿,我见得多了去了,有多少人在这古道镇发家致富又倾家荡产。这赌石它本就是一种博弈,有赢就会有输,有喜也必然有悲。”
王老板目光呆滞地盯着手里十几公斤重的石头,慢慢地把它从布里拿出来,费尽力气又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举着石头的双手不断地颤抖着。伴着一声绝望的叹息,王老板重重地将那块石头向地面砸去。
“砰”的一声,惊得所有行人都回头看了过来。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石,在灯光的照射下,那断裂的石头横面,闪出了翠绿耀眼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