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田野矢志不渝,痴迷语言著述等身
——澳大利亚詹姆斯·库克大学语言与文化研究中心迪克森教授专访

2019-03-21 18:43张四红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类型学语言学母语

张四红

(合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合肥 230009)

背景介绍:迪克森(R.M.W Dixon),男,1939年生于英国格洛斯特。曾在牛津大学攻读数学专业本科,获一等荣誉学士学位后,继续在该校攻读数学专业博士学位,一年后主动退学。之后,在爱丁堡大学英语系谋到一份统计语言学研究助理的工作,从而结识系统功能语言学创始人韩礼德(M.A.K Halliday),并发现了自己对语言学的浓厚兴趣。在韩礼德的指导下,走上语言学研究的道路,获得哲学博士学位(语言学方向),并把语言学研究当成毕生的兴趣和追求,著书立说,影响甚远。迪克森以研究澳大利亚、斐济和亚马逊丛林的土著语言而闻名于世。他对语言研究方法论的贡献,在于他倡导并力推的“沉浸式田野调查”方法和“语言学基础理论”的理论框架;他对语言类型学的贡献,在于他对词类、类别词、作格以及致使结构等方面的研究;他对演化语言学的贡献,在于他提出的“裂变-聚变”的语言演变模型。

澳大利亚研究基金委(Australian Research Council)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曾连续5年每年拨款20万澳币,资助迪克森进行语言学田野调查,调查对象的选择和成果的产出均由其自主决定。由于在语言学研究方面做出的突出贡献,迪克森先后被推选为英国皇家科学院通信院士、澳大利亚人文社会科学院院士,曾担任澳大利亚语言学会会长(1980-1982),获得美国语言学会“布隆菲尔德”奖(2004)等。现为澳大利亚詹姆斯·库克大学终身荣誉教授、语言与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

迪克森笔耕不辍,即使年届耄耋,仍然坚持每天到办公室专注于工作,尤其是近年来,每年都要在世界顶级出版社出版学术专著。他个性鲜明,认为现代计算机应用软件虽然对语言调查和描写有辅助作用,但是,优秀作品的产出最终还是靠语言学家的研究功底、能力和天赋。他喜欢沉迷在自己对语言现象的思考中,为人低调,不喜张扬,没有他的允许甚至不可以随便为其拍照。同时,他认为访谈、审稿之类的事情纯粹是在耽误时间,据他本人说,本刊的专访是他学术生涯中第一次接受外界的访谈。

本文访谈者(以下简称“问”)张四红是迪克森和他的学术搭档、澳大利亚詹姆斯·库克大学语言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阿罕瓦尔德(Alexandra Aikhenvald)在中国大陆地区招收的第一名博士生,于2010年6月至2014年2月间在他们的指导下完成学业并获哲学博士学位。本次访谈是2017年7月至8月间,张四红作为访问学者在该中心访问期间完成。

问:据我所知,您本科入读牛津大学时读的是化学专业,不久就转到数学专业。在牛津大学攻读数学专业博士学位一年以后,又转到爱丁堡大学从事语言学相关的工作。在研究语言学之前,您沉迷于音乐并出过迪斯科专辑,后来还出版过两本科幻小说。您这样折腾,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吗?您的父母不反对您做任何选择吗?

迪克森:我当然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要知道,在我们那时候,牛津大学还没有专门的语言学专业,学数学当然是最好的选择。通过学习数学,更好地训练了我的学术思维。玩迪斯科是我的业余爱好,我喜欢玩迪斯科的感觉,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要知道,我不喜欢喝咖啡侃大山,我更喜欢安静的沉思,沉醉于自己的世界,所以,就写起了小说。我选语言学的时候,我父亲的确不太高兴,但是,我干我喜欢的事情,才不管他呢。

问:当您学习语言学时,您发现语言学的哪个方面可能是最难的?

迪克森:不,不,我没有发现语言的哪个部分是最难的。自我开始做田野调查的时候,我就发现一个语言的音系、形态、句法、语义等等各个方面都紧密关联,形成一个整体。譬如,很多人都忽略语义方面的研究,而我恰恰相反,把更多的注意力聚焦于语义学。在我看来,语言是一个活体,存在于具体的环境中,不能脱离语言环境来审视语言,更不能孤立地看待语言的某些方面。语言的各个方面都一样吸引人、令人着迷和兴奋。另外,别忘了,要说难的话,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都要认真地去对待。

问: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左右做语言田野调查的时候,当地的生活环境一定很艰苦。您还记得那时候的田野调查经历吗?

迪克森:我第一次做田野调查的时候,就在这一带(注:澳大利亚凯恩斯),调查的对象正从原始部落社会向现代文明社会转型,只有一些老人能说我要调查的语言。我刚来时,当地没有电,我夫人只好从堪培拉给我买来个小发电机。然后,我到斐济进行语言调查,那儿也没有电,而且是热带地区,小日子可不好过了。再后来,我去亚马逊丛林进行调查,那儿才有真正的挑战:没有电,没有厕所,没有洗浴设备,苍蝇飞来飞去就像下着瓢泼大雨一样……那儿的苍蝇一直在叮你,你吃饭的时候,只要嘴张大些,苍蝇都会立即飞到你的嘴里,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问:那您是怎么克服田野调查中所遇到的这些困难呢?

迪克森:我对物质条件并不关注,你看,这件衬衫我一直都还在穿着(注:笔者2010年第一次见到他时,穿的就是时隔7年后、本次访谈穿的衬衫,而且2010年的时候就已经穿旧了)。只要可以从事语言研究,甚至工资待遇差一点也无所谓。继续说一下我在亚马逊进行田野调查的经历。那儿除了苍蝇,蚊子和其他的小昆虫也特别多,在田野分析语言时,根本腾不出手来驱赶它们。没有办法,天气再热,我都穿上长袖衬衫、长裤和靴子——我不得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那可是热带地区啊。一天下来,身上到处都是各种小虫子,但是,在工作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管它们。这么艰苦,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也会心情低落,但是,我总是对自己说:你想到这儿来,你决定来了,那你就得干得最好,其他的又算什么!

问:请问您有投稿被拒的经历吗?如果有,您是什么感受呢?

迪克森:大部分情况下,我写的文稿都花了不少时间,说实话,很少被拒稿。当稿子被拒的时候,看着那些审稿意见,一开始我会很恼火,非常非常恼火。我可以断言,大部分审稿人并不比我高明多少。于是,我把文稿扔到一边,带着火气,反复看那些审稿意见,一两个星期平静下来后再想想,有些审稿人的意见还是对的,就试着按照他们的意见进行修改,再向另一个学术刊物投稿。当然,你得有计划地投。譬如,第一个学术刊物的拒稿率如果达到80%,换一个,最好是拒稿率低一些的,譬如是70%,这样被录用的可能性就大些,否则,纯粹是自讨没趣。

问:原来您也有被拒稿的经历,而且,和我们一样,被拒稿也很沮丧。可是,后来,您著述等身,您是如何做到的呢?

迪克森:你是了解我的。你看,我不喜欢闲聊,整天——上午、下午、傍晚我都专注于我做的事情。我这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自己对话,想着语言中有趣的问题,解决了这一个问题,又想着下一个问题,一个一个地想,二三十年过去了,都是这样。语言的奥妙无穷,我都想不完。另外,我刚才已经说了,我对物质并不关注,我也不想着怎么时尚、时髦。我只喜欢工作,专心地从事语言学研究,审视语言,分析语言——自从迷上语言学后,我一辈子就这么个爱好,当然能写出很多东西来。

问:您做过编辑或者审稿人吗?您对语言学方向的投稿人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吗?

迪克森:抱歉,我主要是组织一些国际学术工作坊,邀请一些学者聚到一起探讨语言类型学方面的某些特定问题,然后编辑成册出版。的确有很多出版社或学术刊物邀请我担任审稿人,但是,都被我拒绝了。在我看来,审稿完全是浪费时间——遇到好的稿子倒还好,遇到那些很差劲的稿子,譬如有的稿子,英语表达都有严重的问题——这简直是灾难!作为审稿人,你不但要看,还要写审稿意见,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但是,对写稿子我还是有一些建议:最重要的是要发现语言中那些具有独特性的东西,聚焦于此并重点阐述。另外,文稿不要晦涩难懂,要让读者有阅读的兴趣。当然,文稿还要绝对地清晰,要把问题说透,避免含糊其辞。我来谈一下我写文章的感受吧,我通常是这样写的:这是不是我真的想要写的文章?它有什么语料作为支撑?这篇文章要解决语言学什么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前人有没有探讨过?有没有解决过?针对这些问题,我又有什么解决方法?这样,我才有写作的冲动,写出来的东西才有新意——我想,所有学术刊物都喜欢有创新性的文稿。所以,我投稿的命中率非常高,都引起一些人的嫉妒了。

问:谢谢您的分享!下面我想问的问题是,众所周知,语言类型学是要探讨语言的共性和差异。这是否意味着一个语言学类型学家调查的语言越多就越好?

迪克森:绝对是的,你亲自调查的语言当然是越多越好。譬如你要了解类别词的类型学特征,你就要思考世界各地的语言中类别词的状况:哪些语言中有类别词?哪些语言中没有?有类别词的语言有哪些相似的或不同的语法特征?你不仅仅要想到欧洲、亚洲的语言,还要想到非洲、美洲、大洋洲等地的语言。问题是世界上的语言那么多,你不可能都去调查。在这种情况下,就要去参阅好的参考语法论著——也就是那些以扎实的田野调查获取的语料为基础写的参考语法,这是一条基本原则。有些人,特别是一些母语人,觉得对自己研究的语言有所了解,不认真去做田野调查,仅凭自己的语感去写参考语法,这往往是不太可信的,我在参考这些语法论著的时候,总是比较谨慎并小心求证。

问:您一直倡导要做“沉浸式田野调查”(immersion fi eldwork),为什么您觉得这特别重要?

迪克森:语言学的田野调查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你带着词条、例句去问,你用于提问的语言当然是一些主流语言如汉语、英语、西班牙语等,这时候你的发音人受到这些语言的影响,已经很难完全用母语进行思维,因此,他们很难给你提供最真实、最自然的语料;另外一种就是“沉浸式田野调查”——你不做任何预设,请发音人直接用母语提供语料并进行录音。同时,你和当地人一起生活、工作、娱乐,就可以观察母语人是如何使用他们的母语了。过一阵子,你逐渐能说一些他们的母语。这一方面会使母语人因为自己的母语而自豪,另一方面,他们也会纠正你的说法,你因此从中学到很多东西,从而了解你所调查的语言的本质。此外,因为采取“沉浸式田野调查”的方法,你需要在语言社区住比较长的时间,因此,你不得不在当地开展工作,譬如分析语料等。这时候,如果你和当地人相处甚欢,总有一些好奇的人在围观你的工作,他们有可能指出你的主要发音人的错误,并给你提供更多的例句,这样,你就能获取你要研究语言的最正确的语料了。总之,我认为,写参考语法,必须以“沉浸式田野调查”为基础和前提。

问:您刚才说到母语人也需要做足田野调查。我的问题是,您不认为母语人比非母语人有更好的语感吗?如果是,那么您在招博士生或博士后的时候,为什么经常专门说明更倾向于招非母语人呢?

迪克森:毋庸置疑,母语人当然有更好的语感。但是,母语人在研究自己的母语时,可能存在如下一些问题:首先,母语人对自己的母语充满感情,往往不能客观地审视自己的语言,有些时候,存在夸大或美化自己的母语的倾向。其次,我招的是博士生或博士后,这些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甚至离开语言社区多年,他们的母语能力已经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可是,他们可能会因此不认真做田野调查,而求助于现有的一些资料或者自己对母语的内省。另外,他们受过教育,往往是语言社区的佼佼者,在他们和发音人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发音人极有可能对他们盲从,这样,田野调查的效果就大打折扣。最后,母语人对自己母语中的一些语言现象不够敏感,有可能忽略这些语言现象。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我并不反对母语人写其母语的参考语法或对自己的母语进行研究。我认为,如果他们通过扎实的“沉浸式田野调查”对另外一种语言进行调查和研究后,掌握了语言调查、分析和研究的方法,回过头来写自己母语的参考语法就很容易了。就像我,在调查过斐济的土著语、亚马逊丛林的Jarawara语和很多澳大利亚土著语言后,再写英语的参考语法,那就特别轻松,而且也能写得客观、全面、到位。

问:您倡导“沉浸式田野调查”,但是,这种调查方式往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一个人一辈子也只能调查几种语言 。而您刚才又说了,从事语言类型学研究,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各种语言。这看似比较矛盾啊。那么,“沉浸式田野调查”聚焦于一种或几种语言,对类型学研究又有什么帮助呢?

迪克森:做“沉浸式田野调查”当然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是,你不做语言调查,你就无法深入了解和描写语言。有些语言是极度濒危的语言,通过田野调查,对这些语言进行记录和描写,有助于展示语言的丰富性和多样性,从而对类型学理论的丰富有所帮助。我曾经对澳大利亚的两种土著语进行调查,其中一种语言只有一个人会说了,在这种情况下,你只能做你该做的了——那就是认真调查,详细描写。就像我上面说的那样,我还调查过斐济的土著语、Jarawara语和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一些语言。这些语言来自世界不同的地方,有的分布在大洋洲,有的在美洲的亚马逊丛林——对这些不同的语言进行深入的调查,我对语言的类型学特征就会有比较深入的感受和思考。从某种程度上讲,类型学研究是以参考语法为基础的,类型学的理论应该源于参考语法。如果你的一生中,能写出三四个语言的参考语法,就会给其他类型学家提供有益的参考和帮助。

问:为什么说参考语法对语言类型学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什么样的参考语法是好的参考语法?

迪克森:首先要说明的是,教学语法也对类型学研究有用,但是,它的主要目的还是教人学习一种语言。而参考语法不一样,它是一个有机整体,对一个语言进行深入、系统、全面的描写。每一种语言都有自身的特色,因此,参考语法就有可能展现前期语言学理论上没有发现的新东西,从而为语言类型学家提供有益的资料。我认为,好的参考语法,一定是来源于“沉浸式田野调查”,同时,以“语言学基础理论”为语言描写框架。

问:说到“语言学基础理论”,不得不提到您在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三卷本专著《语言学基础理论》(Basic Linguistic Theory),您能否简单介绍一下这个理论的精髓呢?

迪克森:我主张的“语言学基础理论”是对世界上很多语言的事实进行的反思,对语言现象进行了归类处理。我既对语言的普遍性进行了概括,也对类型学上的一些特殊现象进行了描述或推测。因此,它对描写一种新的语言有很好的参考作用。但是,别忘了,我反复指出,任何语言学理论都只能作为参考,而不是作为教条去遵守。尊重语言事实,深入分析通过“沉浸式田野调查”获取的第一手语料,才是语言学研究的根本。以形式语言学为例,新的理论总是层出不穷,但都是昙花一现。焕发永久魅力的经典,基本都是那些看似基础却衍生于语言事实的理论。

问:我们知道您是一位有影响力的语言类型学家,有很多的作品。您认为哪些作品是我们必读的?

迪克森:这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我当然希望人们把我的东西都拿去读了。不过,还是要看出于什么目的去读了。我的著作大概可以分为四类:有类型学理论探讨的,如《作格》(Ergativity)一书;有参考语法类的,如我出版的几本参考语法的专著;有类型学研究方法论探讨的,如《语言学基础理论》的三卷本;有探索语言演变和演化的,如被翻译成日语、汉语、韩语和阿拉伯语的《语言兴衰论》(The Rise and Fall of Languages)等。当然,有兴趣的读者还可以看看我和阿罕瓦尔德(Alexandra Aikhenvald)教授担任主编的、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系列类型学探索丛书以及我在各类学术刊物上发表的一些论文。

问:在中国语言学界,现在有一种倾向,就是从中国境内语言本身的特点和特征出发去研究中国境内的语言,而不能全盘照搬西方的一些语言学理论。对此,您怎么看?

迪克森:首先,我认为不照搬西方的语言学理论是对的,但是,这并非意味着西方的语言学理论不值得参考和借鉴。其次,个人认为,中国境内语言的研究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中国的学者还是以汉语研究为主,少数民族语言的研究还远远不够——虽然现在要好一些,但是,应该呼吁更多的学者把目光转移到少数民族语言上来,深入调查,细致描写。如果仅仅以汉语研究为主,怎么能谈得上中国境内语言的区域特点和特征呢?最后,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中国的语言学研究还远远落后于西方,而且,中国的语言学研究者往往热衷于追随一些新的理论,这是不对的。还是那句话,你们真的应该好好调查自己的语言,同时,参考一些经典的普通语言学理论,用于指导你们的研究。我的理解是中国有那么多的语言,不去好好挖掘、调查和描写,大家都扎堆进行汉语研究,追随一些所谓新的理论,把汉语研究的一些老问题翻出来,换个视角再去讨论,真的没有什么意义。有这个时间和精力,我强烈建议去调查一个以前没怎么研究过的语言,写一部参考语法。

问:您对中国语言学者如何提高语言学研究的水平和质量有什么建议?

迪克森:就像上面说的那样,总结起来,我有这么几个建议:1.多关注中国境内那些未被深入研究的少数民族语言,包括汉语方言;2.多做语言学的田野调查,不要坐在办公室,当一个“扶手椅”上的语言学者;3.既尊重语言事实,也不排斥有益的语言学理论,要多参考并批判性的思考和运用;4.多在国际学术刊物上发表文章,不要只发中文的,形成封闭的学术圈子,让外界看不到、看不清、看不懂,从而无法在国际语言学界产生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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