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 会 支 持 与 抑 郁 症 关 系 的 研 究 进 展▲

郑雅格 梁 亮 卞合涛 王高华

(武汉大学精神卫生中心临床心理科，湖北省武汉市 430000，电子邮箱：yagezheng2012@yahoo.com)

【提要】 抑郁症是一种由多因素引起的以情绪低落为典型表现的情感障碍，是危害全人类的常见病、多发病，已成为全球性的主要精神卫生问题。社会支持是一定社会网络运用一定的物质和精神手段对社会弱势群体进行无偿帮助的行为总和，其具有改善抑郁的作用，但具体机制尚不明确。本文就社会支持与抑郁症之间的关系及其保护性作用机制进行综述。

抑郁症是一种由多因素引起的以情绪低落为典型表现的情感障碍，是危害全人类的常见病、多发病，已成为全球性的主要精神卫生问题。社会支持对抑郁症的预防和缓解具有积极作用，其机制涉及神经、内分泌等多个系统，但多个系统相互作用与社会缓冲效应的具体机制目前尚不明确。本文就社会支持与抑郁症的关系及其保护性作用机制进行综述，为抑郁症的防控提供新策略。

1 社会支持的概念及发展

社会支持最早属于心理学理论体系范畴。Rahe等[1]发现相同的刺激对不同个体的影响不同，得到较多亲友支持者对应激事件的抵抗能力更强，身心更加健康。20世纪70年代初期，精神病学科正式引入社会支持这一概念，由于其与身心健康密切相关，随即引起广泛关注。经过几十年的研究和发展，人们对社会支持的概念有了更深入的认识。Caplan等[2]认为，社会支持是连续的社会集合，其为个体提供认识自己的机会，并维持个体对他人的期望，在个体需要时，同属该集合具有支持性的其他成员可提供包括指导性的信息、认知、实际帮助以及情感支持在内的援助。Cohen等[3]认为，社会支持是一种有益的人际交往，这种交往可减少应激事件对个体的不良影响。Sass等[4]认为，社会支持是存在于给予者与接受者之间的一种言语或非言语交流形式，通过这种交流形式不仅降低人们对自我、环境、他人及亲缘的不确定感，还能加强人们对生活经历的自控感。Gottlieb等[5]认为，不应将社会支持视为一种给予者供给接受者的商品，而应将其看作是团体间关系共性与情感特征的体现。因此，不管是正式支持团体还是非正式的有益人际关系，人们在社会支持中可以获取情感、信息、同伴、尊严、物质等支持。肖水源等[6]认为社会支持涉及三个方面，一是客观可见的，比如社会网络、团体关系、直接的物质援助等；二是主观体验上的，多指在社会实践中个人受到尊敬、理解、支持的主观感觉和体验；三是对社会支持的利用效率，有时尽管具备合适的社会支持资源和条件，但出于某些原因，社会支持可能不会被很好地接受和利用。李强[7]分析个人心理健康与社会心理应激的关系后认为，增加个体之间的社会联系可帮助自身缓解心理应激反应，降低精神紧张程度，提升社会适应能力。施建峰等[8]认为，社会支持指的是当某人有需要时，来自他人的同情和资源的给予，而这种同情和资源的给予，能够满足个体所需，从而缓解个体的各类紧张。刘晓等[9]认为，个体在社会关系里得到的具有协调压力与身心健康相互作用的支持即为社会支持，譬如情绪支持、手段支持、情报支持、评价支持等，涉及精神与物质两方面。总之，社会支持包括主观的(精神上的)与客观的(物质为主，实际可见的)支持，是以个体为中心，个体、个体周围与之有联系的人们以及个体与这些人之间的社会互动关系所构成的整合系统。

2 社会支持对抑郁症的治疗作用

良好的社会支持可以提高个体的社会适应性，对维护个体的心理健康、缓冲心理应激的不良影响具有重要作用。Brittain等[10]对623例感染HIV的非洲孕妇进行研究发现，社会支持水平高者，其爱丁堡产后抑郁量表评分低，病耻感是社会支持抗抑郁作用的影响因素，这可能是由于病耻感不仅可直接加重抑郁症状，还可导致患者主动寻求和利用社会支持的效率降低，从而加重抑郁症。Xiao等[11]对HIV感染者的社会支持、抑郁症及生活质量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发现，抑郁症可影响身心健康，情感支持水平越高的患者，其活动性、精力、心理状况越佳，疲劳度越低，情感支持可通过直接和间接作用缓冲抑郁情绪，提高生活质量；然而信息支持与功能支持对该人群的抑郁情绪并无明显缓冲作用，也未改善其生活质量，这可能是由于接受功能和信息社会支持的患者认为自己处于疾病状态，从而产生消极情绪，进而主动减少活动，这提示我们在临床工作中要正确区分不同社会支持类型的概念，选择适合的社会支持手段治疗患者，从而提高患者生活质量。McKillop等[12]发现，功能性社会支持水平高的腰痛患者在随访期间较少出现抑郁症状，且在已有抑郁症的患者中，功能性社会支持水平高的患者恢复情况更好，提示社会支持可以作为抑郁症的预后因素。Cheong等[13]发现，儿童期缺少社会支持者发生抑郁症的概率升高，说明社会支持具有保护性作用，缺乏社会支持的个体应激抵抗力下降，更容易出现抑郁情绪。Gariépy等[14]发现，不同年龄阶段的社会支持来源不同，儿童和青少年的社会支持主要来自父母，而成年人更多依靠配偶，其次是家人和朋友，但目前社会支持的测量存在明显异质性，且没有统一标准。既往认为，抑郁症患者普遍缺少实际的社会支持，而Park等[15]发现，抑郁情绪与在“脸书”上发布消极信息后受到的实际社会支持呈正相关，而与主观认为接受到的来自“脸书”的社会支持水平呈负相关；因此，来自网络多媒体的社会支持同样具有缓解抑郁作用，其可作为抑郁患者社会支持的潜在干预靶标，这与McDougall等[16]的研究结果相似。Mizuta等[17]发现，日本青少年的抑郁状态与经济水平、是否有好友、经历过难忘的刺激呈正相关，而与老师的支持呈负相关。Domènech-Abella等[18]发现，社会网络的类型和大小可影响孤独和抑郁症之间的关系，增加社会交往可能比改善孤独者的社会认知适应不良更有利于减少抑郁症的发生，说明探索社会网络在孤独感中的作用具有重要意义。Wang等[19]发现，眼癌患者抑郁评分与看护者负担评分呈正相关、与社会支持呈负相关，而看护者高负担与低收入、低主观社会支持及低社会支持使用率有关，因此降低看护者负担评分、提高社会支持有利于减少患者抑郁评分。

3 社会支持抗抑郁的机制研究

在过去几十年，人们逐渐意识到社会变量对神经、内分泌及免疫反应的作用，并对其可能的机制进行研究，发现不同种类社交伙伴具有社会缓冲作用，但其机制并不完全相同，且大多数研究以动物实验为主。

3.1 社会支持对室旁核去甲肾上腺素的抑制作用 研究发现，母鼠和同窝大鼠都能够减少孤立新生大鼠的超声波发音，但是母鼠诱发这种社会缓冲作用的机制是由多巴胺受体介导的[20]。同伴的气味和足底刺激会诱发两周龄的大鼠逃避学习，这种效应是通过提高作用于杏仁核基底外复合体区的皮质酮水平来介导[21]。这可能是由于与母鼠接触减少了室旁核去甲肾上腺素的释放。对孤立幼鼠注射去甲肾上腺素拮抗剂后抑制了皮质酮引起的逃避学习反应，并导致对学习的偏好，而注射去甲肾上腺素激动剂诱发了其接触母鼠时的学习反应，当幼鼠接触麻醉母鼠时，缓冲了皮质醇升高，并出现气味偏好，说明这种缓冲是通过抑制脑干传入室旁核的兴奋性去甲肾上腺素介导的。Hennessy等[22]发现，活跃的成年雄豚鼠也可发挥社会支持缓冲作用，且其边缘皮层Fos表达增加，而接触麻醉的雄鼠和活跃的母鼠并未见Fos表达增加。且前额叶皮层激活会抑制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反应[23]，因此推测成年雄豚鼠发挥社会支持缓冲作用可能与前边缘皮层Fos蛋白激活有关，其间接抑制了去甲肾上腺素活性和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反应。

3.2 社会支持对室旁核缩宫素的抑制作用 已有证据表明，在一定条件下室旁核中的缩宫素可抑制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活性并减少焦虑样表现[24]。束缚雌性田鼠1 h后笼中隔离恢复30 min，田鼠模式化的路径追踪和整理毛发行为增加，在恢复期结束时，田鼠的循环皮质酮水平及“高架十字迷宫”的焦虑样表现也增加，而在恢复期与雄性同伴接触则可消除这些表现。此外，在孤立雌鼠室旁核内注射缩宫素受体激动剂也可减少其焦虑样表现和降低皮质酮水平，而注射缩宫素受体拮抗剂则阻断了雄鼠的缓冲作用[25]。因此，缩宫素在配对同伴发挥社会缓冲作用中的机制较明确，这与人类的亲密伙伴发挥社会缓冲作用的机制一致。但Chen等[26]发现，是否产生这种缓冲效应与缩宫素受体的单核苷酸基因多态性有关，这一结果有待更多研究支持。

3.3 社会支持对外侧杏仁核的抑制作用 当条件性恐惧的雄性大鼠暴露于听觉条件刺激时，接触新的雄性同伴可完全抑制其行为反应和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激活[27]。电生理和免疫组化研究证实，同种个体的社会支持缓冲作用伴随着外侧杏仁核活性的抑制[28]。Duvarci等[29]认为，听觉条件刺激导致的所有行为学、生理学反应源于外侧杏仁核的激活。Kiyokawa等[30]发现，损伤感知嗅觉信号的主要嗅上皮可抑制缓冲效应，损伤或离断嗅脚后正中区同样可抑制缓冲作用，因此认为，嗅觉信号从主要嗅上皮传入主要嗅球，然后通过嗅脚的后正中区传到外侧杏仁核。对同一个个体的社会缓冲，Takahashi等[31]只观察到嗅脚后中区里的前嗅核后复合体Fos蛋白表达。这提示导致这种社会缓冲作用的嗅觉信号是从主要嗅球传到嗅脚的后正中区(最可能是前嗅核复合体)中，后者通过抑制外侧杏仁核的活性来抑制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反应。还有研究表明[32]，室旁核中的血管升压素也参与嗅觉信号的缓冲作用，但其具体机制尚不明确。

4 小 结

社会支持对抑郁症的预防和缓解具有积极作用，因此，应对目标人群提供必要的社会支持，并选择最佳的社会支持手段，减少社会隔离。社会支持发挥作用的机制涉及神经、内分泌等多个系统，但多个系统的相互作用与社会缓冲效应的具体机制目前尚不明确，有待进一步的研究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