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开发背景下乡遗记忆建构与影响因素研究*
——以潍坊杨家埠为例

2019-03-20 04:48闫阿慧赵玉宗张方云
旅游研究与实践 2019年1期
关键词:大观园年画风筝

闫阿慧,赵玉宗,张方云

(1. 巢湖学院 旅游管理学院,安徽 巢湖238000; 2.青岛大学 旅游与地理科学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0 问题提出

2016年,中国城镇化率达到57.35%[1],伴随城镇化和新农村建设的快速发展,大量传统村落开始衰落甚至消失。相关数据显示,从2000年至2010年,中国自然村由363万个锐减到271万个,10年期间,90多万个自然村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消失,平均每天有200多个村落消失[2],古村落的保护刻不容缓。伴随着古村落的消失,乡村记忆的保护与延续已经成为当今社会的热议话题。2012年,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文化部、国家文物局、财政部联合启动了中国传统村落的调查与认定工作。2013年,中央城镇化会议提出,要推进新型城镇化,“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而乡愁的重要情感源头是乡土记忆[3],山东、浙江等地则相继实施了“乡村记忆”工程。

杨同卫等[4]指出,乡村记忆是乡村文化的直接凝结和体现,是依托乡村独特传统逐渐内化而成的乡民的思想观念与认知习惯。据统计,中国1 300多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绝大多数集中在传统村落内[5],而随着传统村落衰落与消亡,所承载的乡村非遗记忆(以下简称“乡遗记忆”)也日渐式微,因此保护与传承乡遗记忆不仅是乡村记忆工程中的重要内容,而且也成为当前非遗保护与利用的核心议题之一。非遗作为传统村落旅游开发的重要载体,在开发过程中,乡村居民、旅游经营者以及游客都不同程度地介入到乡遗记忆的建构之中,从过程与结果两方面实现着乡遗记忆的再生产。

1 文献回顾

记忆研究始于心理学、精神分析学领域,起初多关注个体心理因素,忽视记忆与社会文化环境之间的关系,而法国社会学家哈布瓦赫[6]提出集体记忆并不是某种神秘的群体思想,开启了西方社会记忆研究[7],记忆研究始从心理学拓展到社会文化层面[8]。至20世纪80年代,社会学界、人类学界等开始广泛地关注有关记忆的理论与研究[9]。伴随着全球化、地方化带来的地方、空间和文化变迁,记忆研究迎来了世界性记忆时期[10]。

记忆,特别是集体记忆研究中,关于记忆的载体分析已取得大量成果。作为重要物质载体之一的“景观”,主要包括纪念景观[11]、战地景观[12]、怀旧景观[13]、日常景观[14]等,黄维等[15]从文本与冲突视角对景观载体研究进行了总结和评述。记忆的非物质载体则涵盖仪式[16]、表演[17]与日常身体实践[18]等,并与特定时间、场所设施、景观空间和固定身体操演、语言结构模式等相关[8]。钱莉莉等[8]指出,“地方”划分为不同尺度的空间,集体记忆根植于地方,是表现空间意涵的积极要素。关于特定场域空间,集体记忆的建构与变迁的研究正逐渐成为学者们关注的重点内容。郑宇[19]认为箐口村集体记忆的建构是在叙事框架、主体诉求和复现机制的共同作用下实现的。苏醒等[20]研究了旅游开发背景下诺邓村女性历史记忆的变迁情况。汪芳等[21]借助记录片《记住乡愁》,采用内容分析法对传统村落的集体记忆进行分析。目前,国内集体记忆研究仍处于初始阶段,大部分成果主要集中于历史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等领域。当前,旅游已成为乡村振兴的重要产业基础之一,改变了众多乡村的面貌与生活场景,也重塑着乡村的传统文化记忆。本文立足于集体记忆理论,研究旅游开发背景下传统村落的乡遗记忆的建构过程,并分析其中的影响因素,可丰富和拓展当前的乡村记忆研究。

2 研究设计

2.1 案例地概括

杨家埠民俗文化古村(以下简称“杨家埠”)位于山东半岛北部,是潍坊市寒亭区的一个行政村,是一个至少有600余年历史的古老村落。杨家埠是集民间年画与风筝于一体的国家非物质文化“双遗产村”,也是我国现在唯一的一个“双遗产村”(见图1)。

2.2 研究方法与过程

首先,我们在2017年1月中旬进行了5天的预调研,主要对杨家埠的整体空间(包括象征、生活、生产及商业空间)开展实地走访,获取研究需要的基础资料。其次,在2017年5月中旬进行5天的正式调研,共调查访问了40多位相关人员,其中,深度访谈30余位,包括村民、村委干部、大观园管理人员及游客。对村委干部及大观园管理人员的访谈,主要获取杨家埠(生产、生活及商业空间等)及大观园(象征空间)的基本情况等;对当地居民的访谈,主要了解其在不同空间对风筝、年画的乡遗记忆等信息;对游客的深度访谈,主要获取游客对风筝、年画的乡遗记忆等信息。最后,在2017年10月底进行了两天的补充调研,共调查访问了15位相关人员,其中深度访谈7人,主要包括居民和游客。

2.3 分析框架

集体记忆主体应是一个群体,记忆载体则属于能唤起记忆主体的各种物质与非物质形式。同时,哈布瓦赫还强调,集体记忆不是一个既定的概念,而是一个社会建构的结果。因此,记忆主体共享往事的过程与结果,是对记忆的重新建构过程,这一过程会因记忆主体、空间及载体形式的不同而有所差别。

杨家埠的乡村非遗典型包括风筝和年画两类。20世纪80年代后,因旅游开发使得游客这一新的主体不断介入到杨家埠乡遗记忆的建构中,游客丰富了乡遗记忆的主体类型。记忆载体的形式很多,其中景观、节庆及身体实践因具有空间及地方属性,是地理学视角记忆研究的主要记忆载体。具体分析杨家埠乡遗记忆载体形式,景观载体则主要指大观园。节庆主要是在大观园举行的灯会等。身体实践对居民①而言,主要是指与风筝、年画相关的日常身体实践;对游客而言,主要是指与其相关的体验活动等。

3 杨家埠乡遗记忆建构与特点

3.1 乡遗记忆空间变迁

侍非等[22]认为,集体记忆常存在于凝固的空间内,解读空间文本以透视集体记忆的建构问题。本文通过分析杨家埠记忆空间变迁,为乡遗记忆建构问题提供一个反思性的微观视角[23]。杨家埠乡遗记忆空间可划分为生产、生活、象征与商业空间等类型。其中,生产空间指风筝、年画生产作坊,生活空间指当地居民生活区域,象征空间主要指大观园,商业空间指风筝、年画销售商店等。本文主要分析1986年旅游开发至今,杨家埠乡遗记忆空间的变迁与演变(如图2)。考虑到大观园自建立到现今,无论是在建筑样式还是发展模式方面基本呈稳定状态,因而本文将重点关注生产、生活及商业空间的变迁。

资料来源:作者绘制。图2 杨家埠记忆空间变迁阶段

第一阶段:自1986年至2004年。这一阶段中,三类空间都实现了缓慢扩展。1986年,伴随着旅游开发进程,大观园内风筝、年画生产功能逐渐弱化,旅游功能不断增强。同时,赴杨家埠购买风筝、年画的人越来越多,促使非遗生产空间逐渐延展,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制作和生产。在杨家埠,一般冬季印年画,春季扎风筝,季节性明显,且与农业生产互为补充。随着生产空间的扩大,商业空间同步变化,杨家埠乡遗记忆空间呈现生产、生活和商业空间基本吻合的特点。

第二阶段:自2005年至2010年。2004年杨家埠开始实施城中村改造,考虑到其特殊的旅游功能,上级政府批准居民建筑可在保留传统建筑特色基础上进行集体性改造(特批为二层居民房),这推动了居民生活空间的快速扩大,也改变了其生活环境。与此同时,鉴于风筝、年画生产销售等方面的竞争压力逐渐增大,普通家庭作坊数量开始急剧减少,生产空间范围收缩,逐渐集中于商业街两侧;而风筝、年画因时代的进步,实用功能减弱,更多被视为工艺礼品。相应地,为满足游客等需求的商业空间也逐渐缩小且呈集中化,原先与居民生活空间相融合的生产与商业空间产生分离,三类空间仅在商业街区域实现了融合。

第三阶段:自2011年至今。随着杨家埠城中村改造的完成,三类空间的功能基本稳定,空间边界日渐明晰,杨家埠乡遗记忆空间逐渐完成新建构。

3.2 乡遗记忆建构特点

记忆的构建需要主体的思维运作,可将记忆的构建过程理解为记忆主体和记忆符号的关系问题[23]。这些符号作为记忆的载体,充当了激活或激发记忆主体进行记忆的催化剂。本文分别从杨家埠乡遗记忆建构过程中居民和游客两类主体展开分析(如表1所示)。

3.2.1 居民群体

(1)文化景观

文化景观和特色建筑作为记忆的载体,对特定的群体发挥着一种相对不变的界定和延续作用。李凡等[24]指出,往日景观作为文化记忆与特性的组成部分之一,具有记忆储存与延续的作用。并且,重建象征性景观成为激活或激发集体记忆的一种空间策略。景观与记忆的互相作用,自然而然地塑造了地方的文化特征,从而形成了对地方的认同感。因此,景观、记忆与地方认同常常密切联系起来。大观园不仅是以风筝、年画为主题的文化景观,而且传承了杨家埠明清古建筑的风格特色。调研发现,居民对文化景观和特色建筑的乡遗记忆构建具有以下特点:

第一,建筑景观认同感突出,生产艺术景观记忆分化。大部分居民对修复和保留的古建筑印象深刻,产生了较强的认同感,但同时也呈现出对一些新建象征性景观的排斥(访谈对象D8)。同时,居民则对风筝、年画的生产艺术景观是否保持传统呈现了一定的分化(访谈对象D1和A9)。

古建筑挺好的,建议还是保存古建筑,不能建新的,那样没有什么意思,这边后来建的孔雀、大熊猫都是象征性的,与民俗文化(风筝、年画)不搭。

——访谈对象:D8

表1 以风筝、年画为主的乡遗记忆建构的特点分析

资料来源:作者绘制。

熟悉地方没有风景,外面人可能觉得很新鲜(风筝、年画)。不太关注是不是传统手工艺,对怎么做的不太感兴趣,可以接受机器化,因为机器化的手工艺和传统手工艺没有什么区别,谁也保证不了哪个是传统的和机器化的。

——访谈对象:D1

传统就是传统,传统的东西永远不会过时,机器不能替代,还是要坚守的。根据规模及发展情况,还有人们的接受能力的变化,未来可能接受生产一些机器化的年画。不过真正的艺术家还是喜欢手工的。

——访谈对象:A9

第二,时间取向差异明显。有些居民表现了对体验过去民俗风情的向往,时间属性具有过去取向(访谈对象D8);而有些居民却表示应穿插一些与时俱进的创新项目,时间属性具有现在取向(访谈对象D7)。当然,还有一些居民表示,大观园一方面要体现以前的民俗风情,也要兼顾人的现在需求,时间属性具有过去与现在并存取向(访谈对象A12)。

我喜欢土特产及乡村气息的小吃,最好在民俗街道两边;大观园可以扩建规模,可以形成度假村,可以让人休息3~4个小时,或者住一个晚上。若这两点实现的话,会来更多次。当然,主要还是想体验以前的民俗风情,比如,自己种菜等。也让孩子走出家门,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

——访谈对象:D8

以民俗为主题,要与时俱进、创新,比如新建的滑雪场。如果只是主打民俗,那只能接待外来游客;为吸引当地游客,要创新更多项目,如果不创新,一般当地人来1~2次,就不来了。

——访谈对象:D7

民俗大观园一般不进去玩,平时里面没有什么可玩的,除了一些保留下来的建筑和传统手工艺(风筝、年画)。但是建筑只是静态地摆在那,里面都是空的,没有根据现在需求去进行开发。

——访谈对象:A12

(2)节庆

郭巍等[25]认为,节庆是依托当地独特资源,在相对固定时间与地点重复举办的事件。而节庆所留存的文化价值与记忆也愈加受到重视[26]。杨家埠民俗文化灯会是大观园最主要的节庆活动之一。调研发现,节庆记忆构建中,记忆主体已呈年轻化趋向,一般老人不愿意参加也不关注;相反,年轻人及儿童群体更乐意参与(访谈对象D9);从记忆文化传承而言,灯会则较好地体现了以风筝、年画等为主题的民俗文化(访谈对象D7)。但同时也发现,灯会过程中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身体实践,缺乏对灯会的特殊情感连接。

没有参加过灯会,对灯会不太感兴趣,也没有时间来,主要是年轻人参加灯会比较多。

——访谈对象:D9

灯会参加了,挺好的,以风筝、年画为主题的民俗文化,开展一些民俗活动,人多热闹,家长会领着孩子来参加,感受过年的民俗气氛。

——访谈对象:D7

(3)身体实践

许多习惯技能的记忆往往沉淀在我们的身体里,成为一种身体实践记忆。而习惯技能的身体实践一旦不再重演,记忆就会随之衰减甚至消失。同样,李菲[27]指出,身体在场、切身互动中进行的传承,是非遗最有效的传承方式。在独立的生活空间中,当地居民因已不从事风筝、年画生产,日常几乎不涉及与之相关的身体实践,因而在记忆构建中,具有模糊记忆或者无记忆特点。对于商业街的居民,因生活、生产与商业空间重合,在记忆构建中,身体实践具有复杂性特点。

其一,生产实践呈现日常化特点。因寒亭区城镇化扩大趋势,杨家埠几乎没有农业土地,很少从事农业生产活动。随着市场需求量的增加,风筝、年画的生产季节性减弱,基本常年生产。

以前,冬天印年画,剩下的颜料来年春天扎风筝正好用上,互相利用。城市扩大,现在没有地了,常年就做,现在生产量多了,变成了工艺品,几乎可以翻3倍。

——访谈对象:A4

其二,交往实践呈现较强的社会属性。纯粹的个体记忆是不存在的,是在与社会成员之间的交往互动中形成的,所以,记忆从形成初始就必然具有社会属性[28]。当然针对不同交往对象,身体实践具有不同的特点,与家人进行的身体实践主要偏重于讨论创新性(访谈对象A6),与顾客进行的身体实践主要关注风筝、年画信息(访谈对象A5)。

有的时候与自己家庭成员聊聊关于年画的创新,不创新的话就会被淘汰,主要是增加题材,包括四大名著,做法没有变化,在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

——访谈对象:A6

一般游客会关注风筝、年画的样式、材料、寓意等,询问风筝放飞知识及年画的线条和颜色怎么吻合的,对价格比较敏感。

——访谈对象:A5

3.2.2 游客群体

(1)文化景观

游客与居民在对文化景观和特色建筑的乡遗记忆建构中,呈现出明显的认同差异。对大观园的古建筑,大部分游客表现出冷淡的态度,没有留下深刻的游后印象,对建筑特色,即是否是明清古建筑持有怀疑态度(访谈对象D2);相反,他们对以风筝、年画为代表的文化景观表现出特别的喜欢,对其作为文化遗产价值及地位表示肯定,认为这是整个游览中印象最深刻的一部分(访谈对象D10)。

古建筑到处都有,像这种民俗村感觉都差不多,而且好多都是在维修,弄得失去了原来古建筑的一些特色,这种建筑看多了,也没有什么可吸引人的。

——访谈对象:D2

民俗大观园很好地体现了我们这的特色——风筝和年画。风筝和年画在全国是很有名气的,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对风筝博物馆最有感触,看到了各种各样的风筝,特别地震撼,也买了一些风筝和年画,对风筝、年画的制作过程很感兴趣。

——访谈对象:D10

(2)节庆

实地调研发现,杨家埠民俗灯会在举行之前,无论是宣传方式还是宣传力度都不够,宣传效果不好。因此,在对民俗灯会的记忆构建中,大部分外地游客没有参加过甚至没有听说过灯会,因此游客的记忆构建具有无记忆的特点(访谈对象D10)。当地游客大部分听过灯会却没有参加过,对节庆的记忆构建存在模糊记忆的特点(访谈对象D1)。

我是台湾的,一般会跟团来这边玩。这次我们就是跟团(青岛-济南-潍坊路线)来的,旅行社安排的路线。在这次来以前,在我们那没有听说过杨家埠。不过来了之后,杨家埠的风筝、年画确实是名副其实,这里的灯会真没听过。

——访谈对象:D10

杨家埠的灯会倒是听周围的人讲过,但是,过年期间,忙着走亲戚,没有时间过来玩,而且灯会到处都有,都差不多吧!

——访谈对象:D1

(3)身体实践

潘澜等[29]指出,在旅游过程中,旅游体验会被不断以记忆的形式储存在脑海中,当旅游者再次面临选择目的地时,之前旅游体验的记忆就会被无意识地回想起,人们会依赖记忆来进行决策。在大观园内,与风筝、年画相关的身体实践主要是体验活动。而外地游客在体验记忆构建中,几乎无记忆,这就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大部分外地游客都是第一次来,而且表示以后不会来”的事实。

个人对风筝、年画制作过程比较感兴趣,可今天只有观赏的,只看到一些艺人在表演,没有让我们真正体验这个过程,有点小遗憾。

——访谈对象:D15

3.3 乡遗记忆建构的影响因素

3.3.1 居民乡遗记忆建构的影响因素

(1)自身因素:利益与需求

人们如何建构集体记忆在很大程度上立足于当下, “当下”包括很多因素,而最主要的因素就是自身利益与需求(访谈对象A7和A6)。记忆主体往往会根据自身的利益需求去构建对应的集体记忆。比如,在商业、生活与生产空间吻合的条件下,不同居民根据自身利益与需求构建不同的集体记忆。

对现在的环境特别适应,住的比以前好了,游客买得多了,收入高了,生活质量得到了提升;对生产环境(风筝、年画)挺适应的,没有什么变化,也不受外界影响。(利益:生活质量改善)

——访谈对象:A7

现在住的条件好,但是呢,也不太习惯现在的环境。以前的生产环境比较好,以前是家庭作坊,我喜欢在自己的工作室,关在屋子里,做这种手艺活,不受外界的打扰。(需求:生产不想受外界打扰)

——访谈对象:A6

(2)外界因素:城镇化与旅游发展驱动

虽然集体记忆的构建立足于现在,但是也逃离不开大环境的影响。影响杨家埠乡遗记忆构建的主要因素是旅游发展和城镇化的双重驱动,在这双重力量驱动下,风筝、年画的乡遗记忆构建会变得更为复杂。城镇化的发展意味着职业结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以及思想观念现代化等转变[30],而这些转变会对当地居民对风筝、年画的乡遗记忆构建产生负面影响。赵悦等[31]指出,非遗可以通过旅游者这一广泛的受众群体得到宣传和弘扬,使得当地居民对自身文化产生自豪感与认同感。因此杨家埠民俗旅游的发展可以促进当地居民自觉保护风筝、年画,可以缓和城镇化带来的负面影响。

(3)协调力量:村级干部与政府

大观园是由风筝厂(民办企业)演变而成,杨家埠最初发展旅游是自下而上自发组织的。在杨家埠发展旅游中,政府也积极地配合,给予大观园实至名归的地位与荣誉,对外不断宣传,促进了杨家埠的旅游发展。在寒亭区城镇化不断扩大的情况下,大观园与杨家埠发展旅游发生冲突,比如城中村改造等问题,随后村级干部与政府主动申请协调,政府特地批准杨家埠在保留原有建筑特色的基础上进行二层楼改造,使得杨家埠古村落的村落地域、村落环境、建筑等均保持较好,更有利于大观园和整个杨家埠联合打造民俗旅游。村级干部与政府,在风筝、年画的乡遗记忆构建中起到了协调作用。

当时城中村改造的时候,考虑到发展民俗旅游,我们村向上级申请二层楼改造,像周围的村庄也在进行改造,比如三角埠村在建17层,全是高层。所以政府还是积极支持我们发展旅游的。

——访谈对象:B1

(4)关键因素:持续的身体实践

风筝、年画作为传统手工艺,而乡遗记忆构建的关键因素在于持续的身体实践。在记忆构建的语境中,身体实践的内容更丰富。持续的身体实践不仅是对过去经验与习惯的重试,更是对未来记忆构建的投射。在生活空间(独立)的当地居民因不再从事手工艺,几乎不参与相关的身体实践,其乡遗记忆的构建基本呈现模糊记忆甚至无记忆;而从事风筝、年画的居民,因身体实践已经持续化、日常化,因此在乡遗记忆构建中发挥着关键性作用。

3.3.2 游客乡遗记忆建构的影响因素

(1)身体感觉

身体感觉往往可以唤醒与激发记忆,而身体感觉可以通过触觉、视觉等接触被随时激活。在大观园里,大部分游客在对乡遗记忆的构建中,表示没有深刻感受到风筝、年画所塑造出的景观或活动氛围,这明显受到身体感觉的支配影响。

可能没有导游讲解,我自己就逛了一圈,感觉有点懵,除了一排排的房子外,没有感受到那种民俗气氛,特别冷清,来这出差时从网上了解,潍坊杨家埠民俗大观园应该不错的,但是感觉除了风筝、年画之外,就没有看见其他民俗东西了,感觉一般般,下次应该不会来了。

——访谈对象:D11

(2)身体实践

身体作为最小的空间尺度,身体实践可以对特定的民俗体验记忆进行再生产和维护,从而成为游客体验记忆构建的重要影响因素。调研发现,大多数游客几乎都没有进行与风筝、年画相关的身体实践。因此,在乡遗记忆建构中没有表现出特殊的情感投入与获得深刻的体验记忆。

我很久之前就听说过潍坊杨家埠民俗村,这不,带着孩子、老人来这,想感受一下民俗气氛,体验一些民俗活动之类的,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让孩子多多接触这些传统的文化,尤其像这的风筝、年画传统手工艺,可以让孩子增长一下见识。但是游玩之后,孩子也没有体验啥,不太好。

——访谈对象:D16

4 结论与讨论

本文采用质性文本分析方法,然而,任何个体的叙述都不可避免地带有“社会文本”的痕迹[32]。文章所探讨的并非是这些文本的正确与错误,而是为何这样表述而非那样表述,探究记忆建构背后的原因及意义。

4.1 结论

第一,本文确立了乡遗记忆建构的分析框架。从记忆主体、记忆载体和记忆空间3个层面确立了乡遗记忆建构分析的概念框架。第二,杨家埠乡遗记忆空间可划分为生产、生活、象征与商业空间等类型。杨家埠乡遗记忆空间的变迁可划分为3个阶段。第三,居民和游客作为乡遗记忆建构的主体,呈现出显著的构建差异特点。第四,影响居民、游客的乡遗记忆建构的因素不同。

4.2 讨论

记忆植根于记忆空间,记忆空间作为乡遗记忆建构的“土壤”,因此在城镇化与旅游发展中,保留一定的记忆空间成为乡遗记忆建构的关键所在。对居民而言,乡遗市场的客观事实保证和鼓励从事乡遗的积极措施,留住了从事乡遗的居民,才能保留与延续乡遗记忆;对于游客而言,着重从游客的身体感觉及身体实践入手,采取相应推进措施,为游客留下深刻的乡遗记忆。当然,对乡遗记忆建构与影响因素的探索是一种静态的研究,这是文章的不足之处,后续将从动态的角度对乡遗记忆建构的变迁进行研究,为保留与延续乡遗记忆的建构等问题提供更深刻的见解。

注释

①本文所指“居民”为在当地社区居住、生活和工作的人员,以与旅游活动中的游客相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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