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谦 程志浩 高冬娟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 100081)
民族团结是和谐社会建设的根本要义,是做好民族工作的关键所在,是我国各族人民的生命线,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指出“全党要牢记我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这一基本国情,坚持把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作为各民族最高利益,把各族人民智慧和力量最大限度凝聚起来,同心同德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1]
从根本上说,民族团结一方面是指各民族相互依存良性互动的状态,把分散的不同的民族联合起来,呈现出“不同民族在社会生活和交往联系中的和睦、友好和协调、联合的关系”[2];另一方面是指“同一民族内部和不同民族之间,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一种生存方式”[3],结合中国的情况,就是指各民族之间的团结和各民族内部的团结,它反映着“群居的人,关系的社会”这一事实;除此之外,民族团结更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社会治理和发展进步的理想形态,这是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美美与共。
与此对应,新时代民族团结的宣传工作不再仅仅是一种依靠上传下达的宣传手段进行的意识形态宣传,而是在新时代多元价值观的背景下,运用新形式新话语对民族团结关系、民族团结意识、民族文化认同、多元一体格局等进行大众化阐释的一系列具体实践活动,这些活动的目的不是为了宣传“民族团结”,而是通过联结意义共同性,凝聚“民族团结”意识。因此,本文所讨论的“多元”是指多元民族文化、多元价值观和多元宣传手段,“一体”则是指多元民族文化中具有普同性价值的“意义共同性”。
“意义共同性”是社会学中的概念,是指社会成员、社会群体或社会阶层、各个民族对自己在社会中所获利益、所处地位,自我赋予相似或相同的认知。它包含两层含义,在宏观上叫做社会归属感,在微观上叫做社区归属感,对于各个民族来说就是民族归属感,也就是共同的社会认同[4]。将这一概念运用到民族团结宣传工作思想中,是因为意识到一个社会、一个民族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共同体,除了有形的物质的组织联系之外,还必须有“意义共同性”这个无形的价值性的精神纽带。根植于人性普同的“意义共同性”是一种超越狭隘民族意识的社会认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其实就是这种全民族的意义共同性凝聚。
“意义共同性”是一种内在的、主观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它不仅是个体性的还是集体性的,事实上,这一概念与人类学中的族群认同属同一范畴,都是社会成员对自己群体归属的认知和感情依附,但二者又有所不同,即人类学中的族群认同一方面以文化认同为基础,并通过一系列的文化符号表现出来,因此族群文化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维持族群边界的基础,另一方面族群认同中的工具论还认为:族群认同作为一种工具,在有限的资源竞争中,能够帮助人们更有力地追求政治、经济以及其他社会利益。而作为社会学概念的“意义共同性”虽也强调以利益共同性为基础,但又不等于利益共同性,因为“利益共同性并不能必然保证产生意义共同性,社会成员、社会群体或社会阶层有可能对相同的利益赋予不同的意义,甚至相反的意义”[4]。马克斯·韦伯认为“人是一种悬挂在自我编织的意义之网(webs of significance)上的动物”,无论是主体性的个人还是主体性的族群,都是在历时性与共时性的生活坐标中寻求存在的意义,而这种意义又总是表现出很多人之为人、群之为群的共性,寻找并认同这种共性,其实就是认同了“意义共同性”,形成了我们所说的团结一心。所以,作为社会学概念的“意义共同性”更多强调的是一种共同的社会认同,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后的终极意义,是中国经济社会团结进步的力量源泉。
因此,在新时代民族团结的宣传工作中,把体现和提升“意义共同性”作为贯穿始终的宣传主旨,将其渗透于民族文化之中,让民族团结不再局限于各民族间的互帮互助,而是形成全社会成员共有的团结意识,将对中国经济社会的繁荣发展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实现产生更加积极的影响。
进入21世纪以来,中国经济社会转型加速,原有“乡土社会”结构被解构,给中国社会带来一场全民族、全领域、全方位的“变革”。它不仅改变着中国的经济体制和社会结构,也改变着中国人民的价值观念和思想意识,可以说,经济社会转型过程全方位、多维度的特点正是价值观念多元化的直接动因。
多元价值观使得原有计划经济体制下以国家与集体利益至上、阶级归属作为认同导向的价值观念逐渐淡化,代之以新旧价值观念交织并存、多种价值观念之间产生矛盾和对立;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利益之争,强化了各民族成员的身份壁垒,市场因素的介入导致体制要素和规范要素变化,改变了原有的利益格局和利益关系,许多转型期必然遭遇的社会问题在特定的时空场景与民族社会生态共同作用,便导致了涉及民族因素的社会冲突和群体性事件频繁发生[5];思想多元化下的关于民族政策的“逆向歧视”“一族一国”论等杂音、噪音不断影响着各民族对中国共产党、社会主义、中华民族和民族团结的政治认同、理论认同、情感认同,中国民族事务治理面临诸多挑战,强化各民族对中国发展道路、中华民族共同体和和谐民族关系的认同变得更加紧迫;民族团结的宣传工作在多元价值观的冲击中难以牢牢把握宣传的主线与核心,导致社会公众反向解读民族团结,甚至认为“宣传民族团结就是强调民族差异”,这些论调真实存在而且大量存在,需要我们对宣传工作的形式和内容作出认真与深刻地思考。
当然,价值观念混乱与冲突的根源绝不是因为价值观多元化,而是缺乏具有统领性的核心价值观,缺乏宣传中不断加深的核心文化渗透力,缺乏多元背后作为整体的文化意识存在。对于新时代民族团结的宣传来说,我们已有24字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从随处可见的标语和宣传牌上,我们已经能够看到核心价值观的渗透,但是这些价值观是否真正进入每个社会成员的心中,是否已成为一种主观上和文化上的自觉性,我们却是没有办法量化的,并且这些核心价值观分为三个层面,涵盖国家社会个人的各个方面,这对于民族团结的宣传工作来说,如若只抓团结不重视核心价值观渗透便会使宣传内容单一缺乏厚度,如果两头同时抓又会变得内容庞杂,造成注意力分散不知抓哪一方面的困惑。
因此,笔者认为,面对新时代的民族团结宣传工作,面对多元文化价值观对民族团结观念的消解或误解,必须要有一个民族团结工作的核心宣传思想,这个核心应该是所有民族团结宣传工作内容中最基础的底色,是所有民族团结宣传形式背后最通俗明了的主旨,它应该既能契合民族团结进步的思想实质,又能契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核心内容,并且通过对这一核心思想的大众化宣传,既能将民族团结的涵义真正阐释清晰,又能在社会整体层面上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从而形成一种全社会的有机团结,实现各族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通过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综合性考察,“意义共同性”显然具备成为这一核心思想的重要价值和作用,因为它是多元背后的一种整体性文化存在。
宣传“意义共同性”的价值有以下五点,其一就在于能够从根本上化解反向解读,为民族团结意识的形成默默耕地浇水,让民族团结意识的种子着床发芽茁壮成长;其二,明确宣传对象,以“意义共同性”为核心思想的民族团结宣传工作所面对的对象是中国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所有的民族;其三,丰富宣传内容,内容中更多的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是人与社会集体之间的相互映照;其四,重视发展问题,在民族团结宣传中提倡基于共同利益的“意义共同性”,强调“意义共同性”能够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与民族团结的紧密联系;其五,增进五个认同,将“意义共同性”作为民族团结宣传的核心思想,是对这五个认同相互依存的思想内核的准确把握。
一直以来,在大众意识中,民族团结的宣传被认为只是民族地区、民族宗教事务部门才需负责的工作,民族团结宣传只与民族地区相关,只与少数民族有关,从而解读出“哪里需要进行民族团结的宣传,就意味着那里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民族不团结”。这种反向解读虽然有失偏颇,但却有着一定的历史原因,并且真实地反映出当前民族团结宣传工作的滞后性和简单性。
追溯这种反向解读的历史不难发现,在不同国家和不同时代的语境下,“宣传”一词始终带有褒贬不一的知识与权力色彩,曾被定义为“操纵某种符号向某一群体传播某种事理以影响其态度或行为的一种社会行为”[6]。而自20世纪50年代西方国家为避免政治宣传行为的操纵色彩而用“publicity”取代“propaganda”后,1997年底,中共中央通知要求各级宣传部不再使用“propaganda”作为“宣传”的英译词,宣传部的英译名随即改为“Publicity Department”,这从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中西方在“宣传”的概念符号已经超越语境和语言障碍,在积极寻求正当性的实践中日趋一致[7]。法国学者雅克·埃吕尔(Jacques Ellul)认为,不必把宣传视为罪恶或与某个国家的意识形态相联系;美国学者爱德华·L·伯内斯 (Edward·L·Bernays)也认为“在任何事情上,宣传之好坏取决于它所推动的事业承载的价值以及所发布信息的正确性。”[8],因此,民族团结的宣传工作应该明确一个首要前提,那就是承认宣传的普遍性,深化宣传的正当性,通过“意义共同性”的文化渗透性宣传,把民族团结这个硬邦邦的高级术语变成一种社会普遍需要,变成一种日常生活情感,变成一个具有完全正当性、饱含温度的词语,从而逐渐转变民族团结宣传的刻板印象。
英国社会学教授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McPhail Hall)曾提出著名的编码解码理论,认为受众对媒介文化产品的解释,与他们在社会结构中的地位和立场相对应,受众在对待媒介文本所传播的意识形态时,可采取的阅读方式除了优先式阅读、部分接受的协商式阅读,还有一种就是“明知文本想表达什么却按自身的想法另行一套的反抗式阅读”[9]。这种反抗式阅读的根源绝大多数是由于宣传方式不当所致。
直接宣传能够起到快速铺开、直观显眼的效果,它是商品宣传、活动宣传最喜爱的形式,但是对于“民族团结”的宣传来说却是收效甚微的,因为正如雅克·埃吕尔所说“没有前宣传,直接宣传无法有效。”[10]这种前宣传其实就是一种在清楚社会思想基础之后潜移默化进行的、不显露宣传目的的“社会准备”,对于民族团结的宣传来说,这种前宣传其实就是联结各民族“意义共同性”的过程。不可否认,由于我国历史上封建社会时期的政权多为汉族建立,大汉族主义对民族关系影响较深,造成了民族间的隔阂与偏见,尽管新中国成立后,民族压迫与阶级压迫一去不复返,各民族共同成为国家的主人,但是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民族隔阂、民族发展差距等还无法在短期内消失,因此就需要民族团结的宣传工作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唤起各民族之间寻求“意义共同性”的自觉意识,让共性成为团结的基石。
当然这个前宣传过程也需要宣传手段,需要通过文化阐释,通过情感故事,通过生产生活的呈现,让“意义共同性”成为每个民族每个人的一种自然感情,首先彼此了解然后相互尊重。所以宣传“意义共同性”的价值之一就在于能够从根本上化解反向解读,使民族之间实现更好地交往交流交融,让民族团结成为每个民族的行为自觉。
宣传“意义共同性”的第二个价值在于能够使宣传对象更加明确,但这个明确并不是再次细分,而是更加广泛。以往民族团结的宣传对象直指少数民族,缺少对汉族的宣传重视;宣传工作集中于民族地区,忽略了对其他地方和省市的宣传。民族团结并不只是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族团结,只有全国各地的人都了解了民族团结的涵义,都知晓其他民族地区和民族的实际情况,才能在相互理解尊重的基础上实现真正的全民族团结。因此,要做好新时代的民族团结宣传工作,必须要明确宣传的对象不是单纯的个人,而是群众中的个体,所以“只有把个人融化到群众中,有效挑动他的反应,才能利用个人在群体中所受到的压力,影响他的情绪和行为。”[10]因此,宣传和联结“意义共同性”具有跨时代跨地域的通识价值,它正是将个人融化到群众中的重要方式。
回看近些年来民族地区进行的民族团结宣传工作,做得比较多的是推典型人物,推典型故事,诸如《桃李东风渐次开——兵团职工尤良英和她的维吾尔族弟弟麦麦提的故事》《大爱母亲阿尼帕·阿力马洪抚养四个民族十九个孩子》《一名汉族军官和他的四个维吾尔族孩子》等等新闻报道,这些人物故事在电视、广播、报纸、网络上以文字和视频诸种方式进行宣传,互帮互助故事框架给受众一种错觉,受众自然而然地认为民族团结只与少数民族有关,而与占人数绝大比例的汉族似乎没什么关系,最后导致汉族群体在思想根上就轻视这种宣传,意识不到民族团结的深层次意义,同时导致少数民族对这种简单化的宣传报道没有特别重视,甚至典型人物也因媒体频繁地报道而被忽视。
以上问题之所以出现就在于民族团结的宣传对象既没有分化清晰,又没有完全涵盖。“意义共同性”是全社会每个人的主观归属感和认同感,它不分民族不分地域不分时间,每个人自出生开始到成为一个社会学意义上的人,都离不开这种社会关系的思考和对意义的追寻,与此相应的“民族团结”事实上就是一种社会关系的状态,所体现的正是一种共同意义选择之上的和谐发展的社会关系。因此,对“意义共同性”的把握和宣传是对每一个社会人而言的,它的对象是中华民族共同体中的每一个成员,也就是说,以“意义共同性”为核心思想的民族团结宣传工作所面对的对象是中国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所有民族。
曾有人将宣传视为“谎言”,认为只有愚昧的人才会相信谎言而上当受骗。但事实上,人们接受宣传并不总是被动受骗,更不是越缺少知识才越容易被骗,宣传之所以奏效,是因为现代人有着因其环境而很难摆脱甚至自我察觉的根本性需要。这一需要首先体现在归属感的匮乏,因为“人是生活在一种社会的参照系中的,而这一参照系的核心便是一个一个他人的真实存在。”[11]
现代晚期借助知识创新以及新技术革命而产生的枝杈社会[11]对我们生活世界造成了种种分离,曾经的循环社会发生了断裂性改变,电力、网络和数不清的技术产品这三种物质性的存在消解着原本具有集体意涵的共同性价值表达,乡土中国的熟人社会渐渐变成了看得见的乡愁和不易再回归的故土。从社会转型到文化转型,现代人在丧失了传统的自然群体归属(家族、村落、邻里、同乡、世交等)后,成为存在于陌生人群体中的孤独原子,但是个体意识的逐渐增强却并没有带来个体性的独立和强大,人终究是一种社会性动物,需要在集体的认同中获得归属感,获得团结一致的安全感,获得满足自身精神需求的“意义共同性”。
因此,将“意义共同性”作为民族团结宣传的核心思想,就意味着民族团结的内容不再仅仅关涉不同民族之间的互帮互助,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抱团取暖和休戚与共,“意义共同性”的宣传使得孤独的个体产生出集体感与参与感,与他人汇集到同一种情绪或感受之中,使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充分融入民族团结的意识之中。如此一来,新时代民族团结宣传工作的内容就会更加丰富,外延就会更加开阔,与社会各有关部门的工作联系也会更加紧密,从而扩充宣传渠道、打通宣传壁垒、创新宣传形式、提升宣传工作效率。
宣传“意义共同性”就是宣传共性而非特殊性,要宣传各族人民共同缔造中华人民共和国、共同创造灿烂的中华文化,宣传平等的民族共同体、互利的民族共同体,宣传少数民族为当代经济社会发展做出的不可或缺的贡献,宣传作为少数民族干部群众与汉族同样具有的光荣感和自豪感,宣传全国上下各族干部群众积极投入社会建设,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的伟大实践。宣传“意义共同性”有利于丰富民族团结宣传内容,就是希望通过丰富多彩的宣传内容,让民族间的文化差异变成不同文化的百花齐放,民族间的口角摩擦变成社会关系中的小小插曲,民族间的相互帮扶变成邻里间的你来我往,民族间的团结合作变成传统内聚力的社会化升级。当民族团结与社会归属感联系在一起时,内容中更多的将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是人与社会集体之间的相互映照。
“意义共同性”强调“利益共同性”的重要性,并将其作为自身存在的基础,作为人们共同体的“民族”事实上更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所以强调“意义共同性”能够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与民族团结的紧密联系。将发展问题作为民族团结宣传工作中需要重点关注的方面,将是“意义共同性”发挥其价值的真正意义所在。
我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没有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我国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总体上发展速度仍然较慢,发展水平仍然较低,加之中国城市化进程加快,一方面,少数民族流动到城市已经成为不可阻挡之势,因语言、宗教、风俗习惯等差异引起的民族摩擦不可避免;另一方面,汉族也从内地流向民族地区城市,所带来的新观念新技术对当地劳动力市场形成巨大冲击,这些基于具体利益矛盾而产生的民族矛盾对民族团结有着明显的负面影响。在以往民族团结宣传中,由于着重强调民族身份,导致各民族思考问题的角度仅从本民族利益着眼,对一些社会问题的思考的框架转变为从民族关系入手的民族问题思考。比如社会新闻报道中出现少数民族就业难的现象,就会解读为是汉族占据了大量工作岗位;报道中出现某个地区少数民族贫困,就会认为是汉族干部贪污;某位少数民族的女孩穿着时尚了,就被认为是跟汉族女孩学坏了[12]等等,凡此种种以民族关系框架看待社会问题的方式,不仅是民族团结宣传方式选择不当的结果,也是民族团结宣传内容单一,对影响民族团结的实质性问题分析和理解不深入所致,民族团结宣传中“意义共同性”缺失,自然无法唤起共同的社会认同感。
因此,新时代民族团结的宣传工作内容中一定要重视根本性的社会发展问题,重视转型期社会发展过程中产生的非民族问题,重视物质性技术性条件因素对民族团结意识形成的多重影响。“民族团结是民族互利与民族认同的有机统一、相互促进。”[4]看到“利益共同性”对“意义共同性”的基础决定作用,有利于实现民族团结宣传工作的多部门联动机制,有利于看到影响民族团结的利益分配出现了什么问题,探寻表象背后究竟存在什么样的结构性问题,从而通过宣传指出问题并跟踪解决这些问题。在民族团结宣传中提倡基于共同利益的“意义共同性”,可以避免将一小撮恐怖分子的情绪“标签化”到相关少数民族群众,避免遇到与少数民族有关的问题就视之为民族问题,避免处处以民族关系框架看待社会问题。
“意义共同性”与五个认同不可分离,需要同步强化,只有相互之间共同促进、彼此推动才能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中华民族大团结。与此同时,在新时代民族团结工作中宣传“意义共同性”,就是充分阐释构成中华民族的多元的传统民族文化,宣传一种共同的团结意识。
1.“多元一体格局”与“意义共同性”
了解我国的基本国情,首先要知道我们的“家底”——“多元一体”,从多元的起源来看,从中华大地上发现的分布极广的人体化石,这些实物证据可以说肯定了中华民族起源的多元论和本土说。新石器时期,黄河中下游和长江中下游各自形成了两大文化区,例如仰韶文化和大汶口文化,这时期的文化就呈现一种交融和汇集。随着汉族的出现,多元一体格局有了一个凝聚的核心。从秦始皇统一中国开始后,就开启了民族大融合、大混杂时代,各政权的轮换交替所带来的统一和分裂,也使得民族不断互动融合。彼此之间也在经贸、语言文字、风俗习惯等方面学习和借鉴,历史的长河见证了各民族“多元一体”的大格局,也见证了各民族之间情感交流的历程。
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指出:“中华民族是各民族文化的集大成。”[13]中华民族的形成经历了怎样的过程,共同体意识的形成基于怎样的历史与现实基础,费孝通先生于1989年赴香港中文大学作学术讲演时提出著名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理论,从根本上厘清了上述对中华民族结构的认知问题,随后引发的一系列“一”和“多”的争论也在更深层次上补充和完善着这一理论,使得“多元一体”和“一体多元”成为审视我国族体与国体结构的辩证统一视角[14]。复观费孝通先生所用“格局”一词,并非简单地将中华民族结构作为一种静态模式固化,而是将中华的民族作为一种既包含共时性的关系结构,也包含历时性变化的功能性连续的意义,而这个恒定不变的连续意义中最主要的便是多层次的民族认同。
因此,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理论下提出民族团结宣传中的“意义共同性”,就是要在价值观开放多元的环境中构建认同度高、归属感强的意义共同性,这就相当于建立起最广泛和最高层次的民族认同。在当代中国,“意义共同性”已然不是单纯民族认同的问题,而是与伟大祖国认同、中华民族认同、中华文化认同、中国共产党认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紧密联系在一起,它与五个认同不可分离,需要同步强化,只有相互之间共同促进、彼此推动才能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中华民族大团结。
2.传统多元民族文化与“意义共同性”
吉登斯认为:“传统是认同的一种载体,无论这种认同是个人的还是集体的,认同就意味着意义。”传统既是连接我们与过去和未来之间的桥梁,也是一种预见未来的特殊工具,传统是社会认同、共识与整合的基础,也是社会成员得到呵护、获得安全感的保护伞。[15]
中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多元民族文化始终是中国人认同的源泉和立国之本。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指出:“加强中华民族大团结,长远和根本的是增强文化自我认同,建设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13]人类学中“文化是一种探索意义的阐释性科学”,因此寻求“意义共同性”其实就是追寻共有的精神家园,对于民族团结的宣传工作而言,在全国范围内宣传一种共同的“意义共同性”本身就是在凝聚一种共同的团结意识。从增进五个认同的角度出发,宣传“意义共同性”的价值就在于让各民族反对本民族的民族中心主义,在文化上相互尊重,互相学习。让全体中华民族大家庭的成员认同共有的灿烂的中华文化,认同共有的日益强盛的祖国,认同共有的社会主义制度,认同共有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认同共有的法治法律,认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在认同的基础上,不断加深了解和交融,共同克服各种矛盾和问题。
总的来说,将“意义共同性”作为民族团结宣传的核心思想,是对这五个认同相互依存的思想内核的准确把握,在新时代民族团结工作中宣传“意义共同性”,就是充分阐释构成中华民族的多元的传统民族文化,运用现代多元的宣传方式和传播途径,宣传中华民族这一共同体意识,宣传中华文化这一共同文化认同,从而达到在新的基础上、更高层次上的民族团结[16]。
随着中国社会转型与文化转型的不断深入,“民族团结是做好民族工作的关键”这一重要原则依然未变,但新的时代背景下民族团结的宣传工作却需要与时俱进更新理念。从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认同体系建立到全球一体的世界文明交互影响,基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五个认同触发了每个人的文化自觉性,凝聚起各民族共有的意义共同性,成为民族团结最根本最坚实的思想基础。
在此基础上,将“意义共同性”作为民族团结宣传工作核心思想的价值不仅在于营造共同的社会归属感,还在于化解以往民族团结宣传造成的反向解读,使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共识更广泛,使多元民族文化的认同更深入,使民族团结的思想更具包容性和凝聚力。笔者认为把握好各民族意义共同性的宣传主旋律,以多元民族文化为载体进行中华民族整体性的浸润式宣传,真实地体现了民族平等与互利共荣,将更好地实现理论宣讲与实践反馈的主线一致,实现宏观价值观念与微观民族情绪的契合融通,实现多元民族文化与中华民族文化认同的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