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读书姿势,或坐,或站,或倚,或躺,或行走。
古时有“头悬梁”的读书姿势。《汉书》中有记载:“孙敬字文宝,好学,晨夕不休,及至眠睡疲寝,以绳系头,悬屋梁。”
民间还流传着宋朝学者欧阳修“三上”的故事:“钱思公虽生长富贵,而少所嗜好。在西洛时尝语僚属,言平生惟好读书,坐则读经史,卧则读小说,上厕则阅小辞,盖未尝顷刻释卷也。谢希深亦言:‘宋公垂同在史院,每走厕,必挟书以往,讽诵之声,琅然闻于远近,其笃学如此。’余因谓希深曰:‘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欧阳修《归田录》)
欧阳公在马上、枕上、厕上的读书姿势看似不雅,实则领略到了读书的真谛。
我自小喜爱读几页书,没有许多的讲究,一切随心所欲,久而久之,读书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有时坐着读。据说,古人在读书之前,还有一道非常讲究的程序:净手焚香,沐浴更衣,尤其读经时这道程序非讲究不可。我做不到这样,我是怎么舒适怎么来。坐着读书时,会先把书放在桌上,看一页,翻一页。看着看着,就会把书拿起来,捧着读。左手捧一阵,右手捧一阵,左侧着坐,右侧着坐,不停地更换着。要不就弓起身子读。如果坐的是椅子,便可以倚在后面,读起来后更舒适一点。
我体悟到,坚持坐着读书的人应该是单纯的、坚韧的,更是淡泊的,他们进入了范文澜先生“板凳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的境界。
我的另一种读书坐法是席地而坐。年轻时,夏天为了避暑,我每天下午都会带上一本书、一个本、一支笔,去附近的公园,找一处僻静的有阴凉的地方,席地而坐,时而读书,时而写作,煞是惬意。
我最多、也是最喜欢的读书姿势,莫过于躺着读,乃至仰着读,这是一种“享福”的读书。无论是躺在椅子上还是躺在床上,都不需要骨骼支撑,全身血液流动舒缓,没有一丝吃力的感觉,可仰可侧,或左或右,左右轮换,躺成最舒适的姿势。似乎身体放松了,反而容易进入书中世界,心神更容易沉静,也更能产生玄思妙想。我把纸笔置于床头触手可及之处,一有灵感之神光顾,马上记下来,收获颇丰。学者孙绍振曾评价说:“这种读书姿势联系着一种态度,那就是读着玩的,读得顺就读下去,读不顺干脆就睡着了也无所谓。这种读法,是一种休息、消遣,也许还是一种享受。日积月累自然也可以增长知识,丰富精神生活,领悟人生的意义。但是,除非是天赋特别好的个别人,一般人要想迅速有效地提高自己某一方面的水平,是不可能这样轻松地达到目的的。”
有时,我也会蹲着读书。这种读书多半是在厕所里,拿上一本杂志,要不拿上一沓报纸,翻一通,看一通,直到脚蹲麻了为止。
中学时代,我常常走着读书。我家离学校有两三里路,这样每天要走十里路左右。因此,走在上学的路上,也是我读书的好时机。那时,春风杨柳、夏日艳照、秋高气爽……
我也会趴着读书。恐怕这种读书的人不多见。高中阶段,我一度因病在家治疗,每天上下午除了各打一次针以外,其他时间便是休息,甚是无聊。于是,我偷偷地把父亲从外面借来的书一本一本地看。为了不被父母发现,我就躲在被窝里趴着,用被窝把头蒙起来,仅留一点点光线,就这样,我读完了《红岩》《苦菜花》《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铁道游击队》《野火春风斗古城》等多部作品。
说了半天读书的姿势,其实我觉得,身体姿势也许并不重要,但心灵的姿势却不可或缺。这种“心灵的姿势”,既是对知识的渴望、对经典的敬畏,也是对读书选择性的把握。喜欢读书是一种态度,而善于读书则是一种能力。读理论之书,打牢“基本功”;读经典之书,占领“制高点”;读大家之书,开扩“大视野”;读哲学之书,掌握“金点子”……让心灵俯就于经典,让灵魂与灵魂对话,自能积累底蕴、提振精神、修身明理、洞悉人生,滋养自己的精神世界,领悟时代使命,并进而笃行之。说到底,读书的姿势在于内心。只要愿意读书,不管什么样的姿势,都适合,都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朗读手册》中有一句话:“阅读是消灭无知、贫穷和绝望的终极武器。”世界上很难有东西永恒,作为精神财富的文字却是特例。“俯而读,仰而思”,走进书香世界,扑下身子亲近文字,本身就是一种姿势,一种世界上最美的姿势,一种能给民族和我们个人带来希望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