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红莉
摘要:电影《看不见的客人》以一次偶然的车祸和一宗密室杀人案为焦点进行叙事。导演奥利奥尔·保罗巧妙运用回环式套层叙述结构,在对案情的梳理过程中将整个故事情节进行多次反转,真相在两位主人公的视点转换中得以最终显现。影片由艾德里安的叙述层与受害者母亲假扮女律师的叙述层组成,运用对话穿插闪回的叙述方式将剧情层层递进。导演在细节镜头的运用和对人物塑造上进行了独特的艺术处理,从而与观众的观影感受相契合,赢得了好口碑。分析其电影叙事研究,不仅为观众提供多维的观影角度和拓展思考空间,对我们悬疑片的电影市场也极具借鉴意义。
关键词:电影叙事;回环式;闪回;反转
文章编号:978 -7 - 80736 - 771 -0(2019)01 -135 - 03
《看不见的客人》采用了回环式套层叙事结构,风格上又偏向复调结构模式。影片采用第一人称叙述,具有很高的可信度。导演运用两个主人公的视点,进行相互关照。艾德里安与埃尔韦拉两个叙述视角的切换,展现了不同层次的故事,体现出一种类似全知的总观,这样多角度叙事使影片增加层次感。在女律师(受害者的母亲)与企业家(杀人凶手)相互博弈的过程中,前者所追寻的是事件的真相,后者则是想着如何在凶杀案件中全身而退。
一、回环式套层的叙事结构
“电影对同一个事件进行多层次多视点的呈现和描述,积极调动观众参与本片意义的建构,进而产生对叙述背后所隐含的深层寓意思考,是典型性的回环式套层结构。”①这样叙事结构的电影有《罗生门》、《公民凯恩》、《罗拉快跑》等。
《看不见的客人》作为典型悬疑片,整个电影由六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由艾德里安的视角展开,叙述了他为洗脱自己罪行而编造的故事:第二部分,在金牌女律师的质疑下艾德里安重新虚构了另一个故事:第三部分,金牌女律师揭示了艾德里安叙述的纰漏,并运用伪造的证据使艾德里安说出被害者的沉车地点;第四部分,女律师推断出凶杀案事件真实的发生过程。第五部分是艾德里安亲口承认杀害情妇艾拉,并且说出车祸后,他将车子推入湖中时,受害人并没有死。第六部分是女律师也就是被谋杀者的母亲脱下面具,展示与丈夫托马斯策划取证的全部过程。
热奈特认为“叙述层”指的是叙述本身有不同的层次分界,即“叙事讲述的任何事件都处于一个故事层,下面紧接着产生该叙事的叙述行为所处的故事层。”②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两个叙述层:艾德里安的叙述层与埃尔韦拉所假扮女律师的叙述层,通过对两个叙述层的对比,使得剧情的真相在叙述中得以展开。电影叙事通过艾德里安与女律师交谈的不断深入,把本已经看似清晰的案情一次次推翻重来。经过五次女律师推翻艾德里安对案情的陈述后,观众也对男主的印象开始发生变化。观众在缜密的叙事结构中,对人性黑暗面一次又一次深挖。剧中男女主角二人在密闭的空间中形成对立关系,不时有新的问题被提出,继而有所谓的真相解决,剧情得到暂时的缓解。但随之而来的是新问题,一而再,再而三,每一个问题似乎都是在引领观众向错误的推论上思考,仿佛在思路即将变明朗时,所有的推论又重新洗牌,最后的反转才真正确定了结局。
影片采用回环式的叙事结构,利用多次的反转手法逐渐使得事件真相浮出水面。而回环与反转相互交织,在细节基础上向观众交代剧情,使得故事情节既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影片并不是一直让观众处在迷雾之中,观众对剧情的推理与情节发展是一致的。我在观影中就很容易猜想到帮助情人修理车的老人是年轻司机的父亲,也会在情人艾拉的慌张表现里认定艾德里安在说谎,他一直在掩盖案情的真相。整个观影过程中,观众并不是作为旁观者的存在,而是更像参与者般,与假扮的女律师一起在慢慢探寻案情的真相。这种回环往复的叙述结构会一遍遍的推翻前期的推测,建立新的所谓案情真相,每分钟都吸引着观众的眼球,极大地满足了观众对悬疑片的审美期待。
二、对话穿插闪回的叙事方式
《看不见的客人》延续了相对单一的场景转换,主要场景锁定在男主角所在公寓室内,房间里两个人是现实,观众看到的是两人对案件的讨论,也可以说是假女律师对凶手的逼问。导演利用人物的对白及叙事的不断重复去扩大电影的隐性空间。电影具有双重叙事的特征,由镜头的运动组合所展现的“呈现”空间与“内在故事”空间分别是电影的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
故事的表层是两者对话和讨论案件展开的。一开始的对话中,主客观叙事视角和人物之间的叙事视角回见的界限被导演刻意的给模糊化了。男主角开始回忆或者女律师开始推理的时候,第一叙事时空里的人物,不管是形象还是声音都通通的“缄默”了。导演让镜头以几乎客观叙事的视角将影片中的人物的叙事进行了情景再现,这种处理手法,让刚刚开始沉浸在影片中的观众相信最开始在银幕上看到的就是曾发生过的事实,并且不由自主的开始对男主进行移情甚至同情,觉得他真的是个被冤枉的可怜人。但当结尾女主角撕下面具时,所有的剧情逻辑在最后一刻被推倒重来,一系列的闪回镜头将观众原本的逻辑打破,这时观众眼里呈现的画面闪回是台词的影像化表达。导演以主人公对话及穿插闪回镜头的叙述方式,将观众随着案情的推断,开始对片中人物进行推测和思考。在对镜头的运用中,导演关注对细节的处理。刻意为之的镜头凸显并不显得突兀,人物面部的特写镜头反而将演员一闪而过的眼神动态以及细致入微的表情刻画,大胆地展现在观众的面前,以勾起观众对人物身份、事件真实的疑虑与不解。律师和企业家交谈过程中,律师将一只看似普通的钢笔递给了企业家,镜头在这只钢笔上停留数秒,直到影片结尾观众才知其暗藏玄机。影片的整体基调是清冷调的暗灰色质,用灰暗的色调氤氲着暗潮汹涌的情感及耐人寻味的复杂情节。冷色调很抓人,加上镜头对细节的刻画使得影片更具一种缜密的美感和神秘感。
在电影主人公前几段的叙事中,你常可以见到一些似乎悖于常理,或是前后逻辑不符的部分。观众在观影过程中会有疑惑,甚至觉得是不是影片存在不足,但到最后导演通过叙事揭晓谜题的时候,我们会发现那些与逻辑不符的部分反倒是成为了这些惊天大反转的例证。这在电影创作中叫“匙眼装置”③。女律師为何会在电梯里整理自己的仪容?动作中有轻微的不安,这给观众不适的感觉,这也与她与艾德里安交谈时的强硬,凌厉形象不符。为何对一支钢笔加上特写?女律师为了推测案情,在本上写下的那几个词又有何寓意?这些看似是一个个小漏洞,却是剧情需要的钥匙孔,通过这一个个“匙眼”,导演才能用藏在后半段叙事中的“钥匙”,将谜题打开,让剧情的反转不至于落到突兀的地步上去。该电影在网上被称“最后一分钟彩蛋”无论在影片中你曾经清醒过或者混乱过,在影片最后一分钟都给你答案。
三、视点转换带来剧情反转的设置
电影在有限的场景调度内进行无数次的反转,剧场式的取景使得人物的塑造成为关注重点,让观众的注意力全部聚集在故事的情节中。在陷入一环又一环的故事反转中时,我们不得不感叹导演对影片中细节的有意铺垫和对人物性格的精心塑造。
一方面房间里即将受审的、被控谋杀婚外情人劳拉的富商艾德里安,与他探讨真相及应对策略的女律师。他(她)们将各种事件元素重排,假设出不同过程与结果。跟着故事的推进,剧情开始一次次反转,观众的情绪也跟着跌宕起伏。影片通过自身的叙事与影像风格满足了观众对悬疑片的审美期待,实现了观众与影片的双向交流。另一方面,影片设置的多次反转并不是脱离人物性格的,在艾德里安的叙述中劳拉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蛇蝎女,但在片中艾拉遇见受害者父亲且接受他们的帮助回其家中时,无论是艾拉对家庭温馨的向往,还是对老夫妻爱情的歆羡,我们都很难将其与艾德里安嘴中的她吻合,直到老夫妻担心儿子打电话,电话碰巧在艾拉手中,她惊慌失措将电话塞进沙发夹缝时,我们基本可以十分断定是艾德里安在说谎,因为艾拉明显是感性多过理性、动机多过逻辑的个性,她的应变能力远不够让老夫妻俩不生疑。这也与她因负罪感患上焦虑症、向老夫妻坦白、以笨拙计谋企图让艾德里安赔偿他们的丧子之痛、还想自首这些情节反转不谋而合。
人物是整个电影的表现者,是故事的演绎者,每一个人物的设定都有其独特的审美价值。男主人公艾德里安他說过一句话:“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得到现在的成就。”男主在十年前并不富有,亦不是那种出身豪门的人。因此他才特别害怕失去。一开始影片呈现给我们的是精明能干的企业家、冷漠强硬的女律师、冷酷沉着的情人和热心又可怜的受害人父母,导演将人物形象通过影片的叙事表达和呈现,成功企业家由犯罪嫌疑人到无辜者再到事件实施者,车祸受害人的父母则是从不知情者到勒索人再到揭露事件真相的人,整个过程人物设置的身份根据情节的设置,每一个身份的切换带来电影视点的转换,进而让剧情一再反转,直到影片的最后,当女律师脱下装扮露出其真面目的时候,人物所处的明暗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直在明处的受害者父母藏在暗处,通过易容来获取肇事者的录音证据:而原处暗处的企业家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已沦为一只待宰的羔羊。谁也不能想象柔弱无助的老父母在失去儿子的悲痛成了他们战胜恶势力的坚硬“战衣”,战衣的涂层是父母对孩子深沉的爱。
人物是影片的灵魂,观众通过人物的行动思想来进行移情作用,从而更加融入到整个电影剧情中。电影视点的转换和所处环境的变化,带来剧情接二连三的反转,紧紧抓住了观众随剧情发展着悬着的心。为了塑造企业家一面善良无辜、一面阴险狡猾的明与暗两方面迥异形象,影片设置了多次企业家与律师站在窗前的凝视外面世界的情节,每一次都暗示着人物身份的转换。在转换中,也引导着观众不断向真相靠近。
结语
影片《看不见的客人》在悬疑电影的表象下,对人性进行了一次露骨的批判。车祸事故受害者父母历经艰难险阻始终坚持弄清儿子死亡的真相,那是父母对于孩子深沉的爱。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在外养情人,为掩饰罪行不断编织谎言最终堕入深渊。让观众和剧中受害者母亲最不能接受的是那句“其实他没有死”,也就是说在意外车祸发生后,是有挽留余地的。受害者在后备箱苦苦求救,艾德里安却残忍的将车继续推入湖中。至此,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意外变成了故意杀害,艾拉为此赔上性命,老夫妻在老年承受失子之痛。悲剧的缘由来自人性的恶,由人的欲望所驱使。生的本能促使人们为了自身利益说谎,而对谎言被揭示的结果往往是不能轻易承受的。影片正是通过对简单事件的复杂叙述,来向观众传达一种人性的弱点。《看不见的客人》在叙事结构其实不算新,但是内在强大的思维逻辑和导演对细节镜头的运用为电影赢得了不错的口碑。影片通过叙述分层与叙述视角的转换,不仅讲述了两次凶杀案事件的原委,而且探讨了人性中善恶、道德与阶层观念的认知问题。这些叙述手法的运用,构造了多维的观影角度并给予了观众拓展探索影片的意义和空间。纵观西班牙悬疑片,大多有一个有趣的特点,电影的前半部分时间多用来铺垫细节,在推进情节的同时不断引进新的内容,而到最后高潮情节时进行突转,一气呵成的故事又再一次在最后短短三十分钟变得回味无穷。《看不见的客人》不论是口碑还是收益,我们有目共睹。这是对商业电影艺术化的肯定,也为西影未来电影类型化提供了方向。
注释:
①热奈特(法).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3) P158
②李显杰.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实例[M].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P334
③徐枫,电影研究中接受美学的三个向度[J].戏剧:重要戏剧学院学报.2012年1月
参考文献:
[1]热奈特(法).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3月
[2]李显杰.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实例[M].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年5月
[3]徐枫.电影研究中接受美学的三个向度[J].戏剧:重要戏剧学院学报.2012年1月
[4]戴锦华.电影批评(第二版)[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2月
[5]史可扬.影视批评方法论(第二版)[M].中山大学出版社,2015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