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英平
摘要:本文以电影《伤痕累累的恶魔》为范例,探讨了“校园霸凌”事件的发生机制和内涵本质,为我们后续应对类似的事件和行为提供了一定的理论参考,并以此为起点,引导个体走向真正的救赎和突围。
关键词:校园霸凌;群氓;救赎;复仇
文章编号:978 -7 - 80736 - 771-0(2019) 01 -130 - 02
关于校园霸凌的问题日益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它也成为了校园题材文学作品越来越不可旁绕的一个主题。何谓校园霸凌?霸凌是英文“bully”的音译,挪威学者丹·欧维斯(Dan Olweus)给出的定义是:一个或多个学生主导的,直接针对另一个毫无抵抗的学生重复进行恶意的、有害的行为。日本漫改电影《伤痕累累的恶魔》就写出了一个普通女孩遭受校园霸凌后从委曲求全到奋起反击同时个性也逐渐扭曲的整个过程。本文将以此电影为个案,探讨校园霸凌事件中一些核心的、有意味的关节。
一、缘起:从群体中逸出的个体
总体而言,霸凌事件必然包含这样一个缘起:从群体中逸出的个体。即便是一对一的霸凌事件,那个“被选中”的受凌虐者也是这样一个逸出者。马斯洛的需求层次说表明,每个人都有对于安全感和归属感的需求。把自己消融或藏匿于一个偌大的集体,是我们满足此类需求的一种最简单的方式。霸凌事件就是这样一个藏匿现状的打破。突然间降临的厄运往往让受害者极度惊恐,他茫然无措地应对这样一种“被选中”的事实。被选中的理由可能有很多种,比如肥胖,比如愚蠢,比如贫困,甚至优秀。总之,你的某一个特征让你显得跟你所在的群体格格不入,所以你被选中。但也可能仅仅是偶然性发挥了作用,没有任何理由,但是你被选中了,所以必须越众而出,承受加诸其身的种种暴力。电影中的女主人公葛西舞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从东京转学去了乡下的一所高中,来到新环境中的女主努力融入其中,对她班级里的每一个同学展示出自己的善意和随和。但是不幸的是,班级中一位叫小田切诗乃的同学是她以前在东京时的同学,而诗乃在以前的班级中是被凌虐的对象,凌虐者正是葛西舞的好朋友。心怀恨意的诗乃看到落单的葛西舞当然不肯放过,即便她不是曾经伤害她的那群人的主谋。她通过伪造事实、诬陷撒谎的方式让班里的同学相信葛西舞是一个残暴扭曲、毫无人性的“恶魔”,在为自己博得同情的同时把葛西舞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面对遭受无妄之灾时惶恐无助的葛西舞,诗乃流露出诡异得意的笑容,这是她复仇计划的展开,让曾经的施暴者转变角色成为一个受虐者,让对方换位体会她当初的痛苦。其后,葛西舞在回击阶段,也采用了同样的对策来孤立诗乃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姐大”优里。而这些人无一例外,一旦被从群体中孤立出去,立刻陷入走投无路、四面楚歌的困境,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折磨和痛苦。在这里,任何人都能成为被孤立者,任何理由都可能成立,甚至不需要理由。而且这个被孤立者的角色是变动不居的,在命运无常的颠簸中,你永远无法预测自己下一刻是否还能在一个和睦友善的群体中安稳度日。而一旦被抽离这个群体,你将万劫不复。电影以伤感、悲悯、嘲讽的眼光来打量这些“逸出的个体”,刻画了他们在遭遇命运碾轧时的无助和无措,同时也指出了这种群体本位的荒诞性和脆弱性。认识到这种群体的虚无性后批判性也随即呼之欲出。
二、核心:群氓狂欢与凌虐快感
为什么我们需要一个倒霉的人出来承受这样一种无稽而可怕的伤害?这个心理机制可以理解为“狂欢之欲”。人生是无聊乏味的,为了消解这种意义的匮乏状态,我们学会了制造“乐子”。阿Q会调戏小尼姑,尤其是得到了围观的群众的喝彩之后,那种沾沾自喜的快感油然而生,所以他会强化自己的这种令人不齿的错误行为。戏弄、惩罚被孤立者的过程,更甚是假借正义之名对其施以的惩罚,会让施虐者产生一种类似于上帝般的存在幻象,认为自己可以高高在上地审判对方,生杀予夺,为所欲为。而无论是语言还是身体上的惩罚和打击,只要受虐者流露出痛苦绝望的情绪,就必然可以让施虐者的主体快感成倍增加。电影中的葛西舞就遭受了逐次升级的打击和惩罚:头上被浇墨汁、手机隐私被泄露甚至被关禁闭。以群体和正义之名,施虐者堂而皇之地剥夺了受害人的各种正当权利,而罔顾对方的自由和尊严。群体中的围观者要么为施暴者的大胆愚妄的行为欢呼点赞,要么采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态度对此行为一笑置之,毕竟葛西舞就曾经这样来对待诗乃的受辱经历。凌虐行为让个体暂时摆脱了被决定、被限制的生存感觉,以决定者、操纵者的姿态肆意地玩味对方的痛苦,以此来补偿自己精神的空虚和怯懦。“群氓”看似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能只是为了获得一些肤浅的快乐,或者仅仅是盲目从众,但其最终的结果却是导致了整个社会群体的混乱、丑恶,对整个社会造成极大的损害。到后来,我们惩罚的往往是那些领头的所谓的罪魁祸首,而这群人却往往被判定为无辜,毕竟他们不是所谓的“大奸大恶”。不过,跟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一样,作品批判了这种“平庸的邪恶”(阿伦特语),在电影最后的关头,葛西舞站在桌子上,像末日审判一样指着每个曾经的旁观者对他们发出“死吧”的诅咒,每个旁观者也随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种超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寄寓了导演的反思和批判,告诉我们,没有清白的旁观者,任何对不义事件漠然处之的人手上都沾染了受害者的鲜血,都是有罪的。
三、突圍:复仇抑或救赎
面对突然降临的厄运,葛西舞开始时选择了隐忍和退让.但是当凌辱一旦到达她的承受极限,她立刻调整应对策略,转而奋起反击。她庇护了试图向老师反映情况却被大姐大获悉的千穗,以此为自己争取到第一个盟友。同时感谢给自己送裤子解围的男生大仓,扩大自己的盟友队伍。随后她开始瓦解以大姐大优里为核心的团体,让他们互相猜忌,分崩离析。得意洋洋自以为得逞的诗乃在葛西舞面前炫耀自己的恶毒设计,却不料被葛西舞用手机录了音,并很快公之于众。人设崩塌的优里和葛西舞很快成了众人唾弃的对象,舆论谴责的矛头转而对象了她们,她们显然即将成为新一批校园霸凌的对象。这次,群氓将再一次扮演上帝的角色,对罪行累累的恶魔作出威严而正义的判决。而葛西舞呢?她由一个偶尔游离出群体的无妄个体转变称一个受害者,又由受害者转而成为复仇者,当然同时,她也是一个头脑清晰、富有勇气和魄力的自我救赎者。因为在这样一起灾难性事件中,她没有选择自我放弃和向暴虐低头,而是决然奋起反击,强行扭转轰然驶过的命运车轮的方向。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以暴制暴的方式和手段使得她在复仇和自救的同时也变成了一个施暴者,因为她对优里和诗乃采取的报复方式跟她们之前对待她的行径并无二致。如果在一个复仇过程中,绞杀的仅仅是个体,而邪恶的逻辑却得到了认可和保留,那这样的复仇还有没有意义?这里,悖论出现:葛西舞既是伤痕累累的受害者,同时又是被仇恨湮没心性的恶魔,电影题目“伤痕累累的恶魔”主旨也就此昭然于天下。其实,优里和诗乃又何尝不是伤痕累累的恶魔呢?在恶的逻辑面前,每个孤立的个体都可能成为它碾压和摧毁的对象,而施虐者和受虐者角色的轮回和转变更加重了个体存在的悲剧性和荒谬性。也告诉我们:在恶的逻辑没有被清理根除之前,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救赎和拨乱反正。最后葛西舞那段大义凛然的类似于上帝般的裁判显然把主题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在制度的恶和群体的恶消弭之前不要妄谈个体的恶,毕竟,任何个体都是这种深渊之恶的受害者。
四、真相:从失怙到自律
在霸凌事件发生过程中,不断有人提醒该班的班主任:班里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请立刻制止。但班主任每次都用云淡风轻的态度对此一笑置之,她的回复是:这里一切都很好。班主任的意思是,社会是复杂的,人心是险恶的,未来是需要每个人独自面对的,能拯救你于泥淖的只有自己。如果连这样一些小事都无法摆平,未来又如何应对更加艰难困厄的生存处境呢?事实上,诗乃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她选择了欺瞒和诬陷的方式让葛西舞成为她复仇利刃下的牺牲品:葛西舞也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她选择了吸收同类和打击孤立对手的方式让优里和诗乃得到了惩罚。两个人的复仇之举都有不义之处,但两相比较,葛西舞处理事情的方式显然要比诗乃高明和深刻得多。毕竟她意识到了这种报复行为的局限和不当之处,也意识到了个体存在的悲剧本质,而诗乃的行为则显得软弱、丑陋、变态、邪恶。这便是我们生存的真相: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没有救世主,没有正义之神、没有匡扶正义的大侠,要超离困厄只能靠自己。没有人对你的苦难负责,但是你却必须对自己的错误负责,因为真正的良知和正义不是从外加诸己身而是植根于内心深处的戒律和规矩,人为自己立法,也为自身立法,自律和自洽是是我们人格自我确立的基础。
关于校园霸凌的作品很多,但很多都是宣泄一种受虐者的负面情绪,比如悲伤,比如愤怒,并利用这种情绪去感染和蛊惑读者或观众,比如韩剧《蚯蚓》和《妈妈别哭》。但真正的好的作品不应该用情绪去绑架读者和观众,而应该拓宽反思的深度,从理性上认知其本质,并引导我们对其作出正确的判断和应对。《伤痕累累的恶魔》确实超越了许多同类题材的作品,给我们正确认知校园霸凌问题提供了有益的思路参考,值得我们深思、学习。
參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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