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梦里的中国味*
——评《疯狂动物城》的和合向度

2019-03-14 10:24王玉明冯晓英
关键词:疯狂动物城朱迪乌托邦

王玉明,冯晓英

(安徽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6)

由拜恩·霍华德等联合执导,好莱坞迪士尼影业出品的动漫长片《疯狂动物城》(Zootopia,以下简称《城》)2016年3月4日一经上映便风靡全球,雄踞票房之首,在网络几乎零差评,在烂番茄网(rottentomatoes.com)的新鲜度更是一度高达99%。该片在中国内地上映,曾超越《功夫熊猫3》创下的单日票房纪录。在内地上映不足两个月,累计票房超过了15亿元,其受欢迎程度,可见一斑。

作为一部集形象与内涵于一身的经典佳片,《城》通过兔子朱迪的逐梦历程,以极其丰富的想象力塑造了一个介于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动物乌托邦,在尽情娱乐、激活梦想的同时,也在帮促当代民众对现代性进行反思。影片采用儿童视角,但反映现实问题的深度和广度却前所未有,其思想性和艺术性结合的水准更是有目共睹。该片可谓有史以来最有社会责任感的动画片,也不愧是好莱坞对于种族问题的最完美答卷。相比之下,同期上映的诸多动画大片多半已黯然失色,难以望其项背。也正因此,该片获得第89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殊荣。虽已时过境迁,但影片的魅力丝毫未减,愈加熠熠生辉。

《城》之所以好评如潮,获得票房和口碑的双重成功,究其原因有二:其一,日渐褪色的“美国梦”再次被激活,“在蒙太奇美学的框架内,在导演编织的梦幻中,足以给日渐迷失的当代观众提供了充足的替代性宣泄与满足”[1]。

同时,在世界大变革、大动荡、大发展,经济全球化的当下,人们自然不会满足于偏见与冲突的消解,更是憧憬在东方式世界大同的范式框架内,实现和平共处、共生多赢局面。善于复制、借用域外,尤其是东方文化的迪士尼影业及时捕捉到了当代大众的心理需求,超越“美国梦”主题,将中国文化中融突、和合的传统智慧巧妙地融入其中,呈现出一幅幅超越民族的世界主义理想图景,在当下语境,对其进行挖掘、阐释并加以呈现,蕴涵丰富,意义深远。

一、重温美国梦:好莱坞的筑梦情怀

《城》首先是一部有关美国梦的梦幻叙事,是一部励志片。在这个民众易于迷失却又渴望圆梦的时代,这一基调为影片的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作为美国文化传统与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国梦”贯穿美国历史,从殖民时代开始,美国早期移民就深信这片沃土充满自由、平等和民主,任何人,不管他出身如何,无论处于何阶层,也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社会地位,更不管他有何种得天独厚的机遇,都可以通过不懈的努力,获得更好的生活,实现自己的理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世世代代的美国民众对“美国梦”深信不疑,“美国梦”已成为美国国民性格的重要组成部分,并深深印烙在美国民众的集体无意识之中。

但进入新世纪以来,痼疾难愈的党派之争、根深蒂固的金钱政治、不断极化的政治生态等乱象,终形成积重难返的政治疾患,割裂大众,损坏平等和民主。加之种族歧视问题、移民问题、医疗保险改革问题、枪支管制与暴力犯罪问题、贫富差距问题、就业与经济增长等问题此起彼伏,以至于不少精英人士与公众舆论都认为,美国在前进方向上出现了偏差,在多个领域的表现都令人失望,美国就像一个患病的巨人变得步履蹒跚[2]。

在此语境下,影视的教谕作用再次被激活,因为影视本就是“梦”的天然艺术载体,承担国家宣传和美国大众文化全球范围代言重任的好莱坞,自然与“美国梦”形成血脉相连、同体双生的深刻关系。一方面好莱坞成就了“美国梦”。好莱坞电影是有关“美国梦”的戏剧性叙述的显要来源。好莱坞对20世纪“美国梦”的制造过程影响巨大。另一方面,“美国梦”也成就了好莱坞。好莱坞电影之所以能雄踞世界电影市场宝座,恰恰是因为他们对“美国梦”的成功打造,帮助好莱坞成为称霸全球的“梦工厂”[3]。

在迪斯尼等好莱坞影业巨头每年出品的动画电影中,“美国梦”反复以不同面貌出现,扮演着重要角色。《城》通过塑造丰满的动物形象,借动物之情、动物之口,将“美国梦”的观念深植于人心,可谓巧思妙设。

“美国梦”追求更优质的、更为成功的生活,在“美国梦”的框架内,通向这一生活的唯一途径则是个人奋斗。提倡个人奋斗,通过个人的努力来获取财富或地位,实现个人价值,是“美国梦”的核心内容。这样的定义在以励志、温情为主导叙事基调的《城》中得以完美呈现。这种对个人奋斗的尊崇也随处可见。在电影中,主人公兔子朱迪原本是一个不被看好的乡下女孩,最终却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人人尊敬的警察,还收获了事业上的搭档狐狸尼克。热情、正直的她在各个方面改变了尼克的人生。兔子朱迪从兔镇来到繁华的动物城,一个人租房,打拼,忍受同事的排挤等,这些都是典型的追逐“美国梦”的叙事文本[4]。

朱迪从底层通过一步步努力获得整个动物城认可,用励志来重现典型的“美国梦”,也是《城》着力呈现的新的“美国梦”,朱迪的“美国梦”不仅仅只是当一名警察,她无形中也影响了父母的价值观,更正了狐狸尼克对兔子的歧视。很显然,“美国梦”是朱迪前行的动力,也是其逆袭成功的根源。迪斯尼公司审时度势,善于捕捉观众的心理需求,于是乎通过兔子朱迪的逆袭叙事,重新装点日渐褪色的“美国梦”,呈献给美国民众种种新的可能,给他们带来一缕缕希望之光。

二、栉风沐雨逐梦路:动物城内外的偏见与冲突

优秀的电影叙事必定充满隐喻和象征,意旨丰富,适合多维阐释。作为一个重要的理论,视阈、隐喻、象征、神话这一彼此区别,又无法割裂的阐释链条为电影艺术的认知带来可资借鉴的文化坐标。罗兰·巴特就曾强调,文本以一种“隐匿”的方式运作,而阐释者的重要任务则是对隐含意义的揭示。可以想见,对电影文本的解读,不能仅仅停留在声画系统的直观感受[5]。文本关注至关重要,同时也应该适时跳出文本本身,善于从细微之处发现端倪,透过现象探究其本质,并结合历史与当下语境,深挖其丰富的隐含意义。

从表象看,《城》是一部生动精彩的儿童剧,抑或地地道道的“美国梦”叙事,在这个梦想近乎殆尽而人人又急切追梦的时代,该片着实给当代民众以振奋与希望。然而,兔子与狐狸组合的逐梦过程并不平坦,偏见与冲突在动物城内外随处可见。这座都市看似平静,其实暗藏诸多不和谐甚至暴力的因素,种族问题、性别问题、政治腐败、毒品交易、黑暗势力等,不胜枚举。

通过极富人情味的故事情节,影片在传递传统美式价值观的同时,又敢于触及当代美国社会敏感问题。由此,迪士尼展现给世人的是一处并不完美的乌托邦,其对美国社会与政治乃至当代世界不稳定性的隐喻跃然纸上。

美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种族冲突一直是其突出的社会问题。电影作为上层建筑,难以绕开这个问题。《城》的主题非常直白,直接聚焦美国社会现存的种族偏见的议题,恰到好处地展示了那些并不乌托邦的真实画面,如校园霸凌、职场和种族歧视、法外之地的黑社会、怠政的官僚行政体系等,处处充满不平等。英国《卫报》就曾刊文直击要害称,迪士尼用毛茸茸的童话寓言对种族偏见进行了直面攻击。

影片的开篇即介绍了城邦的过往——一部充满猎杀、血腥、欺凌和恐怖的历史。实际上这是对美国那段充满歧视的历史的再现。只是后来城邦“居民”通过“进化”日渐“文明”起来,甚至进入到“和谐共处”的境界。

然而,影片中仍然存有本质主义式的先期设定抑或脸谱化的偏见。如尼克狐开始时被视为强者,其实只是遭人鄙夷的弱者。朱迪兔貌似微弱,却很荒谬地身处他者歧视的行列。同时,在否定与质疑中,朱迪却又更加坚定自己的梦想,但也埋下了对狐狸的偏见。最可怕的是,食肉动物具有兽性的基因,即便进化了,也还是野蛮动物。动物城的繁荣与和谐其实很脆弱,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果不其然,当兔子警察将“也许跟生物本能有关”这一“真相”公之于众时,捕食者和被捕食者和平共处的理想世界,被这一条不经意的评论,或者说,一句隐含种族歧视的话打乱了其中微妙的平衡,族群骤然分裂,矛盾冲突被推到了高潮,整个乌托邦瞬间变得岌岌可危。不难看出,原本的和谐并不稳固,偏见与冲突如同一股暗流,持续积蓄能量,时刻都会爆发。

事实也表明,朱迪兔并没有得到别人的理解,“美国梦”开始有了破绽乃至创伤,并且慢慢被放大、凸显。兔子的双亲深谙无处不在的偏见,一直劝说朱迪放弃追求大梦想,定居并安心种地。白人尼克狐实为一个城市贫民,凭借小宗非法贸易及坑蒙拐骗谋生。在尼克狐的记忆深处,他的童子军理想一直受挫,因为他和他的家族一直背负“狡猾”的标签,而遭到周围人的疏离与排斥。作为社会弱势群体,他们没有稳定的生活来源,面临着犯罪问题和难以融入主流社会的困扰。换言之,动物城居住着各种各样的动物,每种动物都保留着被世俗赋予的偏见性标签,兔子蠢笨、狐狸狡猾、食草动物软弱、食肉动物残暴…… 这与当下充满种族偏见和愤恨的社会现状如出一辙,皆为美国社会现存各种歧视的隐喻,凡此种种偏见与冲突的消解之路,漫长且充满坎坷。

三、扶危定倾乌托邦:和合视阈下的他者与自我

如前文所述,兔子朱迪的逐梦过程并不轻松,甚至充满坎坷,各种偏见与冲突时而凸显,构成兔子追梦途中的绊脚石。然而,朱迪终究圆梦,因为迪斯尼巧妙地借用一种极富中国意蕴的和合理念,暗中帮助城邦居民协调好自我与他者的关系,在一个个关键时刻拯救了乌托邦。这种对异域文化的借用或融通实际上是好莱坞各大影业公司,尤其是迪士尼的一贯做法,也是其成功之道。

美国是个大熔炉,是一个移民国家。它喜欢借用、融合各种外来文化,从中获得灵感,从而使得其文化产品呈现出一种超民族特征。“作为美国文化的代表或引擎,好莱坞所做的一切,一言以蔽之就是拷贝和抄袭。好莱坞拷贝和抄袭已存在的一切”[6]。这一说法虽然略显绝对,但也不无道理,因为好莱坞借用外来文化的历史有目共睹。通过对外来乃至他者文化表象、内容直至深层次的内涵渗透的戏仿,既可以制造异域奇观,为美国电影注入活力,又可以成功进行海外推广与拓展。

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以迪士尼为代表的好莱坞影业就热衷改编中国文化资源,《花木兰》和《功夫熊猫》等系列动画电影,曾引起全球瞩目,在票房上取得了巨大成功。好莱坞运用中国文化资源的方式也在不断演变,不再是简单的偷食,也不再是简单的中国瓶装美国酒,而是通过深入了解中国文化,吸取其内涵,呈现出从表层到深层的演变。《城》更是将中国文化传统中的融突与和合观念巧妙地嵌入其中,有效地消解了自我和他者之间的隔阂,化解了族群之间的仇视与冲突。

“儒家文化认为,人的珍贵之处,在于向往和合性,在于追求善”[7]。作为其核心的和合观念,是中国文化传统的精髓,也是芸芸众生安身立命的基本法则。作为一种哲学和文化理论,和合学则指自然、社会、人际、心灵、文明等间的冲突与融合。“和合首先尊重差分,有差分而有冲突,有冲突而有融合,有融合而有和合。这个思路说明和而不同地对待各方是互相承认并尊重其不同的。在世界多元文化情境下,尊重差分,包容多样,是化解冲突和危机的最佳选择。”[8]

在电影叙事中,主人公在建构身份时,对待他者的立场直接决定结局。逐梦与圆梦的过程本质上就是建构自我、实现自我的过程,这也是迪斯尼动漫的核心思想。而自我与他者的差异恰恰是实现自我身份建构的必要条件,它与对峙或冲突无关,其前提恰恰就是承认、尊重乃至欣赏差异,其目的则是推翻偏见,消灭歧视。

在《城》中,偏见与冲突虽然无处不在,无时不在,但影片的策划者始终坚守融突的策略,将叙事引向和合的方向,在关键时刻扶危定倾,拯救乌托邦于危难之中。很显然,《城》倡导的是“和而不同”的相处模式,“打破自我与他者的二元对立,理解和欣赏他者的差异,倾听和尊重他者的声音,并坚信,任何人都可以创造无限可能。”[9]

值得注意的是,原本故事的第一主角是狐狸,观众将会通过他来看待整个动物城,那是一个接近哥谭市(Gotham City,美国DC漫画中的一个虚构城市)的“破碎之城”。基于此的观影体验难免悲观消极。好在制片方最终将兔子设为影片的主要叙事者,她的积极与乐观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影片的气氛与色调。制片方的这一调整不只是改变了主人公的命运,更是给观众以积极的引导,诗意的想象。

这天晚上,桃花又来敲门,高木不开,叫她走吧。桃花边敲边哭泣道:“高木,我是梨花,你开门嘛。”高木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桃花继续哭泣道:“高木,求求你,开开门,我是梨花。”高木听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梨花,心就软了。他开门出去,问她到底想干什么?桃花瘫坐在地上,呜呜直哭,伤心得像个孩子似的。高木叫她起来,桃花已软在地上;高木抱她进屋,把她放到竹椅上,但桃花反抱着他不肯下来;高木没有办法,抱进房里,放到床上,桃花这才松开手。

影片的成功之处在于,其用充满智慧的融突与和合哲学颠覆了对本质二元对立的设定,引领民众走出种种偏见。主人公兔子打破了大众对于“兔子可爱愚笨”的类型化印象取向,而狐狸则颠覆了“狐狸狡猾”的偏见。在这座城邦,一切皆有可能,黑老大居然是不起眼的鼹鼠,强壮无比的北极熊却是唯唯诺诺的佣人;不被人看好的朱迪竟成了刚硬的警察,而尼克狐却是热情忠厚、善良可靠的朋友,自我与他者的关系由紧张慢慢地变成和谐。

经过一番波折,城邦居民深刻意识到强弱对立、欺凌弱势的恶果。因而朱迪和尼克积极组合、主动融洽,凸显了排除种族偏见之后实现和谐的可能,在和谐中恢复那个充满活力的、美丽的、多元化的城市,他者与自我这对看似不可能的本体实现共存与共荣,俨然一幅幅当代乌托邦图景,彰显人类社会生活的基本维度,其中暗含着既有对现实的批判,更有着高度包容的社会价值取向和对未来社会和谐的美好愿景。

四、构筑命运共同体:复调式的诗意栖居

在兔子朱迪的执着努力下,族群间的偏见终被消解,动物城像一座包容不同文化、种群、宗教的世界级大都会,重新呈现出一片井然有序的祥和景象。

经历了冲突、猜疑乃至仇恨,动物城的原住民们找到了答案,他们更加清楚了求同存异、和谐共处的宝贵,乌托邦内外的芸芸众生得以同呼吸、共命运,符合世界大同、命运与共的范式要求。这大概就是迪斯尼公司借助此片对现实的暗涉与希望,在深层次上也是其对中国传统和合哲学的借鉴,以及对中国当下所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诉求的积极呼应。

作为人类精神价值世界的命运共同体,也是真、善、美的艺术理想世界,极富东方智慧,在中华传统中的根基尤为深厚。“人类之所以自然而然地、热切而急切地希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因为人类长期经历了当代仍然经历着的战争之苦、动乱之哀、分离之痛、冲突之悲、危机之忧,说明该愿景是与人们的生命、财产、生活、安全的实存密切相关,进而诚笃地妙凝成一种思慕的想法”[10]。这恰恰也是和合哲学的要义之所在,“超越民族与国家,致力于建构天下一家、大同世界的命运共同体。建立在和合理念上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实则为天下大本、达道的中和境界”[11],抑或人类生存的最佳状态,即“中间状态”,这为人们普遍接受。根据这种令人尊重的观念,人类位居一个巨大生命链的中间环节,在高级和低级、动物和智慧生物之间承担着一个过渡承接的作用。这是一个伟大的无法撼动的隐喻。基于这种观念,人类必须接受一个令人不快但又似乎是难以避免的一种调和或妥协,在其动物性和理性理想之间做出一种选择[12]。

如前所述,在最开始筹划这部电影时,迪士尼影业原本计划让狐狸尼克作为动画的主角,而“Zootopia”则是一座破败的城市,后来方案被推翻,而是以满满正能量的菜鸟兔子警察为主角,为的是呼应美好愿景以及与观众的情感形成共鸣。制片方心知肚明,偏见、歧视和冲突或许无处不在,但我们需要的不是强化这种印象,而是抑制私欲并颠覆偏见。乐观的朱迪坚信世界美好,尼克虽饱受冷漠与偏见,却也开始和朱迪相互帮扶,一道成长,成就了一个美好的故事。从中儿童看到了可爱的动物,青年人看到了圆梦的可能,而成年人则看到了政治讽刺和被颠覆的阶级偏见。

在一个现代化的动物生态都市、理想乌托邦里,该部影片构建了一个“和谐”世界,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的居所,动物们在这里和平共处——无论是大象还是小老鼠,只要努力,都能闯出一番天地,因为这里有无限可能。

在这座城邦,动物的大同世界有不同区域适合不同动物的生活需要,大家居有其所,各取所需,和谐共处,乐在其中,俨然一派诗意的乌托邦景象。食肉动物保护整个城市,食草动物在这个世界里安居乐业,没有弱肉强食,难见本能显露的迹象,理智占了上风,童趣和梦想时不时成为城邦的主旋律,城邦所有民众平等而又和谐地生活在这座环境多样、文化多元的城市中。

《城》最终在合家欢式的大型演唱集会中慢慢落下帷幕,邪恶终难敌正义,族群之间的藩篱与沟壑也被真爱消解。好莱坞凭借颇接地气却又不失创意的动画长片,再一次打动观众。至此,动物城也由经典乌托邦升华为当代人类命运共同体,我们看到的不止是一种多元化的狂欢景象,更是人人皆有一席之地、人人皆可发声的复调式诗意栖居。

商业化和娱乐化是好莱坞一贯遵循的黄金法则,但是在当代语境下,单纯的商业和娱乐已难以迎合观众的审美品味和价值追求,故转向富含人类命运观照的普世价值范式,寓哲理于娱乐,不失为一种两全的选择。伴随中国国际影响力日益增强,中国文化走向世界是一种必然,西方世界也无法忽视中国文化。有着“借船出海”传统的好莱坞影业,自然不会错过博大精深、人心所向的和合哲学。

值得注意的是,好莱坞电影对异域文化文本的借用不再是强势的、霸权式的拼贴,而是深层的、创新式的多元融合,给人以精神上的启示和多维的思考空间。《城》对中国和合文化和中道传统实现了又一次完美的借鉴和运用,取得了迪士尼动画长片史上空前的成功。

《城》将人类世界缩小到小小的动物城里,兔子不总是愚笨,狐狸也不只是狡猾,城中的动物们不管是食肉还是食草都能友好相处,象征着各种族和谐共处。《城》通片虽无人类出镜,但几乎所有观众都能直接并深刻地感悟到制片方对人类价值及文明走向的殷切期待。贯穿整部电影,基于动物间的故事,导演设法激起观众对人类文化相互理解及互尊互重问题的思考,也想借此告诉世人,在全球化不断蔓延、加深的语境下,构建一种多元包容的文化价值体系更显迫切。

很显然,兔子朱迪的警察梦是在“一切皆有可能”理念下的合理产物。其勇敢拼搏并成功逆袭的故事是传统“美国梦”的激活与再现。其所倡导的沟通交流、理解包容、互助互让、共建共赢等先进理念是好莱坞一直以来对中国文化广泛借鉴的又一次完美呈现。

《城》以一场演唱会结尾,超级巨星瞪羚夏奇在台上激情献唱“尝试一切”。这首歌正符合电影主题:每种动物都有缺陷,但这不应是物种间的鸿沟。影片情节简单,叙事甚至幼稚,结尾也是合家欢式的大结局,但这丝毫没有让观众失望,因为片中的一切安排均符合“心理真实”,温情与乐观正是当代民众对世界的一种殷切期待。

正如罗兰·罗伯森所说:“从特定的意义上说,全球化是指不同的生活形式之间常有争议的结合。”[13]美国文化与中国文化在本质上差距甚远,互为异质,但正是这些差分的碰撞与融合,才会一放光彩。这种效果在《城》中得以完美呈现,抛开其市场定位意识和票房利益考量,其精明与精致之处恰恰在于,通过娱乐的方式催生观念的变化,因为他们清楚,电影的娱乐性只会强化、帮促其信息及寓意的生成与传递;借助融突与和合的理念消解犹如毒液一样的社会偏见,因为他们深信,文化多元的国际大都市并未实现真正的乌托邦之理想,每一位市民必须提升自己的性格,变得更加开放包容,以摒弃一切可能的偏见。这大概就是该部电影的中心要义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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