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相军 孙九霞
引用格式:刘相军,孙九霞. 民族旅游社区居民生计方式转型与传统文化适应:基于个人建构理论视角[J]. 旅游学刊,2019,34(2):16-28. [LIU Xiangjun, SUN Jiuxia. Traditional cultural adaptation of residents in an ethnic tourism community: Based on personal construction theory[J]. Tourism Tribune,2019,34(2):16-28.]
[摘 要]近年来,旅游与生计方式的话题受到学者关注,但较少从“人”的角度关注旅游社区的生计方式转型。文章结合个人建构和文化适应理论视角,运用积贮网格分析方法,以雨崩藏族村寨为案例地,构建了“宗教信仰-传统规则-日常生活”的理论分析框架,探究民族旅游社区居民在生计方式转型中的传统文化适应。研究发现:(1)相比现代旅游业,传统农牧业生计方式与神山信仰亲和度高,本地人内心更加安定。(2)传统规则在传统农牧业生计方式下对社区治理成效显著,但在旅游治理中失灵,当地人为此焦虑但却无能为力。(3)旅游社区日常生活失去了农牧业时期的节律性,闲暇时间被挤压。这一系列文化不适与族群“文化恢复力”的强弱和旅游发展阶段密切相关。文章最后还探讨引入“文化资本”以完善旅游可持续生计框架。
[关键词]生计方式转型;传统文化适应;个人建构理论;积贮网格分析;民族旅游社区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19)02-0016-13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19.02.007
引言
近年来,从可持续生计(sustainable livelihoods,SL)视角探究旅游问题受到学者广泛关注。Tao于2006年首先将SL引入旅游研究领域,认为旅游是一种可持续生计策略 [1-2]。可持续生计围绕资本、能力、策略与结果等核心要素展开的理论路线,能把宏观社会扶贫问题、中观社区发展与微观人类生产有效勾连起来,对旅游研究与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开拓意义。国内外学者从经济学、生态学、管理学、人口学等视角对旅游与生计问题进行探讨并取得一定研究成果[3],主要聚焦于旅游开发导致当地 社区生计资本发生变化与生计策略多元化两个方面[4-5]。这些研究提升了我们对旅游扶贫与社区发展的理解,但对社区“以人为本”的发展原则重视不足,见“物(生计资本、策略与结果)”而不见“人(当地人的感知、意愿等)”。个别学者意识到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并关注了拉萨中心城区年轻人未来旅游业生计选择倾向[6],但总体来看,该研究关注的依然是生计方式选择这一具体问题的技术性质,以选择的结果为导向,对发展过程中“人”做出选择的主观意愿和过程缺乏关照。乡村社区研究中有学者也逐渐认识到,传统文化作为社区“人”个体及集体价值观的体现,在已有生计方式研究框架中未能受到应有重视[7]。因此,本文拟通过从传统文化视角对人的关注破解旅游可持续生计研究领域对“人”的缺失,并进一步探讨SL框架对“传统文化”的忽视。
文化是人类对其周围自然和社会环境的适应性体系[8],人类个体或群体在面对特定环境的改变而带来的压力时,为了谋取自身的生存和发展会在心理和行为方面做出自觉或不自觉的调整和改变[9],最终实现文化和价值观的转变。因此,展现人与自然环境互动关系的生计方式,不但关联人们的生产和生活,也与文化适应关系密切。事实上,随着全球化进程在20世纪下半期的深化与扩展以及人们跨国、跨地区流动性的增强,这一文化适应问题早已受到学者广泛关注和研究。然而,已有研究主要关注移民长期嵌入语境下,非主流族群與主流族群的文化适应问题[10-11],据此产生了一些理论成果,例如文化同化、文化休克、文化同化模型、多元文化适应模型等理论[12],但对现代旅游发展语境下,游客短期流动带来的社区内部生计方式转型从而导致的文化适应问题的研究则较为薄弱。从现实发展来看,我国众多少数民族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形成了与当地生态文化系统相适应的游猎、游耕、游牧和农作等生计方式[13],一旦外部力量不当干预可能造成生计方式失范,并给当地人带来文化与心理不适[14]。可见,对生计方式转型背景下传统文化适应问题的探讨事关当地人的生存与发展。因此,本文将从文化适应理论入手,关照当地人在生计转型背景下的具体感知和意愿。
文化适应涉及个体或群体在新的文化环境下建构认知的过程,因而建构主义对文化适应的过程极具解释效力并成为其重要的认识论和研究范式[15]。传统研究以社会建构主义为主,以宏观社会发展或中观社区集体为视角探讨文化建构过程,瑞士心理学家Piaget认为知识不是来自客体或主体,而是来自主客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即个体与环境的交互作用[16]。美国著名心理学家Kelly在继承Piaget思想的基础上,结合临床心理学实践创立了个人建构理论(personal construct theory,PCT)。这一理论坚信普通大众具有预测与控制其命运的能力,这一能力的大小取决于其个人历史背景和价值判断,避免过度依赖专家和观察者所带来的偏见[17],能从微观个体把民族旅游社区不同利益相关者的交互影响及其对生计方式转型的不同感知与话语整合在一起。基于此,本文结合个人建构和文化适应理论视角,创新运用积贮网格分析方法,以雨崩藏族村寨为案例地,构建理论分析框架,探究民族旅游社区居民在生计方式转型过程中的传统文化适应问题,具体包括:在由传统农牧业迈向现代旅游开发过程中,当地人存在怎样的感知?是否存在传统文化和心理不适的问题?如果存在,其表征体现在哪些方面?产生这些不适的深层逻辑是什么?这些问题的探究在实践上不仅关系旅游发展,更关乎当地“人”的福祉;在理论上,以期弥补旅游对可持续生计研究的不足,深化乡村社区、可持续生计与传统文化之间复杂关系的理解。
1 研究回顾与理论框架
1.1 旅游与可持续生计
可持续生计思想源于20世纪80—90年代Sen、Chambers等人关于贫困问题的研究[18],在扶贫、乡村发展、自然资源和环境管理等领域占据主导话语权[19-20]。生计由生存所需要的能力、资本和活动构成,当其面对压力和冲击时能够恢复,为子孙后代提供可持续发展机会,无论是长期还是短期,也无论是在当地还是在全球范围内,均为其他生计贡献净收益,并不会对自然资源产生破坏[21]。1999年英国国际发展部[22]建立SL分析框架,对乡村脆弱性背景进行分析,将农户生计资本、生计策略、生计结果、影响生计策略的因素等众多核心要素链接起来,被普遍认为是生计分析的合适工具。Shen[3]等据此提出旅游可持续生计框架(sustainable livelihoods framework for tourism,SLFT),包含资本、旅游活动、结果、制度安排和脆弱性环境,将SL与旅游勾连起来。
旅游领域相关研究主要沿着两条路径展开:其一,旅游发展对社区生计资本、策略和结果的影响。一般认为,乡村旅游增加了农户生计资本,使生计策略多元化[23];也有研究发现,由于价值较低,旅游业并不能挽救亚马逊热带雨林与传统文化[24],旅游收益分配不均导致部分社区居民被边缘化[25]。尽管旅游业从积极与消极两个层面影响了社区生计与发展,但总体来看积极影响大于消极影响[26]。其二,旅游业与传统生计方式之间的关系。与农牧业等传统生计方式相比,旅游业为当地人带来了更多、更快的现金流[27];部分乡村社区因参与旅游而放弃狩猎、采集和畜牧业等传统生计方式[28],在再安置社区旅游已成为主要的生计策略[29];基于案例实证,席建超和张楠[30]认为旅游主导型“专业化”生计模式好于非旅游农户兼业化的“多元化”生计模式。尽管研究者认识到现代旅游生计方式的优势,但并非主张旅游业完全取代传统生计方式。Tao[2]认为在相对闭塞的乡村边缘社区,旅游补充而不是取代现存生计方式,从而使当地生计策略多元化。Fabinyi通过探讨当地人在旅游业与渔业之间的抉择,认为把旅游业作为单一生计方式将充满风险[31]。因此,已有研究关注旅游发展背景下的生计方式转型,但对可持续生计主体“人”的讨论不足,尚未发现基于生计方式转型的背景对民族旅游社区居民文化适应问题的探讨。
1.2 文化适应与传统文化理论框架
文化适应源于全球语境下不同文化群体的迁移与流动。在多元文化世界和国家中,各文化群体在相互交往和融合过程中,大都面临文化适应问 题[32]。已有研究主要基于非主流族群与主流族群在文化交往和融合过程中的态度构建了相应的理论模型,例如Berry根据个体在文化适应中面临文化维持以及接触和参与情况构建了“多元文化适应模型”,并提出4种策略——整合、同化、分离与边缘化[33]。学者主要基于这一理论模型对长期跨国跨境跨区域移民的文化适应问题进行研究,例如陈凤兰探讨了中国新移民在南非遭遇的文化冲突及其适应策略[34],赵金锁和王晓燕分析了跨境民族的文化适应与制度创新[35],陈晓毅分析了城市外来少数民族文化适应的模式[10]。流动过程中文化的融合与适应对人类族群文明的发展与传承至关重要。传统文化作为人类族群价值观和生计生产的历史积累并非一成不变,一方面它在族群迁移过程中呈现优胜劣汰的发展进程[35];另一方面,传统文化作为乡村社区发展的重要生计资本[36],能增强生计恢复力并提供破解流动带来文化冲击的适应性策略[37]。在现代旅游发展语境下,大量短期游客流动相比以往移民流动性不仅更加频繁集聚,更直接催生社区内部生计方式整体转型,在此背景下,当地居民能否坚守已有价值,传统文化会如何适应与传承值得深思。
传统文化是人類学的核心概念。每一种文化都有其自身价值,族群的不同在很大程度上被解释为文化的不同[38]。Tylor[39]首先提出“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讲,是一个复合的整体,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习得的其他一切能力和习惯”。Kroeber将文化归为描述性、历史性、规范性、心理学、结构性和遗传性等6大类,强调了文化的宗教信仰、传统规则和习得习惯等重要维度[40]。宗教信仰是一个族群传统文化的核心,具有坚定的稳固性。传统规则是传统文化的重要形态,一旦制定和实施必将强化族群的宗教信仰。美国阐释人类学家Geertz认为,理解一个民族的文化就是在不削弱其特殊性的情况下,昭示出其常态,把人们置于他们的日常生活习惯之中,就会使他们变得可以理解,他们的难以理解之处就会消释[41]。Lefebver也认为,日常生活是各种社会活动与社会制度结构最深层次的链接处,是一切文化现象的共同基础[42]。因此,传统文化体现在社区的日常生活之中,宗教信仰和传统规则不是虚无缥缈而是融入当地人的日常生活之中。
由此构建了本文传统文化适应的理论分析框架,见图1。
2 案例选择与方法论
2.1 案例选择
本文以生计方式转型为背景,选择云南省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雨崩村为案例地。原因如下:首先,雨崩村具有明确的地理边界。该村分为上、下两个村(队),海拔分别为3150m、3050m,四面环山,3条河流流过,尚未通公路。其次,绝大多数村民是藏族,全民信奉藏传佛教和神山卡瓦格博,身处紧密团结的文化共同体之中。再次,雨崩村是民族旅游村寨的典型代表。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在政府和开发商未介入的情况下自主发展起了民族旅游,具有全民参与和全面参与的特征;牵马送客服务和客栈食宿接待是村民参与旅游最重要的两种形式;制定和实施了一整套规范和约束村民参与旅游的规则,因此被誉为“中国最具典型意义的旅游社区”[43]。最后,旅游发展之后,雨崩村传统农牧业主导的生计方式发生了根本变化,在转型过程中绝大多数村民存在不同程度的传统文化心理不适的问题。
2.2 方法论视角
个人建构理论视角下的群体文化适应分析。文化适应可理解为人们与环境相互作用而不断建构经验世界的主观活动,而建构主义认为人类对现实的认知是主体在与客体交互过程中对客体的建构,承载着主体的价值倾向[15]。因此,建构主义是文化适应分析与研究的重要范式。从认知角度来看,建构主义可划分为个人建构主义和社会建构主义,前者认为认知是个体在已有认知结构基础上,通过与周围环境的交互作用,变革、建构认知结构的过程;后者也把认知看成是个体建构认知的过程,区别在于它更注重这一建构过程的社会性,认为认知是在社会文化环境中,个体通过与他人的交互作用建构知识的过程。Kelly在继承建构主义思想的基础上,运用一整套方法(如积贮网格分析法)对患有心理疾病的人进行诊治并展开相关研究,在大量个案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实证综合与理论抽象创立了个人建构理论[17]。他认为“对宇宙所有当下的解释都可以进行修正或替换”“任何一个人都是科学家”,普通大众具有预测与控制其命运的能力,并取决于个人的历史背景和价值判断。PCT的核心概念是建构即人们用来观察世界、洞悉世人的方式,人们通过它理解世界并掌控自己的命运。旅游领域运用PCT开展的研究主要包括对旅游目的地形象的探究[44]及对游客感知的分析[45]。将其运用于乡村旅游社区的探讨则较为薄弱,仅有Schweinsberg探讨了从林业向自然旅游转型过程中如何理解当地人对于自然的看法[46]。因此该认识论视角对于本文也是一个方法论上的探索尝试。
文化适应现象存在个体与群体之中,对后者的研究具有更重要的意义。对群体文化适应现象的多数研究基本从个体切入,通过对个体文化适应现象的分析达到对群体文化适应行为与规律的理解。个人建构理论认为个体具有预测与控制其命运的能力,并取决于个人的历史背景和价值判断,通过对个体的研究能够实现对群体的认知。面对旅游开发的发展机遇,民族村寨的村民所采取的参与策略与其精神信仰、价值观念、个人经历与未来预期等密切相关,其文化适应程度也与此息息相关。因此,个人建构理论是探讨民族旅游社区居民在生计方式转型过程中的主观感知与心理意愿等传统文化适应问题恰当的理论视角。
2.3 研究方法
积贮网格分析(repertory grid analysis,RGA)是以PCT为基础的结构化质性研究方法[47]。RGA包括要素、建构与链接机制3个部分,其运用分为要素选择、建构抽取、完成网格和分析网格4个阶段[45]。
要素选择。要素规定了研究的主要对象。Kelly认为要素对所研究的主题具有“代表性,并与语境密切关联”[17]。Fransella建议在选择要素时遵循“具体,来自同一范畴或领域,具有代表性,对受访者熟悉”的原则[48]。笔者在2008年10月22日—11月21日对雨崩村35户中的34户进行了入户调查。2013年4月27—5月9日、2014年6月5日—7月16日根据RGA要求对当地部分村民进行访谈,访谈的人数分别是13人、16人。2018年1月23—2月5日,赴案例地进行补充调研,共访谈村民17人。主要以客栈经营成效进行抽样,并考虑了在社区中的影响力与外来人口、性别等因素,共选择10名具有代表性的受访对象进行分析,见表1。对体现生计方式的要素进行如下选择:农业包括青稞、玉米,畜牧业包括牛、骡马,旅游业包括牵马送客服务和住宿餐饮服务,共6个要素,这符合RGA的要求,要素的数量在6~11之间是适合的[49]。
建構抽取。“建构”是受访者区别要素之间的方式,也是人们从要素中归纳或推导出来的性质,正如Bannister所认为的“建构的实现是人们将其作为理解世界的工具予以运用”[50]。Kelly认为一个建构“在最低的语境下,体现为两个要素相似而与第3个要素不同的方式”[17]。通过“三个一组”方法抽取出“建构”。在调研中,要素以“三个一组”的方式呈现给受访者,请其用一个句子、短语或故事予以描述。例如,“较高的社交能力(建构)对于种植青稞(要素)和饲养牛(要素)不太重要,而对客栈经营(要素)则非常重要”。
积贮网格完成和分析。笔者在调研中运用RGA对10位村民进行了访谈,以具体问题展开,例如“您认为玉米种植与牵马、客栈餐饮经营这三者中,哪两者相似而与第三者不同?请您结合亲身经历给予说明?”每一位村民的访谈均产生一个积贮网格,10位受访者所产生的积贮网格结构大致相同,结构与统计结果见表2。运用RGA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完成积贮网格是一个非常耗时的过程”[49],每位受访者的访谈时间均不少于2小时,有时会持续3小时以上。通过对10位受访者积贮网格的综合分析,实现对整个社区在生计方式转型过程中的传统文化适应的认识。
3 宗教信仰:安定与焦虑
传统农牧业生计方式与当地人宗教信仰密切相关。在传统文化中,梅里雪山被称为“卡瓦格博”,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是被人格化了的至神至圣。神山信仰经过佛教改造,使得朝拜神山成为藏民一项重要的全民性宗教活动。10位受访人均认为农业与畜牧业相互促进,有助于神山信仰传承。“藏民每天早上煨桑供奉卡瓦格博,主要使用香柏和青稞;还用青稞酒、酥油和奶酪供奉卡瓦格博、历代藏传佛教大师。”(Ybs081305031)同时,10位受访人都认为在传统农牧业社会,集体朝拜神山和过藏历新年,神山保护完好,坚信神山一定会保佑全家幸福安康。“雨崩规定全村集体四月初十朝拜神湖,八月十五朝拜神瀑,以祈求卡瓦格博保佑。我开始来雨崩的时候,游客少,跟随全村一起朝拜,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能走路的都去。”(Ybs05130504)因此,在传统社会,农牧业与宗教信仰亲和度高,当地人神山崇拜虔诚,内心安定。
现代旅游生计方式与传统农牧业生计方式关系复杂,进而对神山信仰也产生了复杂影响。80%的受访者认为旅游业挤压了农业与牧业发展空间,“旅游开发前,家家户户都有专人放牧。2008年,全村12户放牧;今年(2014年)只有两家。”(Ybx02140622)旅游参与除了导致牧民减少外,也改变了牧业内部结构:“我家喂养了5匹骡子,2头奶牛。旅游开发前要喂20多头牛,1匹骡子。”(Ybs08081031)作为农业和畜牧业重要中介牛的减少与骡马的增加,不但对牧业本身和农业带来消极影响,而且也不利于神山信仰传承。Ybs04、Ybs06、Ybs10所经营的客栈收入高,对旅游开发与农牧业之间的关系及对神山信仰的传承具有不同的认识。“我家接待游客多,每年要花费近5万元外购大米、面条、酥油等,这有利于带动农牧业发展。”(Ybs04081105)事实上,Ybs04所购买的农牧业产品主要来自村外,因为村内几乎所有人家没有多余的农牧产品出售。关于旅游业与神山信仰传承的关系,Ybs06认为“游客来雨崩是冲着神山来的,希望体验神山文化,村民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旅游开发有助于保护神山”(Ybs06130504),他是从吸引游客进而倒逼村民的角度来认识这一问题。Ybs09具有唱歌的天分,在经营神瀑茶馆时经常为游客唱歌,为此还上过中央电视台第四套节目2011年8月30日播出的《边疆行》节目,因此她认为正是由于开发旅游她才有机会向游客宣传梅里雪山和神山文化。因此,当地人旅游参与程度不同,对旅游业与农牧业及神山信仰之间复杂关系的认知也不同,旅游参与程度越高,对旅游生计方式的正面评价也越高。
仪式是宗教信仰的重要内容,旅游开发与仪式之间产生冲突。10位受访者均认识到旅游发展以后,旅游接待与朝拜活动发生冲突,集体性朝拜已转变为个人行为。“自从2013年开始就没有统一去朝拜,每家接待游客量不同,有的人家接待的多就没有时间去,没办法统一了。”(Ybx02140622)藏历新年也是朝拜卡瓦格博的重要节日,但近几年每逢此时都会有很多游客。“去年我家过年时来了30多名游客,全家和游客一起过。以前年初一全村男性都要到徒步者之家客栈后边平地上朝拜卡瓦格博,游客多了就去不成……”Ybs06130504一脸无奈地说。
当地人更为无奈和纠结的是神山崇拜与旅游接待之间更深层次的矛盾。80%的受访者认识到修建客栈砍伐林木对神山信仰带来消极影响。“雨崩村所在的位置是神山,不能滥砍滥伐,否则神山会降罪于我们。但目前接待游客,修建客栈,游客取暖都要砍伐树木,游客来的越多砍伐的越多,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身为雨崩村公认的“文化人”(Ybs03140619)为此非常苦恼。“在发展旅游前,全村对卡瓦格博崇拜很虔诚,也相信他会保佑我们……但旅游开发后,对神山污染和破坏很严重,冒犯了神山,神山在惩罚我们。近几年雪崩、泥石流、滑坡等灾害就是对我们的惩罚……”(Ybs07130505)80%的受访者担忧神山由于受到破坏与污染而降罪自己与家人,但Ybs06则认为“修建客栈所砍伐的木材量与整个山林资源相比只占很小比例,不会对神山造成破坏,神山还是会护佑我们”(Ybs06130504),Ybs04也持类似观点。
总之,宗教信仰是一个族群最为深层次的文化体系,与生计方式息息相关。在传统农牧业社会,当地人希冀通过虔诚的朝拜获得神山护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藏民为此将最珍贵与洁净的青稞酒、酥油与奶酪供奉卡瓦格博。所以,传统农牧业具有神圣性的一面。旅游接待对于当地藏民而言则更具有世俗性。一方面,旅游接待挤压了传统农牧业的发展空间,间接造成旅游生计方式与神山信仰之间的冲突;另一方面,旅游接待挤占了村民朝拜神山的时间,导致全村集体性朝拜活动中断,更为重要的是因旅游接待设施修建的滥砍滥伐行为直接冒犯了神山,导致村民焦虑不安。因此,绝大多数村民已处于“双层嵌套”之中:物质生活日益“富足”,神山信仰日渐受到“削弱”,但对此深感无能为力。
4 传统规则:遵守与打破
在传统农牧业社会,制定和实施了一整套传统规则。10位受访人均认为传统社会农业和牧业的发展严格遵守“日卦线”和《村规民约》,服从村干部管理。“‘日卦线由寺庙喇嘛和行政官员依据海拔高低、距村庄远近等标准,为每个村子山林划出一条线,这条线以上为封山区,禁伐禁攀;这条线以下为资源利用区,可伐木但必须适度,不可乱砍乱伐,否则罚款。”(Ybs03140619)《村规民约》规定:“凡外村人到本村牛场放牛,要交粮食和银币做补偿费;外村人到本村山上打猎,猎狗、猎具要没收,还要罚打……”“日卦线”和《村规民约》制定后,交由“伙头”监督执行。伙头由“村众会”选举,全村每户出一人参加,凡村中大事均由村众会议定后交伙头组织实施。阿东土司和德钦寺喇嘛每年都要到村中巡视一次,一旦发现违反规定者,必将严惩。直到旅游开发前,村民坚决遵守传统规则,如规定“每年全村新盖房屋不超过两家,上下村各一家”。1999年,全村共有24户宅基地;2000年至2002年仅新增房屋两间[51]。社区关系和谐、有序。“几乎所有人家都有亲戚关系,旅游发展前关系好。一家需要帮忙,全村其他人家都来。没有什么好吃的,就是一起喝酒、开心。村民也都听村干部的话。”(Ybx07140711)在传统社会,当地依托从正户组成的“村众会”到伙头及土司和寺庙形成的科学有效的组织体系,对农牧业和人们利用神山资源的行为进行严格治理,实现了社区自治。
随着旅游开发的推进,村民逐渐打破传统规则。80%以上的受访者认为旅游开发导致村民违反“日卦线”和《村规民约》、不服从村干部管理、邻里关系紧张与缺乏合作、房屋修建无序。2011年之后,全村户数增长迅速,由2011年的35户增长至2017年的47户,房屋(客栈)修建无序,一再打破“家长会”约定,村干部的管理基本失效。“我和上村队长劳登在‘家长会上反对客栈外包,提议一家修建一栋客栈,这对环境影响小,可是绝大多数家长不同意……你看现在修了多少客栈啊,客栈修建多了就会互相争抢游客,经常吵架闹矛盾”“现在很多人家都在建客栈,有的人家不止一栋,建完一栋承包出去再建……”(Ybx02140622)村内有识之士愤慨地讲。尽管Ybs04、Ybs06持有不同看法,但事实上这两家都修建了不止一栋客栈,修完一栋承包出去,再修建第二栋乃至第三栋。至2013年年底,全村只有一栋自住房且未经营餐饮住宿的农户仅有4户,有两栋及两栋以上房屋的有31户,建好未装修的房屋有15栋;为了进一步经营而圈占土地的农户有12户,基本集中在上村;2013年,全村修建独立客栈14家,占用農用耕地(2亩)建房的农户有5家,占用林地建房的有1家[7]。更多的人对此充满了忧患意识:“现在太乱了,随便盖客栈,你看上村入村的路两边都是客栈,下村也在忙着建客栈,哪里有这么多游客……这样下去5年以后村里就都是客栈了,还有哪个游客会来,游客不来雨崩也就完了。”(Ybx02140622)
在传统社会,依靠虔诚的神山信仰与藏传佛教等精神力量、寺庙与当地土司等外部力量以及“村众会”与伙头等社区内部组织,制定与实施了传统规则,实现了社区有效治理。但旅游开发后,随着内在精神力量约束的降低以及严格第三方强制力量的缺失,仅存的“家长会”与村干部无力与追求“个人(经济)理性”的全体村民对抗,从而导致传统规则逐渐失效。尽管部分村民对此深感无奈,但在“经济利益”诱惑下,绝大多数人依然选择了打破传统规则的做法,最终可能导致“集体无理性”。
5 日常生活:闲适与烦忧
在开发旅游前,村民的日常生活围绕着农牧业展开。10位受访者均认为从事农牧业,日常生活有规可循、生产依节律展开、生活节奏缓慢、闲暇时间多。“在没接待游客的时候,我们每天围绕着牲畜和农活打转转,早上起来边喂牛、挤奶边念经,吃完饭转完白塔就去干农活,经常去朝拜神瀑、神湖,与关系好的村民喝酒聊天……”(Ybs08130503)从一年的周期来看,农牧业与旅游业的节律不同(表3)。对于农业而言,主要的农活发生在3—10月份,农忙季节主要在4、7、8、9、10等月份。牧业采取了严格的转场制度[7],牧民离家到牧场放牧的时间集中在5—9月份,其他时间赋闲在家。在传统社会,村民尽管经济收入低但过着喝酒、聊天、跳郭庄舞、唱藏族歌曲的“闲适”生活。相对于旅游业,农牧业对社交能力要求较低,绝大多数村民从事农牧业“得心应手”,面对未来充满信心。
步入旅游社会后,村民日常生活围绕着游客接待展开。绝大多数受访者认为当下的日常生活无规律、生产无节律可循、生活节奏快、一年到头不得空闲。Ybs10道出了日常游客接待的繁忙情景:“我一般早上6:30起床,烧水、做饭,招待游客吃早饭;9:30自己吃早饭,吃完饭洗碗、打扫厨房、客房和洗衣服;12:30吃午饭;13:00—14:00安排进村的游客住宿和提供开水,间隙要洗衣服、洗菜、打扫房间,当天外出的游客一般会在18:30—19:00吃晚饭,要和小工一起为客人提供晚餐,收拾碗筷、烧水;21:30—22:00才能睡觉,旅游旺季时要到半夜……”(Ybs10081027)。村民的繁忙与赋闲取决于游客接待的淡旺季。近年来随着游客接待量逐年增加,几乎每天都有游客到访,接待的旺季在1—2月份、5—10月份。不同人家的游客接待量会有差别,例如雨崩村经营最早、业绩最好的三大客栈几乎没有接待的淡季。因此这三家的经济收入最高,这与经营者较高的社交能力密切相关。“我家在2007年开了客栈,但汉话说不来,外面没有社会关系,除了旺季有游客来之外平时来的很少……”(Ybs08130503)面对游客需求的多元化与未来的不确定性,尽管客栈接待获益丰厚,但绝大多数人家对客栈经营依然力不从心,不得不外包。至2014年6月,三大客栈均已租给外地人经营。“游客要求越来越高,藏族人做的饭菜游客吃不来。自己开客栈的时候雇了六七个小工还是忙不过来,游客经常对饭菜和服务不满意,只好将客栈承包出去。”Ybx01140622一脸无奈地说。70%的受访人对旅游发展未来忧心忡忡,而客栈经营业绩比较好的Ybs04、Ybs06与Ybs10则较为乐观。“我们家的客栈承包给了昆明人一栋,一年10多万元,另外一栋自己经营,找的钱够花,对未来还是挺有信心的。”(Ybs10180131)
相对于宗教信仰与传统规则而言,具有以重复性实践为基础的日常生活对于探讨村民在生计方式转型中的传统文化适应问题具有重要意义。在传统社会,当地人的日常生活依据农牧业节律展开,劳动强度低,存在明显淡旺季,在充足的闲暇时间里过着“闲适”生活。步入旅游社会后,村民的日常生活围绕着游客接待展开,淡旺季模糊,生产与生活交织,闲暇时间被挤压,呈现为“稀缺”状态。村民因旅游接待而提高了经济收入生活富足,但也因生活节奏骤然加快而内心焦虑。作为社区生活的一部分,闲暇与整个社区特有的文化形式和社会规则密切相关[52],“闲暇”时间的挤压导致村民无法对因旅游接待而造成的传统文化与心理不适进行调整与恢复而呈现为“烦忧”。
6 结论与讨论
6.1 结论
本文运用个人建构理论及积贮网格分析方法,以雨崩村为案例探讨了民族旅游社区居民在生计方式转型中的传统文化适应问题。对于众多民族村寨而言,旅游发展与生计方式转型合二为一。一方面当地人在经济上得以脱贫致富生活富足,这是众多研究已关注的“显性”层面。另一方面,还要关注到在生计方式转型过程中当地人可能存在传统文化与心理不适的“隐性”层面,已有研究对此关注不足。本研究具有以下发现:
(1)当地人在生计方式转型过程中存在传统文化不适的问题
在传统社会,农牧业生计方式与神山信仰亲和度高因而当地人内心安定,依靠传统规则对社区治理成效显著,日常生活依据农牧业节律展开总体表现为“闲适”。步入现代旅游社会后,旅游接待因挤压村民神山朝拜的时空间以及修建旅游接待设施引发滥砍滥伐行为,导致旅游生计方式与神山信仰冲突,当地人为此焦虑但无能为力;当地有识之士对于“家长会”与《村规民约》等传统规则对社区参与旅游治理逐渐失效的现实充满忧患意识,但难以阻止村民对经济利益追求;日常生活围绕着游客接待展开,生产与生活高度交织,闲暇时间被挤压呈现为稀缺状态,村民不能及时对旅游接待造成的传统文化与心理不适进行调整与恢复而体现为“烦忧”。
(2)当地人在生计方式转型过程中存在的传统文化不适具有深刻的内在认知逻辑
其一,村民对农牧业的适应受到藏传佛教、神山信仰、传统规则等传统文化的规范与约束,即传统文化型塑了当地人对于农牧业的高度适应与认同。其二,对现代旅游业的认知除了受传统文化的规范与约束外,更受市场经济机制(如竞争、效率等)的支配,且后者在村民日常生活中的影响越来越大。这两个逻辑交替与博弈,共同导致了当地人在生计方式转型中呈现的“矛盾交织”心理。
(3)个人建构理论及积贮网格方法是探讨生计方式转型中传统文化适應问题的有效方法
在民族旅游地区,村民在精神信仰、价值观念与文化认同等方面具有一定异质性[53]。生计方式转型不仅是一个产业更替的过程,更是一个社会文化重构的过程,这必将涉及当地人文化与心理调试的核心问题。村民对生计方式选择与其个人经历及未来预期密切相关,这符合PCT的理论预设。RGA以PCT为理论基础,是分析人类对现实建构的可操作性技术与方法[54]。一方面,它能为受访者提供一种可理解的结构化方法,并使其运用自己的方式坦率地表达观点与看法,生产出高质量的调研素材。研究者为访谈对象提供了要素的选择范围,但并不影响他们讲述人生经历与故事并表达观点。另一方面,对研究者而言,RGA比其他定性研究方法更易于以比较的形式将访谈问题概念化,这比一般的访谈或问卷调查方法更能凸显比较意涵,有助于将要素及相关内容概念化。RGA还能将定性与定量方法勾连起来,为研究者提供视觉图式[55],表2恰当地说明了这一点。当然,RGA在具体运用时存在的最大挑战在于耗时过长,需要获得受访者的理解与配合。
6.2 讨论
除了以上结论外,还有以下3点值得讨论:
(1)充分发挥传统文化恢复力,提升旅游可持续生计能力
当地人虽然在生计转型过程中出现传统文化与心理不适,却也同时体现出自身恢复力。如面对现代旅游蓬勃发展而传统农牧业逐渐式微给宗教信仰带来强烈冲击所造成的内心焦虑不安,村民采取了增加念经次数以赎罪的方法。在2018年的补充调研中,笔者参与了当地人在藏历新年前每家都举办的念经活动,初衷是为了向神山赎罪,祈求神山谅解并继续护佑家人平安幸福。民族地区凭借民风民俗、自然景观在新的社会经济环境下选择了旅游业作为主要的生计方式,当地人依靠传统文化解决在生计转型过程中出现的心理不适问题,这充分体现了族群强大的(传统)文化恢复力。“文化恢复力”(cultural resilience)是指凭借文化习俗、传统知识、传统技艺与个人经历,当地人利用各种生计策略集体或自觉地承受与破解社会经济危机等困境的能力[37]。传统文化对当地人心理不适的调试程度取决于族群“文化恢复力”的强弱,二者之间具有密切的关系。在旅游发展过程中,当地社区应充分发挥其文化恢復力,融合宗教信仰,制定既符合传统文化与自然景观又适应现代旅游发展规律的村规民约,将农牧业等传统生计方式整合进现代旅游生计体系中,从而更加有效地抵抗生计方式转型带来的文化和心理不适问题。
(2)在生计转型过程中,当地人传统文化的适应程度与旅游发展阶段密切相关
根据游客接待量、当地人的参与程度与外来经营者的情况,雨崩村处于Butler[56]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论“六阶段模型”的第三阶段——(快速)发展阶段。在该阶段,游客量迅速增加,当地人在传统文化适应与接待技能上尚未做好准备,这易出现心理不适。随着旅游进一步发展,主人(东道主)接待技能提升、经济收益与传统文化传承平衡,客人(游客)尊重主人传统文化,这可能会带来主人传统文化适应力的提升,逐渐克服不适应问题。笔者在补充调研中发现,当地人比四五年前的适应能力显著提升,例如绝大多数村民都用上了智能手机并熟练使用微信等社交媒体,汉语水平得到提升并能与游客正常交流,这与旅游快速发展和通讯设施的完善密不可分。因此,当地人的传统文化适应能力处于动态变化中,只要其积极主动地学习与调试必将得到提升。
(3)引入“文化资本”,对旅游可持续生计框架予以完善
许多研究者认识到SL框架对可持续生计情景的文化因素和文化传统作用的忽视是其最大缺陷[1-2,7,36-37]。民族旅游社区在新的社会经济条件下选择了旅游业作为当下主导生计方式,这一生计策略是对融传统文化于一体的自然景观的高效利用。在此情境下,需要对SLFT进行调试(图2):创造性地增加“文化资本”,提升传统文化在生计资本转化中的价值,发挥文化传统在生计转型中心理不适的调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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