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学
先生长辞,举世滔滔,论者多称先生为大侠,吾则以为应尊称先生儒者。
弱冠离乡,江湖上行走,才气纵横,名震天下,却总是一派春风,宽容厚道,无论高官富贾或者长龙般求签售读者,始终微笑以对。有京城写手贬先生为庸俗,先生日“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一笑置之;有教授名流颂先生为大师,先生说,“无论如何不敢当”。笔名缀一庸字,凡庸亦中庸也,从心所欲不逾矩之谓也。笔下人物多憨态可掬,大巧若拙,皆源于心灵深处对华夏君子之深情回眸。说部十五人物纷繁,先生最喜段誉,刚毅木讷,温良恭让,人皆可亲。强极辱身情深不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亦先生自许警句矣,堪当儒者此其一。
博学于文,殚精竭虑,大报主笔,眼观五洲四海,社评远播,指点海峡两岸暨港澳地区!殖民期禁锢里疾呼“评论自由事实神圣”。一生见贤思齐,不耻下问,耄耋之年,京城拜师学奕,海外负笈剑桥。北大演讲,遥看历史,呼吁开放。临安设席,师生相得,教学相长。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堪当儒者此其二。
板荡思侠客,国危慕良才,借刀光剑影诉大爱,以江湖险恶状世态。笔下诸般形色托名武林,实为当世人间众生,挥洒中每每为人间不平落泪,济世之心溢于言表。吾犹记三十年前阅《天龙八部》,无人不冤有情皆孽,五内震动,始悟先生悲天悯人境界之深胸怀之大,其功至偉岂区区武侠小说可笼括?立言不朽,有华人处皆仰望,堪当儒者此其三。
呜呼,人皆以为儒者沉潜内敛循规蹈矩,侠士激昂飞扬放任不羁。殊不知儒者亦有猛志,每每知其不可而为之,血气旺重然诺。定庵有诗曰“陶潜诗喜说荆轲”“陶潜酷似卧龙豪”,此之谓也。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今已成先生自况,印证不虚。君子疾没世不称,先生愿文字长传,昔人已乘神雕去,四海仍传儒者行,先生之身西归,先生之言当如朗月清辉,长存斯世。今吾率尔操觚,然则先生穿越世代,遍游世界,生命多面,雅俗兼具,又岂余数百字所能轻轻盖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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