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文丨■ 陈玉兰

春节，回家，团圆，这是万千游子的心声。曾几何时，春节回家之路是那样漫长，一路充满艰辛。

70后的梅生长在习水县双龙乡（时为双龙区），那时，双龙只有一条崎岖的石籽公路通往仙源镇，每逢有汽车沿着这条公路送物资到双龙时，沿途总有农村孩子追着爬车。对于偏僻落后的山乡来说，汽车实在是稀罕物。娃儿们为了追车吊车，摔死摔伤的不少。尽管有很多前车之鉴，追车吊车的孩子仍旧不断。虽说有公路，却没有客运。双龙人要去习水县城，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不步行30公里路到温水镇乘坐客车前往，要不步行20公里山路到仙源再乘车。去仙源温水都是崎岖山路，翻山越岭，过河趟沟，累惨。晴天尚好，碰上雨天，路面稀泥烂洼，稍有不慎就会摔跤。寒冬里，山坡路总有凝冻。行走其间，人们必须用干稻草搓成绳将整个脚上的鞋缠绕，才能防滑。即便如此，寒冬里的长途跋涉者，特别是背负重物的人们，常常摔跤跌伤，好艰辛。

每逢春节，母亲总要带着梅去县城外婆家过年。梅6岁以前，县城的舅舅总会专程到双龙接母女二人。从双龙出发到温水，天不亮就要出发，年幼的梅总是在舅舅的背上睡着、摇晃着。一路上，用煮鸡蛋充饥，就着山泉水。一路走走停停，却不敢过多休息。那时客车班次稀少，如果到温水迟了，就会赶不上客车。6岁以后，去温水，梅都是自己走，一路上被母亲鼓励着，再累也得走。实在不行了，就由舅舅背一会再走。如今，忆当年“春运”，梅调侃，那种经历对年幼的自己真是磨练不小。

1994年，梅大学毕业，来到遵义工作。那时交通仍旧落后，乘客车往返习遵两地，需要整整一天时间。春节回家，让梅最是头痛。回习水有两条路可走，一条途经遵义县（现播州区），过仁怀，这两地交界一带，海拔高，路面凝冻。另一条走桐梓方向，在桐梓与习水交界的二台子一带，海拔1500米，公路在悬崖上饶着走，云雾缭绕，凝冻严重。无论走哪一条，路况都差，颠簸不堪，都是一个险，客车常常为此滞留在半山腰，乘客们饥寒交迫，无奈至极。运气好时，再晚也要到达习水县城，即便夜色沉沉，终究是到了。运气坏时，客车滞留在凝冻地带的山腰上，乘客困守客车一夜，人人戏称自己当了一回“山寨王”。

1994年腊月二十九，梅乘坐客车回习过年，车到仙源二台子云雾山庄旁边，车辆抛锚了。已是下午时分，只好从桐梓请人用吉普车送配件来修理。因故障未查明，来人往返三次，才备好配件，此时，柴油中巴车的油箱已结冰。等车修好后，用火烤油箱，融化坚冰，才得以发动上路。

就这样，直到第二天傍晚，梅才到达仙源。从仙源去双龙，虽有公路，仍旧没通客运。梅说：“只有11号车，走呗，少则五六个小时，走得腿痛脚酸脚起泡。春节回家，心情复杂。想着亲人团聚，欢喜，想着交通困难，愁苦。”

当时，对于这等落后的交通状况，人们都习以为常。凝冻实在严重时，政府会提前封路，遇到客车滞留途中时也会设法疏通救助。春运交通，怎一个艰辛……

1995年腊月二十七，父亲来遵义接梅回家。路过桐梓，客车在加油站加油加水，突然引擎盖喷火，全车一片尖叫，父亲用手肘将车窗玻璃砸击破（那时车窗玻璃很薄）将坐在1号座的梅拎起来，往窗外抛。冬天衣着臃肿，地上有凝雪，梅并未摔坏。惊魂未定的她，抬眼只见父亲同三个男子汉合力拼劲拽门。幸亏火势不猛，也没爆炸，全车人有惊无险，纷纷从被拽扭曲的门挤身下来，换乘后再回家。

最记得，1997年春节前，因加班，错过了腊月二十八的末班车，梅没法回家，在遵义独自过了一个凄清的春节。

婚后第四年，梅带着两岁的女儿回娘家过春节，客车一路颠簸，女儿晕车，呕吐，一张菜色的小脸，却没有哭，梅心疼得掉泪。此后，梅再也不带女儿回娘家过年了。

2013年，仁赤高速的开通，让遵义到习水的距离顿时缩短，单面车程两个小时，一天可往返，人们欢天喜地。再后来，仙源到双龙也通客运了，车程约20分钟。这年春节，梅女儿主动跟妈妈回双龙了。后来，随着网上购票的兴起，春运回家，不再是一票难求。加上众多家庭拥有私车，为客运站分流不少。

2018年，江习古高速开通，习水到重庆车程两小时。这个春节，梅自驾回双龙，经遵赤高速、江习古高速，在良村下道，良双公路44公里柏油路，一路轻车疾驰，全程3时。归途，如此快捷，梅深深感叹。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如今，遵义县县通高速，村村通油路，“铁公鸡”（铁路、公路、飞机）构建起立体大交通。2019年，还要启动轻轨建设。无论走哪，都很快捷。如今的习水境内，三条高速路过境。今年习水境内还有新开通的正习高速路经过。如今的习水交通四通八达，换代升级如此迅猛。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遵义读书的习水学生，放假才能回家。现在，在遵义读书的习水娃儿，多数在每周五下午被父母接回习水，星期天下午又被送回遵义，怎一个幸福了得。

抚今追昔，感叹遵义交通巨变。窥斑见豹，感叹国家发展的显著成就，农村面貌的日新月异。梅由衷地说，春运，回家的路，不再愁苦。从一路坎坷到一路欢歌，这要感恩伟大的国家、伟大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