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诚林
李白诗云:黄河之水天上来……
天仿佛被捅了个窟隆,大雨如柱,雷声闷沉,黑云压山山欲摧,闪电如雷霆万钧之利刃,将昏沉的天空划破一道蜿蜒如蛇形的巨大缝隙。瀑布般雨水漫天倾倒,顿时间,大地上洪峰汹涌,漫山遍野,呼啸奔腾。
无花不垂泪,无树不晃头,无水不成涛,洪峰们逢坎过坎,逢谷跨谷,排山倒海般际天涌来。
我听到爆炸般的拍岸响声,眼前一堵巨型山峰挡去路,为此,洪峰异常震怒,大有摧山山欲折之势,携带着沿途刮倒的木房架,草屑,杂物,以及被连根拔起的树木们,在这面回湾水间的旋涡中飞速旋转着,杂物们被江心一股强烈牵引力牵着,往复冲突找不到出路。它们有的像夜猫在哭,有的像羊遭遇杀掳前的哀鸣,有的像夜鸟长鸣,洪峰展示着亿万年前洪荒出世时的狂暴脾性,冲击着大地的神经。
我看见洪峰已超越山的高度,往天上扑去;我聆听到大地的心在震顫,更多刮倒进洪峰里,包括树木花草在内的植物们的凄惨哭泣声。随即,又一批树木不敌洪峰的冲刷,于惊憟中被连根拔起,迅速卷入洪涛中。
江岸上的大小石头,在洪峰的巨大席卷冲击之下,互相拥挤,来回撞击,有的被撞得头破血流,有的被撞击得身手分家,有的因剧烈撞击而成粉沫。洪流中的一切生命物们的胸腔,感受着一阵紧似一阵窒息般的憋闷;遭遇洪峰袭击卷走的牛羊,被损毁的房屋,庄稼,四野哭泣,就连池塘里的鱼,不因为洪峰的漫溢卷入洪流心生快乐,它们也加入了哭泣的行列,或许它们不愿离开家乡而远去;有些鱼儿凌空跃上山岸,以躲避狂潮的席卷,有的鱼则在一泻千里之速的狂潮冲刷下,在浊流里享受洪涛席卷的欢乐。天的能量,自然的意志于此表现出淋漓酣畅之气势。
洪流似乎并不满足于此,继之以排空巨浪,一波比一波更汹地涌起,水淹天门般地持续上扬,洪流与天空几乎处在一条地平线上。我感到一座座山在狂潮的冲击下,一会儿抹泪哭泣,一会儿手舞足蹈,狂笑不已。一会儿低鸣长啸,怒吼发威,山间、大地上的一切生命在洪峰的轰鸣声里享受着颤抖,惧怕与洗礼……
我想起小时听说过的水淹天门的故事,虽然只属传说,可它至今仍然时刻占据着我的心灵。不知道这是否幻觉,又或者地球南、北极冰川因地球温度猛然升高,一夜间悉数融化,以至水漫天门。
天地裂变,空气中出现人的喊叫,四处具是人在疾走的脚步声,四处都是鸡鸣狗吠声,牛羊的呦喝声。更多的人在观天潮,兴奋的叫嚷声里,夹杂着欢呼声,嚎啸声,惊吓声此起彼伏。不知过去多久,也许一个世纪,也许几千万年,也许更加久远———暴雨退去,太阳于天门开处绽放出夺目的光芒,光芒打在江面上,令江面深受刺激与感动。
此刻,山与大地心灵似乎有了另一番感受,无论江水多么汹涌,无论风云如何变幻,洪峰带来的似乎并非仅为灾难,大地同时经受了一次污泥浊水的冲刷洗礼。洪峰退去,漓江呈现出清澈容貌。毅然挺立的无数奇峰深切感受到的是依然挺立的骄傲,并安祥地依偎在漓江的怀抱里,依偎在漓江的梦里;温暖的漓江如母亲一般亲切地抱紧着山的根,温暖着山的根,抚摸着山的胸膛,抚摸着大地快乐的神经;而一座座奇峰峻岭,感受着来自漓江沐浴般的神清气爽,感到来自漓江身上股股暖流袭遍全身的快感。这一切的一切,我似乎亲眼目睹,又似生发于幻觉。但我确信,我领悟到洪峰的本性,表达的是一种勇气,一种冲击一切污泥浊水的大无畏的精神,它们有多么像人胸中之豪气,哪怕前方有难,有不可逾越的高峰的阻碍,也要勇往直前,不抵目的地绝不罢休———俗话说,文似看山不喜平,我渴望笔端之水,漓江之潮,激出文笔之浪,情感之高度。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