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中的周边国家地缘政治变动考量

(云南师范大学 历史与行政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地缘是地理空间下人缘活动的客观存在，人缘是彰显地域能动性的最直接载体。人缘和地域的天然结合，致使地域无限性的人缘能动价值成为可能”，“人缘能动性价值的最终结构承载体是政权国家，政权国家间在地域性上的客观联动存在，产生了最基本的地缘互动单位，即地缘政治”(1)方天建.辽夏和亲中的地缘安全因素考察[J].民族学刊,2016(6):70-77.。地缘政治的运转与地缘联动效应的产生，“人缘政治仍是最基本的参照系和考量因素，而人缘政治关注的核心议题是外缘屏障的安全与内部弊病的可控”(2)方天建.辽夏和亲中的地缘安全因素考察[J].民族学刊,2016(6):70-77.。地缘政治分析的实质是国际政治权利和地理环境之间的关系，而随着地理环境的变化以及人们对这种变化本质的解释发生变化，地缘政治观念也会变化。就此而言，云南在地缘结构上东连两广、北靠川渝、西通印缅、南接中南半岛、串联孟中印缅、桥接中国“两洋”战略西端口、辐射东南亚南亚，既有天然的地缘优势，同时亦面临着复杂的地缘政治变动态势。同时，作为“一带一路”倡议中联动内外的重要地缘战略支点，云南肩负着打造成面向南亚东南亚辐射中心的重大现实使命，即云南肩负着“推进与周边国家的国际运输通道建设，打造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新高地，建设成为面向南亚、东南亚的辐射中心”(3)中国一带一路规划正式公布 国家明确云南在“一带一路”中定位.[EB/OL].人民网，(2016-04-24).http://yn.people.com.cn/news/yunnan/n2/2016/0424/c228496-28208761.html.的重要使命，但不可否认的是，云南周边国家亦大多地缘政治多变，非传统安全问题多发。因此，如何发挥积极的地缘优势，规避相关地缘政治风险，进而更好地保障“一带一路”在云南端口的畅通，迫切需要对云南周边国家之地缘政治变动态势及变动产生的负面效应进行科学、精准的评估与考量，对其产生的客观风险与潜在风险保持理性认识，从而为云南全面而良性地参与“一带一路”战略建设保驾护航。

一、云南周边国家地缘政治变动的特征

在地缘结构上，云南对外的周边地缘板块为东南亚和南亚次大陆地区。冷战时期，东南亚长期作为“地缘破碎带”而存在，南亚次大陆也因多元非传统安全因素交织作用而趋于“次元破碎带”(4)何跃.中国与中南半岛国家地缘关系分析[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6):108-114.。冷战以来，国际地缘政治格局和区域地缘政治格局重新整合，东南亚地缘板块实现了大东盟的内部建构，南亚次大陆也因印巴关系的总体缓和而趋于平稳。然而，充满变数和不断趋于复杂化的地缘政治态势，仍是云南周边国家面临的同质性地缘变动特征。

地缘战略地位逐渐升级 在传统的地缘政治观念中，大陆空间观关注的重心是亚欧大陆主体板块(5)具体参见：[英]哈·麦金德.历史的地理枢纽[M]. 林尔蔚,陈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海洋空间观关注的重心是大西洋与太平洋(6)具体参见：[美]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海权论[M]. 一兵,译.北京:同心出版社,2012.。因此，在过去主流地缘政治学者的考量中，作为兼具海洋与陆地双元空间特征的东南亚南亚地区，仅是附属性质的边缘地带，很少成为地缘政治变动考察中的地缘单元中心区(7)具体参见：[美]索尔·科恩.地缘政治学：国际关系的地理学:第二版 [M]. 严春松,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1：343-364.。然而，随着当下世界热点与焦点问题向东南亚南亚地区的转移，特别是因中国崛起而产生的地缘效应波的生成，使得本来比较边缘化的东南亚南亚地缘政治实现了地缘战略地位的逐渐升级，成为了中外关注的“双元地缘空间单元”，即海陆兼备的地缘单元。其地缘战略地位也因之实现了从边缘到次中心、从轻量级到中量级乃至重量级的升级转变，成为了中国与域外大国极力角逐的地缘政治棋盘与地缘战略楔子，从而加剧了东南亚南亚地缘政治的复杂性与多变性。而云南的周边国家，包括中南半岛东端的越南、东南亚南亚交汇地带的缅甸、南段的柬埔寨和泰国、中南半岛的内陆国家老挝，均成为了美国、日本和印度等域外大国积极争取的对象，进而对中国的战略利益枢纽造成了战略围堵。

地缘利益诉求的非理性变化 由于地缘战略地位的凸显，云南周边国家在选择朋友的过程中拥有了更多可能，使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中国在缅甸、柬埔寨、老挝等国家形成的全面友好关系，乃至“胞波”关系格局面临挑战。小国的生存原则是地缘舞台共享，借大国角逐而在夹缝中争取利益最大化。由此，为了各自的国家利益，他们可以利用特殊的地缘战略地位，以灵活的对外政策来实现地缘利益诉求。

情感地缘政治变化不定 情感地缘政治是一种以情感倾向为纽带，受文化信仰和文化认同支配的，无国界和全球化的一种情感政治存在形态，是“文明冲突论”的具体化和微观化表述，也是对当下复杂化世界地缘政治格局的一种笼统而全新的尝试性阐释(8)方天建.全球化视野下的缅甸罗兴亚族问题[J].世界民族,2016(2):1-15.。情感地缘政治是全球化时代的特殊产物，媒介传播的感情倾向是情感地缘政治最直接的载体。情感地缘政治与心理认同的冲突和文化信仰的碰撞具有高度的重合性。在信息化高速发达的时代，世界上任何“热点问题”的发生与凸显，都会牵动世界情感地缘政治的神经与走向。因此，本来不沾边的问题，在信息化与网络化的传播下，很容易成为打破地缘政治格局和促使周边国家实现地缘政治变动的导火索。而在此背景下，存在于东南亚南亚地区的诸多非传统安全问题，均有可能形成该地区大规模地缘情感释放的导火索，进而牵动整个区域乃至世界情感地缘政治的神经与走向。然而，由于东南亚南亚地区非传统安全问题积重难返，致使该地区的情感地缘政治迷糊不定，加剧了该地区地缘政治的复杂性与评估难度。

内缘安全环境变化多端 在云南周边国家的地缘政治变动特征中，内缘安全环境变化多端是其核心组成部分。东南亚南亚地区是世界两洋的交汇地带，海陆兼备，是世界宗教的“大熔炉”，世界民族的“博物馆”。然而，正是其错综复杂的内部地缘结构生成，致使其成为世界热点、焦点问题比较容易汇聚的地区之一。主要体现为：内部政局动荡(如缅甸政局充满不确定性；泰国政局在军政府的管控下，虽暂时趋于平稳，但新的大选争端问题仍在持续(9)选后争议不断 巴育与军方警告泰反对派别添乱[N].新加坡:联合早报,2019-04-03.)、民族宗教冲突剧烈(如缅北民地武问题、缅甸的罗兴亚问题)、非传统安全因素突出(如毒品问题泛滥(10)缅甸跨国行动破获 市值近3000万美元冰毒[N].新加坡:联合早报,2019-03-31.、海盗问题严峻(11)孟加拉国31名渔民遭海盗劫持 警方称3人已被杀.[EB/OL].人民网，(2013-04-02).http://world.people.com.cn/n/2013/0402/c157278-21005243.html.、难民移民问题突出(12)孟加拉告知安理会：不再接收缅甸难民[N].新加坡:联合早报,2019-03-02.、伊斯兰国恐怖主义势力渗透严重(13)王晋.斯里兰卡的IS威胁[N].新加坡:联合早报,2016-01-02.等)、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问题严峻(如缅甸的形势(14)陈庆文.分化的缅甸必须走向团结[N].新加坡:联合早报,2016-06-27.)等四大块内容。总之，东南亚南亚地缘政治面临的四大焦点问题，加剧了该地区内缘安全环境的变化多端性。就当下而言，尤以民族主义泛化和伊斯兰国恐怖主义外溢两大问题引发的地缘政治变动效应较为突出，形成了比较严峻的泛地缘主义破坏系数。

二、地缘政治变动对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影响

新世纪以来，随着中国这一独立地缘单元的不断和平崛起，对中国本来就存在着复杂地缘认知态度的周边国家，特别是东南亚南亚国家，在其不稳定与分裂动荡的内缘结构作用下，以及外缘大国的介入与“拔桩”下，致使云南周边国家地缘政治的变动性特征中，“恐华”“防华”“排华”，甚至“反华”的情绪与势力大增。这对与东南亚南亚国家存在着天然地缘关系的中国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构成了较大的地缘压力，并考验和挑战着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信心与智慧。而其对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产生的潜在负面影响，体现如下：

第一，周边国家地缘战略地位的升级，以及域外大国的介入和挑拨，致使云南参与“一带一路”的各个端口，特别是大湄公河次区域与孟中印缅经济走廊端口，面临着多方力量的参与和角逐甚至围堵，对云南的走出去战略造成了显性或潜在的安全风险。

第二，周边国家地缘利益诉求的非理性变化，致使“一带一路”建设中的云南端口，面临周边国家搁置和停摆工程项目，已不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是趋向常态化发展。如缅甸、老挝、泰国和越南等周边国家对中方建设项目的搁置和停摆，出尔反尔等事件的经常性发生，即为明证。这其中，有很大部分项目对于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可谓至关重要(如中泰、中老、中缅道路建设项目等)。

第三，情感地缘政治变化不定造成的冲击与影响。云南周边国家，特别是中南半岛国家，如越南、缅甸和泰国等，民族主义情绪较为严重。在信息化与网络化高速发展的全球化时代，中方的任何不经意举动，以及该地区热点问题的产生，都会牵动其地缘情绪释放，引发较为剧烈的民粹主义运动，进而引发“恐华”“防华”“排华”，甚至“反华”的恶性事件(如南海主权争端引发越南民粹主义架空越南政府的事件、缅甸密松水电站工程项目与莱比塘铜矿事件、老挝北部山区抢华事件等)。而由地缘情感导向引发的民族主义甚至民粹主义运动，系当前影响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最大危险安全系数。

第四，周边国家变化多端的内缘安全环境，特别是政局动荡、民族宗教冲突、非传统安全因素突出、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泛滥四大因素的存在，使得云南在参与“一带一路”建设过程中，各种战略利益枢纽均面临着不同程度的安全风险与安全威胁。何谓战略利益枢纽？具体层面包括：中国在国门以外建构起来的综合商业利益链接点、商路、对外大型投资项目、对外援助项目以及与之形成配套的航运枢纽通道等(商业利益链接点包括具体对外的各类工厂、转运站等；商路包括中国通达世界各地的各种类型航运线路；对外大型投资项目包括商业基地建设投资项目、能源管道投资项目、军港建设项目、民用港口建设项目、陆海空航道建设项目等；对外援助项目包括援助相关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合资建设项目等)(15)方天建.论边疆外交与良性边疆外交[J].学术探索,2016(9):25-30.。而云南周边地区，正是中国各种战略利益枢纽的密集分布区之一，其面临的安全风险与安全威胁亦是制约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的关键因素之一。

三、化解周边国家地缘政治变动影响之对策建议

周边国家地缘政治变动的基本脉络为：内部细小问题酝酿民众情感导向，外部因素刺激和助长民众不满情绪，进而在信息与网络的传播作用下，引发较为剧烈的民族主义与民粹主义反弹运动。并且，当下周边国家较为严峻的恐怖主义活动存在，特别是伊斯兰国外溢渗透现象，其中民族主义与民粹主义的情感助推为其主要表现方式之一。而周边国家地缘政治变动过程中，民族主义、民粹主义与恐怖主义三大势力合流趋势的强化，对于周边国家或者是中国来说，均不容小觑。在此前提下，笔者就如何化解周边国家地缘政治变动对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潜在的负面影响，提出如下对策建议。

第一，针对周边国家地缘利益诉求的非理性变化，中方应该有理、有据、有诚心地加以应对和解决。所谓“有理”，即在外交行为上(包括国家外交与公共外交)彰显负责任和良性互动的真诚立场；有据，即通过切实而透明的行动来化解周边国家对中国的误解；有诚心，即积极开展民间外交与公共外交，展现同周边国家互动交流的积极形象。

第二，云南积极塑造良性友好的地方对外交流角色，充分发挥云南在周边国家民众层面的人文优势，在云南端口同周边国家共同打造“一带一路”建设的良性平台，进而助力国家综合性“一带一路”建设。

第三，云南积极利用自身天然的良性地缘优势，加强同周边国家在“一带一路”建设上的融通，通过实际行动彰显中方的真诚，进而让周边国家真正地主动参与到“一带一路”建设中来。并且要让周边国家理解，“一带一路”倡议虽是中国提出，但中国不是唯一的受益者，也不是最大的受益者。“一带一路”建设是一个真心交朋友、助力拉发展的共赢建设模式，端口内的建设方均是主导者。

第四，云南层面还应在加强同周边国家地方的合作与交流方面发挥积极作用，通过良性公共外交互动，树立起中国的良性对外形象和积极的话语解释权，进而减少和降低周边国家对中国的误解，从而从细节上降低和减少周边国家针对中国举动发起的民族主义与民粹主义运动。

第五，秉持“亲”“诚”“惠”“容”的对外交友理念，积极处理好同周边国家既有的良性关系，做到珍惜老朋友，爱护新朋友，善意处理不友好状况，运用好应急互动机制。

第六，针对周边国家非传统安全威胁严峻，云南层面应该加强同周边国家地方层面在打击非传统安全威胁，特别是恐怖主义威胁等方面的交流与合作，从底端层面建构起助力国家良性建设“一带一路”的安全屏障，进而也为云南参与“一带一路”建设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