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红梅
如果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商洛的山水可能最适合养文人。这里山清水秀,自然空灵,萌生并滋养了一批有情怀有思想多才多艺的文化人。孙见喜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代表人物之一。
知道孙见喜这个名字很久了。知道他是一位作家和评论家,还知道他是贾平凹的好友,写得出《贾平凹传》,猜想他一定是那种能说会道、左右逢源的人吧?
见到孙见喜,感觉与我原来的猜测大不相同:面前这位黑脸汉子,衣着朴素,面容和善,上楼梯时,他把我让在前面,言谈举止内敛,为人低调谦和,一瞬间刷新了我的想象。
他家客厅不大,四四方方,北边摆放着古琴,南边墙上挂着他的书法作品,足以让人眼睛一亮。古琴边坐着他93岁的老母亲,神态安详。
我冲老人家笑笑,她点点头。为老年人办了二十多年杂志,眼里心里都是老年人,只要是老年人感觉都很亲切。老人家听说我是来采访的,表现出明显的好奇,一直陪着坐了三个小时。期间来茶几上拿水果吃,手脚灵便,一点没有农村老人的卑怯,没有不被儿女待见的小心翼翼。
看一个孩子举手投足就能知道他有什么样的父母;从一位老人言谈举止也可以看出她是不是有孝顺的儿女。
孙见喜出生于耕读之家,他的名字是爷爷起的。爷爷半辈子走南闯北,深知和深信人生的福报其实就藏在不计回报里。他也把自己对长孙的嘱咐和希望首尾相衔,都寄托在这个名字里了。
大学时代,孙见喜是在西安工业大学度过的,学的专业是精密仪器。那时候最励志的一句话就是:干一行爱一行。因为人人都是螺丝钉嘛!为了成为一个好的工程师,他也努力学习过。
很多时候,人生的路径不是由自己选择的,路就在那里,路是有限的,人大多被环境和他人裹挟着往前走。“文革”时期人的精神食粮很是匮乏,选择的知识和能力以及自由度更加有限。所幸“文革”期间他被安排到学校图书馆整理图书,一本本躲在角落的书籍为他打开一个个通往知识世界的大门。那段时光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文学的营养,还经常善解人意地为那些腰带上绑着书声称“吃坏了肚子,吃撑了腰”的同学做掩护,使他们得以顺利溜出图书馆,这也给不少书留了一条活路。
毕业后,他毫无悬念地被分配到河南一家三线工厂,先当工人,后做技术员。
改革开放,百废待兴,最活跃的当数文艺界。用贾平凹的话说就是:从城墙上扔一块砖头,砸到十个人,八个是文艺青年。孙见喜一颗热爱文艺的心也开始复苏,厂里推荐他参加了南阳地区每年一次的小说创作培训班,经过《奔流》杂志介绍,他和当时已经颇有名气的乡党贾平凹也有了书信联系。了解到贾平凹的父亲曾经是他初中的语文老师,两个人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层。
1 9 8 1 年,孙见喜回到陕西工作,在一家军工企业当工程师。1984年调到陕西人民出版社编辑《文学家》杂志,作为取得一定创作成绩的业余作者进入编辑队伍。那段时间是他人生负担最重的时期,也是他收获颇多的时期,组稿、审稿,采访、创作,读书、思考,参加各种文学研讨,等等,一时间也做得风生水起。套用一句流行语叫:痛并快乐着!
陕西文化底蕴深厚,商洛圈文学艺术氛围更是浓郁。孙见喜凭“大哥式”的好人缘和不计回报的好脾气,圈里圈外吸引了不少朋友,也发现和推举了不少青年作者。
他编辑的《高老庄》是贾平凹16部长篇小说中唯一在陕西出版的原创作品,入围1999年茅盾文学奖。他选编的《贾平凹小说精选》获得全国金钥匙奖,奖金6000元,在当时也算是一笔令人羡慕的“巨款”了。京夫和叶广芩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文化层》和《战争孤儿》都是经他编辑出版的。
对那些文学界的新人,他也尽量想方设法、不遗余力地支持和推出。他也是作者出身,知道创作的不易和艰辛。对一个编辑来说,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同样有价值有意义。后来的事实证明,当年的他是有眼光有魄力的。
几十年过去了,他退休以后,仍有一些作者来看他,感谢当年的指导和帮助,感谢他的努力和付出,开启了他们人生新的旅程和美的风景。的确,在传统媒体时代,一篇作品在编辑心里可能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编辑往往有这样生杀予夺的大权,有这样的“特异功能”。
因为他人脉广、积累多、又勤奋,写小说,写散文,自然不缺素材、不缺情怀、不缺感悟。多年来,他先后创作出版了二十多种各类文学作品,获省市报刊文学奖三十多次,像小说集《望月婆罗门》,长篇小说《山匪》,散文集《小河涨水》《浔阳月夜》《跪拜胡杨》等,在文学界产生了一定影响,其中五十多篇风景散文,有的进入高考题库,有的被选作高考模拟试题,大量被中学生作文类刊物评析转载。
谈到做评论,他认为更多的是一种被动选择:从事编审工作,得写审稿意见,会被作者盛邀作序,要参加各种研讨会,需认真准备发言稿。就这样边研究边思考边写评论文章,加之省上戏曲影视音乐等活动,请他担任各种评委,天长日久坚持下来,文章日积月累,水平看涨,他也就被人称为评论家,并且先后出版了《孙见喜评论集》和文艺短评集《蕉皮论语》。
退休后的孙见喜也没闲着,他和从事外国文学研究的女儿合写了一部很有影响的书《贾平凹传》,该书为人们认识贾平凹、了解贾平凹提供了许多重要资料。基于对孙见喜人品和水平的信任,出版之前,贾平凹并没有看原稿,只笑呵呵地跟他说:你文责自负嘛!
文学艺术做到一定程度,会发现它们本质是相通的。一个人领悟力强了,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差。不少人发现,如今的孙见喜在音乐方面也表现出特殊的爱好,古琴、箫、埙,他也能来上几曲。他说这三件中国民乐的老祖宗,承载着中华文化诸多元素,学习演奏可以养生,也可以抒发情怀,还能为朋友聚会助兴。何乐而不为?上世纪90年代初,他和费秉勋、刘宽忍、贾平凹成立“四人乐社”,且相约每个古历月半于朗月下的城墙上吹埙抚琴,虽然没有坚持下去,但那境界至今思之心暖。现在,他是“汉唐乐社”重要成员,经他策划,在西安城区有过不少演出,还远赴铜川、商洛、阎良等地,送去音乐大餐,丰富了不少文化活动的内容。
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他的书法。从6岁起,爷爷指着一本家传的《唐狄梁公碑》督他临着碑贴学写,算来这是他人生坚持最久的一件事了。爷爷说了,书法是门面,当文化人这一道关必须要过得去。后来是因为喜欢,越写越上瘾。在孙见喜看来,修炼书法应从修炼自己做起,人雅字亦不俗,文如其人,境界决定人格。他认为,书法欣赏不能书法家个人孤芳自赏,而应该接受百姓的审验,汉字书法作为传统文化的载体进入寻常百姓家庭,进入公众审美视野,其形式和内容的双重意义不仅是美化人居环境,也对人的品格形成潜移默化的作用。
著名文化学者肖云儒这样评价他的书法:“孙见喜的书法,清正俊美中透露出规整庄严的追求,他不乱写,更不胡写,他的毛笔只在法度之中运行,想他作书法必是净手沐浴之后,必在焚香清心之后,必在气韵神悦之后。”这样的书法屡屡获奖并被多地收藏也是自然而然了。
在孙见喜看来,法度是人类文明的产物和成果,也应该是继承和发扬中华传统文化的应有之意。他认为,学习传统文化首先要从读元典开始,要从孩子抓起,更要从教师抓起,从孝敬老人、打扫房间这些具体事情做起,从与人为善做起。儒家讲修身,佛教讲修心,道家讲人和自然的关系,这三家各有偏重,但整合起来,就会有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三观”正了,一切就都理顺了。
作为陕西国学研究会副主席,多年来他四处奔走,不遗余力地为振兴中国传统文化鼓与呼。他认为人的本性中,都有“贪、懒、私”的成分,惟多读书,多读传统文化的好书,才可能明事理,知天下,才能以一个懂感恩有教养的形象出现在人群之中,出现在世界舞台之上。
多读书,读好书,大处有益于社会,小处造福于家庭。近年来,孙见喜应邀在大专院校和各地图书馆作了一百多场题为《读书与人生》《散文创作五讲》《古琴的文化意义及名曲欣赏》等讲座,他的观点和热忱受到广泛认同和好评,有的演讲录像被传到腾讯视频网上,供更多人随时了解和学习。
我想起,最近《今日头条》上有一首充满传统文化气息的《感恩歌》,其歌词就出自孙老师之手:
天上的日头是明镜,
忠孝仁义照得清。
羊羔羔跪乳母舔犊,
滴水之恩当泉涌。
花儿感雨露呀,传后谢蜜蜂。
天上的月儿一盏灯,
人间是非不朦胧。
有你不走黑夜路,
有你不怕跌水坑。
人心暖人心呀,牵手光明行。
世上人儿要活得正,
劝你莫忘感恩情。
长揖祖国多繁荣,
跪拜父母永康宁。
人要活得正,莫忘感恩情。
“ 海 纳 百 川, 有 容 乃大”,感恩天地万物,感恩父母亲人,感恩祖国人民,让我们变得优秀而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