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峻:文物让岭南文化“走出去”

2019-03-02 02:14邵思思
同舟共进 2019年12期
关键词:沉船馆长走出去

邵思思

于无声处发掘中华文明起源

《同舟共进》:您在北大学习时,为何会选择“新石器时代考古”作为研究方向?

魏峻:当时出于几个方面的考虑。首先是跟我本科阶段的田野实习有关,考古专业有半年的田野实习,就是让我们外出把课堂学到的理论知识变成实践经验,比如考古探方怎么发掘,所获遗物怎么处理,怎么系统记录、分析,并整理形成报告等。北京大学的考古实习往往是新石器和商周两个阶段考古隔年轮换。我参加的那年正好是新石器考古实习,去河南邓县(现邓州)八里岗的一个仰韶时期村落做发掘。通过那次实践,我对新石器時代考古产生了浓厚兴趣。因为从人类历史发展的角度讲,新石器时代的到来意味着人类生产力发展的第一次浪潮——农业革命的发生。研究这段历史对于认识人类早期文明或国家的形成极其关键。农业革命带来的变革,成为文明发展和国家起源的重要推动力。我们常常讲中国拥有五千年文明史,那么这个文明史是怎么开始的,如何发展的?如果说商周以后的历史和社会多少有一些文献记载的话,那么古人对于新石器时代的认识最多只是一些模糊的记忆和片段的传说,因此研究考古出土的这一时期遗迹、遗物,正是将传说变成信史的一把钥匙。

同时,新石器时代处于先史时期,考古资料往往缺乏文献的佐证,具有更大的想象和科学分析空间。我们发现文物后,很多时候并不知道它的用途、使用价值、社会背景,以及在古代社会发展进程中所起的作用。揭开这些谜团要依靠对比、逻辑分析以及现代科技。正因信息有限,用一个词形容就是“于无声处”,就是要在空白地带形成接近历史真实的认识,这样的工作非常具有挑战性。这种挑战对我来说很有吸引力。

有人或许会疑惑,花这么大力气去考古有什么意义?我觉得可以从三方面理解:第一,考古可以丰富我们对于古代物质文化遗产的认识。以前只能通过文献的描述来想象文物的样子,现在通过考古就能知道;第二,考古成果可以补文献之不足,证历史之真伪;第三,考古可以还原古代社会的社会状况与日常生活,帮助我们超越时空与古人对话;总而言之,考古是这样一门学科,能帮我们认清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样的问题。

《同舟共进》:在这段历史研究中,您印象最深刻的文物是什么?

魏峻:在我的考古生涯中,有一定数量的文物超出想象,古人所使用的东西跟现代人差别巨大。然而,相较于“实物”,那些古代遗迹和遗存往往更令人印象深刻。

比如刚刚提到的仰韶文化时期的村落,它的保存情况非常好。因为新石器时代距离现在的时间太久远了,由于各种人为或自然因素的破坏,村落往往都只剩下房屋基址,而地面以上部分基本都已不存在。但八里岗遗址的古代村落中,有些房址的地面墙体还保留着约半米高,这在以前考古中是很难得一见的。而且这个古代村落中的房屋是连在一起的排房,与中原地区常见的圆形或方形的单体房屋不同,一排房屋又分成若干套间。居住在这些套间和同一个排房中的人们是什么关系,不同排房屋中的居民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这些都给了考古人以很大的研究空间,给予我们认识古代社会和文化演进以新颖有趣的资料,甚至可以改变我们对历史的一些固有看法。而且,八里岗遗址考古是我首次参加的发掘项目,这些发现让我深深着迷。

博士毕业到广东后,印象较深的考古项目是台山市腰古新村沙丘遗址发掘。这个遗址跟中原地区的比起来其实很简单,特殊的是,它存在于面向大海的沙丘之上。当表层的沙土揭去后,呈现在眼前的是铺满废弃陶器碎片和加工石器后散落的石屑,这是一个面积超过5000平方米的新石器时代的生活和石器加工营地。虽然已过去四五千年,但根据遗物遗迹的分布状况,仍不难推测当时人们的生活场景。令人惊奇的是,这样的濒海营地并不只有这一个,在这个营地下我们又陆续揭露出另外五层保存较好的营地生活面。各层生活面之间被没有人类活动痕迹的沙层间隔开来。通过这个遗址,能把古人生活轨迹看得清楚,古人在同一区域活动,却又不把这个区域作为定居的遗址,而是一个季节性营地。很可能是风暴潮来临,古人迁走,等风暴退去,又返回生活。相较于长江、黄河流域延用时间极长的定居村落,同时期的华南沿海地区则展示了完全不同的生产和生活方式。

“南海Ⅰ号”具有里程碑意义

《同舟共进》:您曾参与对广东宋代沉船“南海Ⅰ号”的考古作业,能否请您分享这段经历以及“南海Ⅰ号”的故事?

魏峻:按照考古学研究方式,一般以发现古代遗址或古代沉船的地点来命名。“南海Ⅰ号”发现于广东台山海域,位于南海北部,所以当时考古学家就利用这个地理名词来命了名,最早叫“南海宋元沉船遗址”。

这艘船是在1987年被发现的。当时,一个英国海洋探测公司的几名雇员向中国政府申请,要在南海海域打捞一艘叫“莱茵堡”号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沉船。这艘18世纪商船从印尼巴达维亚出发,运送锡、银和其它一些货物去澳门。结果在上下川岛海域遭遇台风而沉没。在征得中国政府同意后,英方租用交通部广州救捞局的船舶进行搜寻打捞。经过一个多月的探测,英方搜寻人员决定用抓斗对几个水下探测疑点进行试探性打捞。结果从海底抓出了大量瓷器和一条纯金的项饰。当时广州救捞局的参与人员警惕性很强,认为打捞出的物品与计划打捞的沉船货物不符。于是他们根据事前签订的合作协议,停止打捞并向文物管理部门报告。很快,国家文物局派来专家,确认这批瓷器为中国制造,属于宋元时期,于是依据考古学原则,将其称为“广东台山海域宋元沉船遗址”。

1989年,时任国家博物馆馆长俞伟超组织了一个中日联合考古队,再次定位了这个沉船遗址,并将沉船改名为“南海Ⅰ号”沉船。我是2004年参加到“南海Ⅰ号”沉船的考古中的,当时正在研究沉船的考古保护方案。2006年,国家文物局批准了采用整体打捞的方式对沉船进行迁移式保护。2007年,整体打捞成功,“南海Ⅰ号”被打捞出水并放置到位于阳江海陵岛的广东海上丝绸之路博物馆中进行发掘和保护。经过一系列的考古试掘和保护试验,2014年针对“南海Ⅰ号”进行的考古发掘正式展开。

对于这艘沉船年代的认识,经历了一个过程。一开始考古专家根据瓷器的特征,认定这些瓷器大概是宋元时期的。后面又发现很多铜钱,包括“五铢”“开元通宝”和大量的北宋钱币。考古学家根据所发现的最晚钱币——宋高宗时期的“建炎元宝”,判断其年代最早不超过建炎时期。随着考古发掘的深入,又根据“乾道元宝”的发现,将沉船的年代上限调整到不早于公元1165年的宋孝宗时代。然而,最新发现的墨书干支年代让考古学家把沉船年代确定为13世纪早期。因为两宋时期的航海能熟练利用季风辅助航行,我们又判断“南海Ⅰ号”沉没的时间更有可能在阴历十一月至次年一月期间。

汉唐时期,陆上丝绸之路非常发达,但从北宋开始发生了巨大变化,北方地区由于战乱,陆上贸易路线基本处于断绝状态。于是,两宋政权就大力推动海洋贸易。从文献记载看,那时的海上贸易给政府带来了非常丰厚的收入。政府通过“抽解”的实物税制,从货物里抽取总量的约10%~20%作为税费,并通过博买和禁榷制度,控制和调整外贸货物的种类和买卖。

“南海Ⅰ号”就是这个宏大历史背景中的一艘商船。它可能在台山海域遭遇了风浪或其它事故,沉没了。船上的东西很多,物品很丰富,整体打捞起来后,迄今已发掘出超过18万件的精美文物,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水下考古发现。

《同舟共进》:“南海Ⅰ号”对广东考古及广东文化有什么意义?

魏峻:发掘“南海Ⅰ号”的意义不仅是对广东而言的。从小的方面讲,广东的陆上考古,发掘的文物在丰富程度、精美程度上跟长江流域、中原地区相比有较大差距。但水下考古,特别是沉船考古,让广东拥有了能在全国排得上号并能名列前茅的一种资源或说是一批考古成果。因为在沿海省份里,像“南海Ⅰ号”这样的沉船是非常难得的。

从大的方面说,“南海Ⅰ号”的发现对于提升中国水下考古学及中国考古在世界上的地位有较大推动作用。中国水下考古开展得比较晚,1989年才第一次真正由考古专业人员完成水下考古作业,当时只有三四个水下考古人员。而世界上最早的水下考古1960年就出现了。“南海Ⅰ号”整体打捞的完成代表了我国在水下考古技术领域的后来居上,也为世界水下考古学提供了一种全新的水下文化遗产保护范例。不管是联合国《水下文化遗产保护公约》,还是我国的《水下文物保护管理条例》,对于水下文化遗产的处理方式主要有两种:要么原址保护,要么考古发掘。“南海I号”整体打捞的方式开创了一种新的典范——迁移式保护,即发掘地点不在原址,但又保存了原址发掘的所有环境特点,保留了遗存的原真性。整体打捞开始前,我们曾请来被称为“水下考古之父”的美国考古学家乔治·巴斯教授,他听了我们的计划,第一反应是弄不成,觉得中国人太异想天开了。当我们成功后,他觉得中国人太了不起了,用西方考古学家完全没有想到的方法解决了水下考古的难题。所以,这个意义特别重大。

“馆长来了”

《同舟共进》:您在广东省博物馆任职期间,首创了“馆长来了”这个环节,走出办公室,亲自为公众讲解文物,很受欢迎。当时创立这个环节的出发点是什么?

魏峻:当时的想法是博物馆怎样更多地为大众服务,为社会尽一分力。在博物馆里,观众通常是听讲解员导赏,偶尔也会听到专家导赏,或是后来出现的导览机和微信讲解,观众可以根据喜好选择。我在广东省博物馆推出“馆长来了”项目,由馆长亲自给观众讲解展览,起源于2015年时由我策划的一个叫“牵星过洋——万历时代的海贸传奇”展览,这个展览以广东沿海发掘的明万历时期的沉船“南澳Ⅰ号”为主角,系统展示了万历皇帝在位近半世纪的时间内中国海洋贸易的盛况,包括贸易物品、船上生活、航海技术等方面的内容。

展览开幕后,从事博物馆教育的同事跟我建议,能不能给观众做一次导展,我答应了。没想到观众特别热情、特别喜欢这个环节,“馆长来了”一经推出,网上预约名额基本就被“秒杀”。我自己觉得,之所以这么受欢迎,主要是因为无论是中国还是外国,馆长基本上是不出来给普通观众讲解的,往往只在同行专家或领导接待等少数特定场合才讲,所以观众会觉得听馆长讲解很新奇。

观众既然喜欢听馆长讲,那为何不给大众提供一種他们喜欢的服务方式呢?博物馆本身就是公共文化服务机构,博物馆业务工作的开展,不管是展览还是讲座,或其它教育活动,都是在给观众提供学习资源和文化服务,馆长的展览导赏不过是博物馆教育方式的一种。

我那天去导览,发现很多观众很早就去到现场等待。讲解过程中甚至导览结束后,观众都在不断地跟我交流,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我觉得既然观众喜欢这样的活动,就多讲了两次。后来,我又与其他馆领导商量,大家来一起支持“馆长来了”项目。这样,馆领导和馆长助理一共6人,保证每个月至少给观众提供一场展览讲解。结果每场导赏都很火爆,预约票供不应求,于是馆教育推广部的同事又提出在现场讲解时开通网络直播,让原来每次只有几十名观众参与的项目,能被十多万在线观众分享,在线观众最多时接近30万人次。

鉴于“馆长来了”的成功,广东省博物馆后来又创设了“专家说”“策展人说”等讲解活动,让相关研究专家和策展人给观众讲解,分享知识和展览心得,同样受到观众欢迎。虽然馆长和专家在解说展览时,并不能像专业讲解员那样对词汇和语句有最精确的把握,可能有不少口语化的表达,但这样也会拉近跟观众的距离;而且馆长、策展人或专家对展览内容有自己的理解和研究,这也让他们与观众的交流互动更加充分。后来,我们很开心地看到国内一些博物馆的馆长也开始亲自为观众导览或参与其它教育活动,我觉得这是好事,不仅服务了社会,还带动了一帮人去推广博物馆、宣传弘扬传统文化,持之以恒,会产生非常好的社会效应。

《同舟共进》:您认为广东博物馆该如何打造岭南特色?

魏峻:作为省级博物馆,广东省博物馆有一点天然弱势,就是藏品的精美程度——注意,这不是说数量,也不是说品类——跟黄河以及长江流域的各省级馆相比,客观地说,是有一定差距的。因此,广东省博物馆的做法就是建立自己的特色和优势,并为此进行了大量的工作。比如在文物征集方面,不去大量征集原本弱项的青铜器和玉器,因为即使耗费很大力气和经费在这些方面努力,藏品也始终难成体系,无法与中原及其附近省份相比。我们把主要精力放在对岭南特色文化、代表性文化遗产的征集、收藏、整理、研究和展示、保护上。

对于如何打造岭南特色,首先表现在对藏品的征集方面,努力去实现藏品的“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比如在极具岭南特色的端砚、潮州木雕这一块,我们的收藏已是全国最好的了。另外,岭南的外销艺术品以及其它非物质文化遗产也是我们藏品征集的主要方向。大概从15年前开始,广东省博物馆就开始把外销艺术品的征集、收藏确定为一项重要的业务工作。所谓外销艺术品,就是我国明清和民国时期通过海洋贸易向海外销售的款式繁多的艺术品,这些物品很多都是在广州或周边地区制造的,包括外销画、家具、瓷器、银器、扇子、刺绣、牙雕、漆木器等,大概有几十个品类。比如我们知道清代外销瓷器中景德镇以及福建一些窑口的瓷器非常有名,但外销艺术品中有一类瓷器叫做“广彩”,它是从景德镇买来陶瓷素胚后,由广州工匠在瓷器表面进行彩绘和再加工,经二次烧制后成为富丽堂皇的“广州织金彩瓷”。广彩瓷器大量外销,数量特别多,在外销陶瓷中占有重要地位。以前,国内收藏家对这些外销艺术品不太重视,博物馆也很少关注,因为这些物品基本都被卖到了国外,国内并不多见。改革开放后,广东因为地近香港,与香港的博物馆界和文物市场有较多接触,发现香港市场上有很多海外回流的外销艺术品。于是,当时的博物馆领导立即抓住这个点,大力开展这类具有岭南特色的文物征集。经过10多年的努力,如今广东省博物馆的外销艺术品收藏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可以说是国内最好的文博机构之一。

其次,围绕岭南特色藏品,博物馆还组织了一系列展览,弘扬传播岭南文化。比如利用广东水下考古成果丰富的优势,陆续组织了“牵星过洋”“亚洲内海”“大海道”“东西汇流”等海上丝绸之路主题展览;利用外销艺术品收藏的优势,同样组织了系列展览,包括已经展出的“异趣同辉——清代外销艺术精品展”“风·尚——18至20世纪中国外销扇”“臻于至美——广珐琅特展”,以及即将展出的“粤匠神工——广作家具特展”“外销瓷器展”等。中国现在有5000多座博物馆,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发展质量不高、存在千馆一面的情况。不少博物馆的展览给人似曾相识或雷同的感觉。广东博物馆这几年重点打造独具岭南特色的展览,利用特色展品,拿出最有亮点和特色的文物,与别的博物馆形成明显的区分度。观众会发现,在广东省博物馆里看到的展览,与在别的地方看到的不一样。

再次,围绕岭南文化遗产,组织特色教育活动,也是传播传统的文化的重要途径。比如,广东省博物馆组织的“广州行走”“岭南古驿道”研学等活动就是特色鲜明、效果显著的教育项目。

最后,除了在博物馆开展相关活动外,岭南文化还要走出“馆舍天地”。如果观众只能在广东省博物馆里通过展览和教育项目领略岭南文化,那么影响力始终是有限的。所以,广东省博物馆希望藏品能“走出去”,让岭南文化传播得更远。在省内,我们有一个流动博物馆,每年会送100多场展览到全省各地基层和东西两翼,从瑶寨到海岛都有。这给我们每年增加两三百万观众。同时,还把特色展览送到其它省份甚至国外去。2017年时,有5个展览去了7个国家或港澳地区展出,社会反响也非常好。“东西汇流”展在德国汉堡展出时正逢G20峰会,一些外国元首和政要去参观了。

岭南文化不能“孤芳自赏”,也不能认为“酒香不怕巷子深”。岭南文化虽然精彩丰富,但还要有适当的宣传推广。所以,在博物馆如何打造好岭南特色这一块,第一是要形成特色的藏品。第二是要打造特色展览,组织相应的教育活动,通过这些展教活动讲好文物背后的故事。第三是岭南文化“走出去”。这几个方面结合起来才是一个立体的、多方位的弘扬和传播岭南传统文化的做法。

讲好文物故事

《同舟共进》:相对以往,近年愿意走进博物馆的人有所增加,在您看来,观众怎样能更好地了解文物背后的历史和故事?

魏峻:进入21世纪,中国走进博物馆的人数增長非常迅速,至2018年全国到博物馆参观观众已达11.26亿人次,参加相关旅游活动的有55亿人次。全国有5000多座博物馆,每年有十几亿人参观,这个参观量放到全世界来看都是相当可观的。当然,这与党和国家对于文博事业的重视和支持有关,与博物馆投入增加、政策法规体系不断完善有关,也与《国家宝藏》《假如国宝会说话》这类节目播出引起社会广泛关注有关。现在,省级以上的大型博物馆越办越好,活力越来越强,而且越办越亲民,大家愿意到博物馆接受文化熏陶。不像以前,博物馆比较高冷,你爱看不看,通过参观博物馆能学到什么也看个人造化。如今,各级各类博物馆都愿意组织各种活动,通过互动的方式鼓励大家前来参观学习,越办越有吸引力。

怎么更好地了解文物背后的故事呢?这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如果只是一般参观,以休闲娱乐或走马观花为目的,那么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展品进行重点观赏,关注相关展览说明和参与相关活动,则多少会有所得,虽然这样得到的知识很可能是零散的、碎片的。如果希望在博物馆有系统收获,想更多地了解文物背后的故事,就需要提前了解博物馆展览或活动的相关情况,提前查阅相关参观资料,汇集问题,这样与展品等实物相印证,才能更有所得,也才能更加深入。在博物馆里看展览,不应该只是对文物本身知识的了解,还有很多内容是可以关注的,比如展览主题、内容的逻辑线、空间的设计、辅助展品和互动的展开等。博物馆的文物基本都是跟古代的历史文化、名人或艺术、科学相关,通过这些展品以及对其背景知识的阅读,观众就能了解到更多感兴趣的知识。我想,观众到博物馆去,总要有所收获,要想做到这点,就一定要提前做点功课,一遍看不明白就多去几次,你会发现每次都会有新收获。

《同舟共进》:近年故宫博物院通过各种手段把文物打造成IP,故宫的文创和展览对广东省博物馆有什么启示?

魏峻:故宫博物院找到了吸引观众的重要因素。第一,故宫的藏品在国有博物馆中基本是最好的,它展示的空间——紫禁城,广大观众也是耳熟能详和十分喜爱的。紫禁城不仅是一个展览场所,更是一个本身就有故事可讲,有历史、有文化的传承之地。第二,故宫的展览及文创等都采用了一种贴近生活的呈现方式来“讲故事”。比如与皇宫有关的故事,与年俗相关的故事,展览组织方式也较为轻松,观众不会觉得这些展览或文物是高冷的。一些宫廷的、传统文化里的东西经过恰当的表达,也能让观众觉得文物代表的传统文化离我们并不久远。甚至加入了一些设计元素,让文物更富艺术感、时尚感。将展览主题与历史意义相结合,将形式与内容相结合、将传统与现代相结合,是故宫及其展览、文创对观众具有极大吸引力的重要原因。此外,故宫的前院长单霁翔非常善于“讲故事”,这也是打造故宫IP 的加分项。

我想,故宫博物院的做法对广东博物馆或其它博物馆有借鉴意义,主要包括如下方面:

第一,发掘好馆藏资源,就是找到这个博物馆或这个区域在文化发展、历史发展、艺术发展上与众不同的东西。要找出自己的特色,这是打造IP最核心的方式。只有找到特色,才能走出不一样的路。

第二,要善于讲好文物里的精彩故事。只有与众不同的馆藏资源是不够的,还要多去想怎么用好它们,哪些故事可以讲得更吸引人,怎样通过诠释来增强观众的文化自信。这种文化自信可以是对地方文化的自豪和骄傲,也可以是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自信和尊重。

第三,在表现方式上要贴近群众,贴近生活,贴近时代。要让观众在看展览的过程中,觉得这是提高生活质量,感受美好生活的一部分。我认为这样才是成功的展览。要做成这样的展览,就一定要有观众喜闻乐见的内容,并以贴近生活、贴近时代的方式呈现,让文物和现代生活有所连接。博物馆里的文物不仅仅是古代的,它會影响现代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果把这种意义放进去,那么观众看了以后就会更好地接受文物,会缩短与文物之间的距离感。

故宫这几年的实践给中国的博物馆带来了多方面的启示和借鉴。虽然也有人提出,由故宫带动的博物馆文创“卖萌”风潮是不是能一直“火”下去的问题。博物馆观众是多样的,他们对于参观博物馆有不同的需求和目标,不能以一种模式来解决所有问题。博物馆应该对观众进行认真、科学的分众化研究,在照顾主流观众的同时,也照顾好其他非主流观众。每个人都认为在博物馆学到对自己有用的知识,看到有所触动的东西,或遇到能与之产生共鸣的展览,做到这些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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