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忠鑫
甭管是吃“二饭”的,还是“垫桌腿儿的”,只要宾主尽欢,其乐融融,这顿饭就成功了。
一个饭桌上,坐在哪里大有讲究。我的家乡把饭桌上主宾的位置叫作正座,有正座就有正客。所谓正客,就是今天邀请的最正宗客人,说白了,这顿饭就是为了请他的。但是中国人讲究热闹,一个饭局上不能只有一个客人啊。有了最正宗,难道其他客人就不正宗了吗?您说对了,其他的一些陪客还真是不正宗的客人。他们吃的哪门子饭呢?他们有的是吃“二饭”,有的是“垫桌腿儿的”。
吃“二饭”,一听这“二”字,就知道这顿饭明摆着主要不是请他的。那他是怎么坐在桌子前的?他是正客請去的。张三欠李四一个人情,或者想讨好李四,准备今晚请李四吃顿饭,那么张三会给李四打电话:“今天必须来啊,你再叫几个得劲的人,大家一起聚聚。”李四想,就我自己去,的确不合适,得叫上几个朋友。不能多,顶多叫上两三个,多了跟讹人似的。然后,李四再给王五、赵六打电话:“走,今晚吃饭去。”说不定李四还欠着王五、赵六一顿饭,或者想和他俩增进增进半生不熟的感情,正好。
王五、赵六吃的就叫“二饭”,客人邀请客人的饭局。“二”和排球二传手的“二”意思差不多,但是可没有“三饭”,到“二”就截止,“三饭”就太跌份儿了。吃“二饭”的人多不多呢?也不少,反正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能喊的也都是熟人,没那么多讲究,有顿饭吃也不错。当然,讲究的人还真不去,一听出是“二饭”,就说,今天有事,真去不了。
“二饭”有个特点:迟。都等到快下班时,才会接到电话。您想啊,主人邀请客人,客人再邀请客人,有个时间差不是?接电话的人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今儿是去吃“二饭”的,真正要请的人,至少下班前就约了,绝不会等到下班时间。
那“垫桌腿儿的”又是哪些人呢?
李四喊了几个朋友,请客的张三也不能单着啊。外交礼仪上,不还有个对等接待的规矩吗?张三也得叫上两三个朋友,这样喝起酒来才能架得住。张三邀约的朋友是铁哥们儿,常常是这样说:“今晚我请谁谁谁,你来陪下客。”说白了,就是去装点门面、撑场子的。这样的朋友不是随便叫的,和吃“二饭”的完全不一样,俗称“垫桌腿儿的”。您再想想,哪一个桌子少了一个桌腿儿能行?除了主人和正客,最重要的还就是“垫桌腿儿的”。
被邀请“垫桌腿儿的”,那都是关系最铁的。所以接到这样的邀请,除非特别情况,一般都不会拒绝。有任务在身啊。
好了,主人、客人陆续到达饭店。不能立即吃饭,点菜、上菜的工夫,先打一会儿扑克吧。四人一桌,剩下的人或站、或坐在旁边看,这些看的人也有个专有名词:“哈脖颈子的”。什么意思?自己体会体会,头伸得老长去看牌,一出气、一说话,全在人家脖颈上了。
甭管是吃“二饭”的,还是“垫桌腿儿的”,只要宾主尽欢,其乐融融,这顿饭就成功了。何况县城就这么大,大家只有熟与不熟之分,没有认识与不认识的区别。
小小的一顿饭里大有乾坤,才能产生如此生动的语言。不得不说,方言如同春天的野菜,真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