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家住辽宁省朝阳市的黎江26岁了,他的婚姻大事可没少让家里人操心。黎江人长得帅,家庭条件也不错,性格也温和,像他这样的男孩子现如今最抢手了。可黎江偏偏对家人给他介绍的对象不感冒,自个儿在网上认识了个姑娘。
他在网上认识的姑娘叫葛金凤,家就住在附近的镇里。说实话,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黎江并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然而,通过言语的交流,黎江发现这姑娘性格爽利,谈吐不俗,倒像是大城市里见过世面的女孩儿。只是,金凤姑娘一直对自己的身世背景守口如瓶。
那天,黎江送她回去,金凤没有让他进家门。金凤的拒绝让黎江感到意外,难道她家里有什么不能让人见的秘密不成?好奇心往往就是一切的开始。黎江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家就你自己吗?”金凤犹豫了一下,回答他,“就我自己……还有一个父亲。”
父亲,在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金凤陷入了沉思,她迟迟不愿意向黎江敞开心扉。究竟锁着怎样的秘密呢?沉默了会儿,金凤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对黎江说,“我的情况有点儿特殊,在我的生活里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我爸。”接着,金凤告诉黎江,自己的父亲一时一刻都离不开自己,自己也好像有强迫症似的,总是会担心爸爸会不会有事情。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本应该是好事,可听金凤话里的意思,她的父亲竟然像个小孩儿似的,离不开人。
原来, 在当地女孩子上大学本来就少,金凤不仅读了大学,毕业后还在大连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本来跳出山沟的金凤凰,前途一片光明。然而,两年前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这天,父亲葛玉春突然脑溢血,倒在了地上。金凤清楚记得,当天接到堂哥的电话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到了医院,金凤傻眼了,父亲已经不省人事。医生说,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对金凤来说,好像突然间天要塌了似的。
要救父亲,只有手术开颅。但医生保守估计,就算手术成功,葛玉春成为植物人的几率也非常大。亲戚朋友们都劝金凤,要不然就算了吧,本来家里条件就不好,这手术即便做了,怕也要人财两空。
确实,若是人活过来了,可成了植物人,很难说这是个更好的选择。可金凤根本顾不了那么多,生死面前,她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救爸爸。钱可以再赚,工作可以再找,父亲却只有一个。如果不做手术,她必定后悔一辈子。
在金凤的坚持下,医生为葛玉春及时做了手术。可喜的是,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父亲没有成为植物人,他醒过来了。真正的挑战,在出院之后。金凤一面要照顾父亲,一面又要支撑这个家,所有的重担一瞬间都落在了她柔弱的肩膀上。
父亲刚出院的一个月,葛金凤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父亲躺着睡一会儿,就要起来坐一会儿。父亲身体很胖,每次抱父亲坐起来,葛金凤都得费好大劲儿。刚想休息一会儿,父亲又说腿疼,葛金凤马上给父亲揉腿。家里的农活,以前都是父亲自己做,金凤几乎不搭手,现在所有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
为了父亲,金凤把大连的工作辞了,大好的前程放弃了。
每天,干着地里的活儿,心里还要想着病床上的父亲。那段时间,金凤就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有时候,金凤在地里干了一会儿活,就得往家里赶,要回去看看父亲怎么样了。
比起养家糊口来说,更让金凤担心的是父亲身体,像父亲这种情况捡回条命已属不易,恢复行动那是不敢奢望的。金凤却始终没有放弃,希望能再创造一个奇迹。
从小是父亲带着女儿蹒跚学步,如今却反过来,女儿要帮助父亲重新学走路。这个过程谈何容易啊。
金凤想尽办法帮助父亲活动四肢,她把绳子拴父亲脚上,一边拽着一边往前走,绳子已经踩折了无数根。不仅腿要练,胳膊也得练。金凤在门框上装一个滑轮,用绳子一头拴住父亲的手,她拉着另一头,帮助父亲活动手臂。
功夫不负苦心人。渐渐的,父亲身上发生了一些可喜的变化。艰苦的锻炼,让父亲的肢体逐渐恢复了一些功能,虽然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恢复的程度也有限,但跟医生之前的预判相比,已经是奇迹了。
让金凤没想到的是,父亲的身体虽然渐渐有了起色,但经历过死亡后,性情有了很大的变化,越来越让人头疼。他虽然头脑清醒,却变得像一个老小孩一样,爱发脾气不爱讲道理,而且十分粘人。
金凤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呢?比如说,锻炼走路这事儿,父亲为此和她吵过无数次。有一次,练着练着,父亲突然冲金凤发起了脾气:“你为什么要逼我练,是不是摔死了你就好受了。”父亲说的是气话,却一下子戳到了金凤的心窝里。金凤也来气了,“你这什么意思,我要想让你死的话,不救你就得了呗。我为什么还要拖累我自己,工作辞了,想过的日子过不了。”
对金凤来说,什么委屈她都能受,唯独父亲的误解她受不了。为了父亲的锻炼,金凤不仅累身,还累心。有时候两人吵红眼了,金凤也放过狠话。对着父亲说,明天我就给你送养老院去,你爱咋样咋样吧。这话,当然是带着吓唬的成分,等气儿过了,金凤一如既往地陪着父亲锻炼,日复一日,不辞辛苦。
渐渐的,父亲也安静下来了。看着女儿跑前跑后的样子,葛玉春忍不住叹气,他终于对金凤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这一年,就觉得自己成了累赘。”原来,葛玉春拒绝锻炼,并不是无理取闹,只是心有不忍,怕自己连累了女儿。作为一个父亲,葛玉春心里最大的痛,就是女儿为了伺候自己,那么多年的书白念了。
故事讲到这儿,金凤的为人,我们都了解了。她真是一个孝女,难得的好姑娘。
而黎江听完金鳳的故事后,也大为感动。他对金凤的好感直线上升,既然她能撑起现在这个家,她就有能力去维持好另一个家。
黎江鼓起勇气,向金凤大胆表白了。可面对黎江的热情,金凤却显得有点儿犹豫。她告诉黎江,如果咱俩交往的话,还有一件事儿你一定要知道。在我爸面前,有一句话是禁忌,无论什么情况,都万万说不得的。这句话就是,原来你不是她亲爸啊。
金凤这句话,大大出乎黎江的意料。对父亲这么孝顺的姑娘,竟然不是亲生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金凤告诉他,自己也是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才知道身世的秘密。
那时,大伯告诉她,这么多年父亲带她不容易。原来,金凤是葛玉春收养的孩子。葛玉春曾经有过一次婚姻,离婚后,一次机缘巧合,他收养了还在襁褓中的小金凤,从此开始了又当爹又当妈的生活。为了这个抱养来的女儿,葛玉春再也没有结过婚,就这样单身了大半辈子。他始终觉得,孩子受气不行。对这个抱养来的女儿,葛玉春十分疼爱,从小就教育金凤,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金凤还记得,高中时候,她羡慕同学都有手机用,没忍住就跟父亲说了。尽管生活拮据,父亲还是想方设法,花了400多块钱买了一个手机,满足了她的心愿。当时,这400多块钱对她们家来说,是一大笔开销了。回想多年来的点点滴滴,金凤觉得自己和父亲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金凤郑重地告诉黎江,虽然父亲不是亲爸,她照样要给父亲养老。如果黎江真的爱他,就必须要接受这个养父,将来好好孝敬他。这黎江也是个好小伙儿,他当即就表态了,会用自己的小身板,和金凤一起创建美好的明天。
小伙子慧眼识珠,认定金凤了。黎江听了金凤的话,不仅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坚定地站在了她的身边,这让金凤的心被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暖感觉涨得满满的。然而,金凤依然清醒着,她还是不敢贸然接受小伙子的真情。
金凤要求黎江先把自己家的情况回去和父母说清楚,听听长辈们的意见。是啊,婚姻大事怎么能不征求父母的意见呢,就算黎江能不在乎金凤的这一切,他的父母也能不在乎吗?金凤很清楚自己家的困难,自己身上沉沉的负担,工作也丢了,还要整天照顾患病的父亲,这日子太难了,负担太重,她曾经都不敢奢望婚姻。
面对着黎江,金凤第一次有了小小的奢望。金凤和黎江互生情愫,但婚姻大事还涉及到两个家庭。接下来,家人这关能过得去吗?
果然,阻碍重重。黎江的父母听完金凤家的情况,就连连摇头。黎江父亲摇着头反对,“我不太同意,我不在乎她人长得好赖,她们家实在太困难了。”黎江的家庭条件,是相当不错。父亲是公务员,母亲还开了一间洗车店,生意红火。家里住着两层别墅,每层大约180平米。比较下来,两家的条件确实是差不少啊。
黎江父母最在意的,还是金凤那个需要人照顾的父亲,这种情况负担太重了。儿子在家寸草不摸的手,到那儿可是担子不轻。不但儿子要受累,他们也会跟着不省心。
然而,父母的反对并没有让黎江放弃,他到底还是把金凤带回家见父母了。还别说,一见着真人,黎江父母的态度倒是缓和了几分。和同龄的女孩相比,金凤的成熟,懂事,能干,实实在在地呈现在了黎江父母的眼前。这些优点,或许就是长辈们最看重的。
金凤走后,黎江的母亲对儿子说,“其实她很幸福,但我又觉得她可怜。”说着这句话,黎江母亲的眼睛里就含泪了。黎江的父亲说了句,“瞅着这孩子太不容易了,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能帮就帮一把,能拉就拉一把。”帮一把,拉一把,黎江父母的态度已经明显缓和了,只要儿子喜欢,他们也就不再干涉了。
而另一边,金凤父亲葛玉春的态度又如何呢。姑娘大了,葛玉春既高兴又感慨。得知此事后,葛玉春的心里是真高兴啊,自从生病后,他心里最担心的就两件事,一是女儿的前途,二是女儿的幸福。如今,至少其中的一件已经有眉目了。
几个月后,在黎江父母的操办下,金凤和黎江举行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金凤真是找对了人家。婚后,公婆对她像是亲生闺女一样,甚至心疼金凤超过心疼自己儿子。
金凤算是苦尽甘来了。那么,金凤的父亲葛玉春,日子过得怎么样呢?一般来说,父亲嫁女儿,心中都会舍不得。尽管金凤说婚后尽量待在父亲身边,但她毕竟也有了自己的小家,总要回去过过日子,葛玉春心中免不了有几分失落。
为了让父亲高兴,金凤常常会给葛玉春准备点惊喜。这天一早,金凤骑着电动车,来到一家蛋糕店。为了庆祝父亲手术两周年的新生,她要展开一个秘密计划。订完蛋糕,她又去买菜。对她来说,独自在外这些时间,已经非常奢侈了。买了菜,取了蛋糕,金凤归心似箭。当她风风火火地往家骑,很远就看到父亲正坐在路口的花坛上,焦急地等待着她。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两年了,父亲闯过了鬼门关,女儿也嫁给了如意郎君,是该庆祝一下了。葛玉春的眼睛湿润了,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吃到自己的生日蛋糕。金凤贴心地说,“爸,以前是你又当父亲又当母亲照顾我,我俩现在交换了,以后我一定会把你伺候好,让你安享晚年。”
下午,黎江来了,原来小俩口还有特别的安排。为了接送葛玉春方便,黎江买了辆新车,以后隔三岔五,小俩口都要把葛玉春接到黎家,生活一段时间。
让人暖心的是,这个建议是金凤的公婆提出的。几天前,黎江的父母对黎江说,结了婚,进了家门,你俩在那里生活也不容易,经常把你丈人接到家里住住吧。听父母这么一说,黎江甭提多高兴了,立刻和金凤一起筹划着把老丈人接过来住阵子。金凤的心里暖暖的,以后再大的事儿也不叫事儿了,有一个人会和自己一起扛。
车子开到了黎家,黎家父母早已张罗好一桌饭菜,两家人坐在一起享用。
缘分,带来了这其乐融融的画面,然而,这个新组成的大家庭依然有很多困难,金凤和父亲都没有工作,总不能靠黎江一家人养着,这不是金凤的性格。金凤已经想好了,她要找份安稳的工作,毕竟大学不能白上。她一有时间就自学,希望能考出教师资格证,当一名小学老师。
可以说,金凤有福,能遇到这么好的婚姻,也可以说,金凤这样的好姑娘,她的好得用一辈子去感受,能慧眼识珠的人,才是真的有福。有句老话说,百善孝为先,如果金凤如愿当上老师,她一定也是个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