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大熊猫？马来西亚这就尴尬了

傅聪聪

作为中国“国宝”，旅居海外的大熊猫已不仅是一种珍稀动物，也象征着中国与他国的和平与友谊。多年来，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既是中国的“民间外交官”和“亲善使者”，又是中外“科研交流大使”，推动中国与有关国家的友好关系，促进中外人文交流与科技合作，受到各国人民的广泛欢迎。然而，前不久马来西亚媒体报导，该国水务、土地及天然资源部长西维尔却表示，由于政府饲养熊猫耗资巨大，国民对此“表达强烈不满”，要求他将熊猫送回中国。

消息一经发布，立即在两国媒体与网络引发了热议。在许多国家纷纷希望邀请熊猫“作客”之际，竟有国家提出希望提早归还熊猫，许多人表示惊诧、错愕，甚至不乏调侃。两国官方对此表现出了平静，但是“送还熊猫”事件的炒作，似乎又给刚刚平静的中马关系带来一丝波澜。是政治人物有意抛出课题，还是财政问题引发的小插曲？是马国政府进一步对中国表示疏远，还是个别人士的无心之举？我们应该如何透过这个事件来进一步把握中马两国关系的发展？

熊猫见证中马关系发展

中国大熊猫是在四年前开始旅居大马的，当时正值马来西亚前总理纳吉布的第二任期，也是中马关系不断深化、飞速提升的时期。这一时期，两国正式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马来西亚成为中国在东盟最大的贸易伙伴、主要投资目的地和“一带一路”重要沿线国家。大熊猫见证了双边关系的发展与巩固。

早在2012年4月纳吉布访问南宁时，两国就确定了大熊猫租借的事宜。2012年6月15日，在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委书记贺国强和时任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的共同见证下，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与马来西亚自然资源与环境部野生动物和国家公园司在马来西亚签署了大熊猫保护合作研究协议，正式确定将奥运熊猫“福娃”与另一只熊猫“凤仪”租借给马来西亚，为期10年，以纪念两国建交40周年。

2014年5月21日，这对熊猫夫妇正式抵达吉隆坡。这是首次有大熊猫来到马来西亚，该国政府特地安排了迎宾喷水仪式。纳吉布在熊猫馆开馆仪式上为即将在马生活的福娃、凤仪改名为“兴兴”“靓靓”，寓意欣欣向荣。两国在纪念建交40周年联合公报中提到，这对在马来西亚生活的大熊猫代表中马之间长期存在的友谊和密切关系。马方将确保这对大熊猫在马来西亚受到良好照顾。

2015年8月，靓靓喜诞幼崽。经与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商定、马内阁批准，这只熊猫宝宝取名“暖暖”，寓意中马友好。2018年1月，靓靓顺利产下第二胎。中国驻马来西亚大使白天表示，暖暖妹妹的出生，象征着中马睦邻友好关系永续发展，代代相传。

早已送还一只给中国

马来西亚向中国归还大熊猫并非奇闻异事。1982年以前，中国大熊猫都是以“国礼”身份出国，旨在表达善意、增进友谊。随着保护意识的增强，如今旅居海外的大熊猫都属于租借，而根据相关规定，海外出生的熊猫幼崽，应在四年内送回中国。2016年8月，马来西亚国内曾就是否归还在马出生的暖暖有过争议。一方面，国家动物园方面表示继续租借暖暖并负担其饲养费用，需承担高昂的费用，园方考虑不再继续租借;另一方面，时任天然资源与环境部长认为，是否延长租期事关两国关系，园方需与政府磋商，并交由内阁决定。

针对政府耗巨资租借熊猫事宜，在野党在议会辩论中异议频现。2015年就有伊斯兰党议员在议会对熊猫保护中心运营费用过高表示质疑，揶揄政府对“熊猫的待遇比大马人还要好”。公正党议员质询环境部熊猫馆2014?2016年具体耗资，认为政府应提升动物园基建而非租借熊猫。面对媒体报道高达3000万马币的熊猫项目开支，2017年7月，环境部长表示根据两国租借协议，考虑场馆条件和费用等因素，大马政府决定将暖暖送回中国。暖暖于当年11月14日启程，回到中国。当地媒体则戏称马来西亚成为“首个退还大熊猫的国家”。

折射马来西亚财政窘境

“送还熊猫”的提出与政治化并非首次，但是此次引发实属突然。2018年11月28日的议会会议原定主题是针对《2019年预算法案草案》内容进行委员会阶段审议，来自沙捞越土著保守联合党的在野党议员卢卡尼斯曼在讨论水利问题最后，突然向部长质询2019年预算案中《大熊猫国际保护项目》开支为何从465万马币跃升至737万马币，并询问何时将大熊猫送返。他认为目前预算过高，相关开支可以节约用于河流保护等水利项目。在野党伊斯兰党议员茜蒂·再拉也要求部长回答具体开支数额，并强调这都是“人民的钱”。

对此，部长西维尔强势作出回应，他表示自己曾在部里提过同样的问题，熊猫项目年度开支约为500万马币。而针对预算增加，一方面政府需多支付新熊猫幼崽的相关费用，另一方面两国签署的熊猫保护协议有效期至2024年。按计划，2019年该部将与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进行三年一次的协议检讨。卢卡尼斯曼则再次强调，建议政府2019年送还熊猫幼崽或其父母。

2017年8月23日，暖暖两岁生日时和妈妈靓靓一起享用竹子蛋糕。

事实上，马政府或部长并未公开明确表示要送还大熊猫，只是暗示“人民代表”对此不满，但是媒体报道似乎略微改变了部长的暧昧表态。对此，当地华社领袖、华总会长方天兴表示盼望政府慎重考虑此事;而动物园方面也表示，熊猫的饲养费用并不高，可以用门票收入承担，主要开支在于政府向中国支付的租借费用。

原定的环境与水利等工程建设的议会辩论引发了熊猫是否送还中国的议题，折射出了马来西亚面临的财政困境。在部分在野党的压力下，马来西亚政府在熊猫问题上无意流露出这种困境。2018年新政府上台后，没有继续遵循此前规划的国家转型计划，也尚未提出任何新的经济计划。在全球经济增速放缓、贸易壁垒增加的形势下，新政府无法解决当前面临的经济问题，无法增加财政收入。作为“和平友谊使者”的大熊猫的去留，成为一个问号。

“熊猫”之后，还会再起风波吗

2019年开年之际，随着两国政府的平静应对，以及马哈蒂尔总理明确表示不会提早送还兴兴、靓靓，“送还熊猫”议题热度也逐渐消退。作为东南亚地区重要的全面战略与务实合作伙伴，中国与马来西亚正迎来建交45周年纪念，并迎接2020年“中马文化旅游年”。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如何进一步提升两国睦邻友好关系、促进人文交流、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增进两国相互理解，两国政府任重道远。

首先，新的中马关系依然处于调整期，两国尚需继续寻找双边关系的平衡点。尽管马哈蒂尔一再否认自己“亲日反中”，强调自己过去曾在世界舞台上多次为中国讲话，但是马来西亚的对外政策和外交活动明显反映出马哈蒂尔的“等距离外交”的策略。这和此前的政府有明显的区别。

其次，马来西亚新政府更加注重捍卫自身利益和国内问题，不希望依赖任何大国解决自身目前面临的经济和财政问题。尽管两国友谊已经延续了数十年，而两国的历史交往已有数百年，但是中国的快速崛起引起了马来西亚国内的戒心，除了“熊貓风波”，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类似的情况。

再次，马来西亚国内政治局势尚不明朗，议员频繁脱党、换党，部分政党内部斗争激烈，党间关系复杂。由于马来人族群内部阶层分裂导致的主要马来族群政党分裂和重组，新的政治人物缺乏经验，在一些课题上容易被媒体炒作。这都将进一步改变马来西亚未来的政治局势，由此引发的不确定性也会影响马来西亚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这些变化对于未来中马经贸与投资合作，也都将带来较大的变数。

尽管如此，在未来，两国依然可以通过推动民间往来与人文交流，通过旅游、文化、教育、科技等具体人文合作，不断推动两国的关系进一步密切，不断寻找新的人文交流形式。而“和谐友善”的大熊猫永远是中国人民与马来西亚人民乃至世界人民友谊的象征。

（作者为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系博士候选人，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印尼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