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中胜
莲叶慌极了,心怦怦地跳。
晨到她家居然是来相亲的,对象是大她两岁的姐姐莲花。
要说这姐妹俩啊,那可是真正的河埠头两朵花——人称“并蒂莲”!
两人啊,一样的鹅蛋脸儿,一样的窈窕身材,一样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样心灵手巧——随她娘!也有不同:莲花脸庞白里透红,光彩照人,性格泼一点儿;莲叶脸蛋黑一些,但越审越耐看,性子柔。
做媒的是村里会计,人称二喜叔。要说这晨呢,真不赖,识文解字又出劲儿,是个热心人。莲叶偏偏讨厌他,讨厌他的殷勤,讨厌他见了她笑眯眯喜滋滋的样子。二喜叔把晨引到东厢房,清清喉咙:“我也不介绍咧,新社会新做法,你们俩自己个拉拉吧!”回身掩上门,退出来。
东厢房是莲花和莲叶的闺房。墙上有两本挂历,一本是俊男靓女,时尚的影视歌明星;另一本是风景画,祖国各地山川风物。有两个简易衣架,挂着姑娘换洗的衣服。衣服用薰衣草肥皂洗过,屋子里弥漫着特有的馨香。
北屋里,二喜叔和娘闲聊着,有一搭,没一搭。
好几次,莲叶想起身去厢房门口听听动静,就是迈不动步。起来,坐下;坐下,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六神无主的样子!
莲叶是认识晨的。她在镇中代课,晨在镇上的邮局工作。晨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莲叶。难忘那一天,邮局院里的一棵石榴树下,两人目光相对的刹那,彼此像是触了电。很快他们闪开了目光,一个哂笑,一个羞红了脸。以后,莲叶经常去那儿寄信,一来二往两人相熟了。
莲叶踱到院子门口,一阵凉风吹过来,舒爽宜人。莲叶呢,心焦,感觉不到,脑畔浮起一桩事儿。
那晚,二喜叔来过她家,悄没声的,偷偷地跟娘说话。莲叶听得云里雾里。
“他没回?”
“没回,厂里忙。捎话来,订婚我管,结婚他管。”
“送上门的好事啊!我战友的儿子分配到咱镇上来了,正式工,一表人才,打着灯笼难找……”
“瞧你那猴急的样儿,成你儿子咧?”
“嗨,算你说着了。我战友有话儿,随我处置哩!”
“嘁——”
“看哪个?小的吧!”
“不行,大的!”
“小的吧!”
“哪有瞒着锅台上炕的道理?挨阶来吧,看大的!”
娘的话斩钉截铁。二喜叔不再吱声。
好在,晨并没有待多久。走的时候,莲花没有出门送他。
莲叶在院门外堵着他。晨看到她的时候,吃了一惊:“你,怎么……”
“那个,我姐……”莲叶朝里努努嘴巴。
“啊?”晨瞪大了眼睛。
此时有脚步声从院里传来,莲叶转身走开。二喜叔看见莲叶的背影,哑着嗓子喊:“莲叶——”莲叶没有回头,消失在月光下的黑影里。
明月高悬。姐儿俩睡不着,拉起了“这桩事儿”。
“满意不?”
“人还不错,可惜家里负担重……”
“咋了?”
“他娘半身不遂,离不了人。有个弟弟,未成年……”
“负担重才需要人去分担嘛,婚姻是两个人的责任哩。”
“呵呵,教训起姐来了……看他好,你去找他吧!”
“姐,你!”请相信姐姐的话没有恶意吧,但这话来得实在突兀,一下子让莲叶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莲叶说道:“去就去!”掷地有声,这是下了决心咧!
第二天一大早,薄雾初歇,朝霞满天。依旧是在那棵石榴树下,骨碌了一夜的莲叶找到了晨。
“你不喜欢我姐?”
“嗯。”
“为啥?”
“话痨,问个不住……嫌贫爱富,小心眼儿。”
“那,你喜欢我吗?”
晨抬起眼,直看着幽怨娇羞的莲叶,重重地点点头:“嗯!”
莲叶低下了头,别过身子,满脸的红霞……
荷花开过谢过,荷叶在秋风中枯残,莲藕丰收了。晨和莲叶的爱情也到了成熟的季节。
周末,晨带着莲叶回家见父母。迈进家门,一对中年男女迎出来。莲叶打量着,呆住了:五十岁上下,体健貌端,一脸笑容,满面红光……
瞅个空当,莲叶拽过晨,眼睛逼视着:“咋回事,你撒谎了?”
“嗯。二喜叔……教我那样说的。”
“你呀——”莲叶捶一把晨的腰眼,顺势趴在他的肩头,不知说啥好。
莲叶和晨订了婚。村里有人传闲话:“自己的筢子上柴火哩!”还有的说:“老话错不了,狗养的狗爱,猫养的猫親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