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里亚·利特尔 林栖 译
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富人生活在牡蛎湾,穷人生活在姆萨萨尼。
不久前,当摄影师约翰尼·米勒刚搬到开普敦时,还觉得那里的贫民区十分扎眼:在铁皮屋顶生锈的无数棚屋中,生活着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然而现在,和在南非属于特权阶层的所有其他人一样,从贫民窟旁经过时,米勒不会再多看一眼,他显然很快就适应了穷人和富人往往只隔着一道篱笆生活的景象。也正因如此,他开始拍摄这些照片。
37岁的约翰尼·米勒和他的无人机。2016年,这位在南非工作的美国人开启了他的“不平等的场景”摄影项目。
借助一架无人机,他开始记录贫富鸿沟。无人机摄影术大多用来俯拍优美的风景,比如漂亮的海岸线和蜿蜒的河流,米勒却将之用来再现社会图景。他说,因为只有从高处,以鸟瞰的视角,才能清晰地展现出这种图景背后的建筑规划。“那些将富人的生活区域和穷人的隔离开来的篱笆、街道和绿化带并不是自然发展的结果,而是有意规划出来的。”
墨西哥城圣塔菲:邻居越窮,警报装置就越高级。
南非的一个高尔夫球场:一道墙将绿化区和贫民窟隔离开来。
南非约翰内斯堡:在“凯西公园”住宅区旁,棚户区呈环形分布。
南非豪登省:在城市的另一边,约3 万人生活在8500个棚屋(左)中。
印度孟买:贫民窟的穷人和富裕的商人比邻而居。
肯尼亚内罗毕:富人住宅区和棚户区被清晰地隔离开来。
两年前,米勒启动了“不平等的场景”摄影项目。位于开普敦市中心南部的郊区太阳谷风景如画,人们去那里骑马或冲浪。一切都秩序井然:太阳谷的穷人们生活在马斯弗梅勒勒,那里没有警察局,只有一个日间诊所来负责约3.8万人的医疗服务。冬天,棚屋区常常会发生特大火灾。而在紧挨着这道狭长贫民区的米歇尔湖街区生活着富人:这里被一道电篱笆保护着,守卫监控着街区入口。“这些住宅区之间的绿化带就像某种形式的无人区,”米勒说,“两侧的居民都不敢踏入其中一步。”
在南非,人们还能用种族隔离体系来解释这种城市的地域划分:历史上为了让黑人和白人保持距离而建立起来的缓冲带和屏障,如今被用来隔离穷人和富人。然而米勒的摄影项目告诉我们,这种隔离也存在于其他国家和大洲。他的照片向我们展示了一种世界范围内的发展趋势:为了寻找工作,人们来到城市。联合国估计,如今,约55%的世界人口生活在城市的人口密集区,到2050年将达到68%。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印度孟买。这个超大城市位于一个狭窄的海岬上,那里坐落着世界上最大的贫民窟之一的达拉维贫民窟:达拉维最初是偏僻河岸边的一个住宅区,如今成为了一个城中城。这里是大批小服务业从业者、手工业者和工人的居住地和工作地,他们为这个大都市的正常运转做出了巨大贡献。拆除达拉维贫民窟的计划一再出台,不是出于人道主义,而是因为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子占据的地段如今已经价值百万。没人知道有多少人生活在达拉维贫民窟,估计在60万~100万之间。迄今这里几乎所有的整改计划都宣告失败了,原因不仅在于穷人的反抗,还在于富人和穷人之间发展出了一种共生关系:这些穷人搜集、回收和再利用那些富人丢掉的垃圾;他们修理富人的鞋,为他们送餐或开车,在这个平行城市中,每年的盈利约为7亿欧元。这些人以前生活在富人家里的某个隔离区域,如今则干脆出了富人的视线范围,将他们的贫困隐藏在篱笆和高墙之后。晚上,当富人的大面积庄园亮起电灯时,穷人居住区常常就不再有电可用。
长期以来,这种隔离使得贫困、犯罪、暴力和武器等问题更加集中地凸显出来。比如在有超过200万人生活的墨西哥城,有些超级富豪驾驶着直升机去购物,由于拐骗案时有发生,家长只有出示了身份证件才能从学校接回孩子。米勒的拍摄项目在这里遭遇了最大的敌意:人们不信任相机,害怕会因此引起歹徒和警察对自己居住片区的注意。墨西哥城是世界上财富分配最不均衡的城市之一,在这里生活的少数富人和很多穷人只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怀着恐惧长大。
[译自德国《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