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骅 陆军
这次会议后来被反复提及——时间是1949年5月10日,地点是丹阳城南的大王庙,在会上作入城纪律报告的,是三野司令员兼政委陈毅。
在讲话中,陈毅提出,“我们野战军的‘野,在城市不能‘野的”,“入城纪律是入城政策的前奏,是见面礼”。有到会者记得,陈毅在讲到“在城市不能‘野”时,非常激动,连军帽都甩到了台上。
往字里行间去读,便会发现:当时关切的问题是再明确不过的:进上海以后怎么办?
进城市以后怎么办?这道考题,是毛泽东布置给全党的。
从1948年1月起,到七届二中全会明确提出“工作重心转移到城市”前,中共中央关于城市接收总体方针的指示电数量,达到了至少34份。1948年2月,毛泽东要求“各中央局、分局,前委对于自己占领的城市,凡有人口五万以上者,逐一做出简明扼要的工作总结”。可以说,从这个时候起,“进城以后怎么办”就成了中央“布置”给前方的必答题。
随着解放军的推进,在中央指示电中,“纪律”二字的分量越来越重,各部队列出的入城纪律规定也越来越详细。在1948年的西柏坡九月会议上,毛泽东明确提出“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1948年12月22日,中央军委以当时东北野战军的名义,公布“约法八章”。六天后,北平市军管会发出的《关于做好入城准备工作通告》附件中,规定了“入城纪律十四条”。当时进驻德胜门的警备部队,入夜挤在老百姓家的门道里屋檐下,天寒地冻,却只靠一条棉被一件大衣过夜。北平市民为解放军总结了四大优点:“一不吵闹,二不乱跑,三不进民房,四在晚上站岗不吓唬老百姓。”
这道考题,现在轮到三野作答了。
从现有资料看,对于进上海之后怎么办,总前委、三野是早有准备的。
1948年末到1949年3月,陈毅格外忙碌。除指挥淮海战役和计划渡江作战之外,他先后两次来到西柏坡,后一次是参加七届二中全会。
应该就是在这两次往返西柏坡之间的某一天,陈毅找到时任三野司令部城市政策组组长的曹漫之,交代他起草入城纪律文件。4月1日,三野以正式命令的形式,下发《入城三大公约、十项守则》。
也正是在回复总前委关于《入城三大公约、十项守则》等项情况的电报上,毛泽东罕见地批了四个“很好”。
但回答这道考题,并不只是起草文件下发部队这么简单。因为,渡江之后出了“乱子”。
下这个断语的,正是毛泽东——1949年4月27日4时,就35军擅入司徒雷登住宅一事,毛泽东告诫总前委:“必须引起注意,否则可能引出大乱子。”4月30日,中央军委又因为南京电报局擅自停止外国记者发新闻电一事,致电华东局、总前委询问:此事是何人处理的?“望即查明电复”。
浏览渡江之后中央军委给总前委和三野的电报,可以明显感觉到毛泽东此时的怒气。5月4日,中央军委致电要求,将35军在南京违反纪律的报告,在二野三野各军各师转发,“以资警惕”。
不难想象,此时的三野,应该也真真切切感觉到了进上海是“中国革命过一大难关”。简单来说,那就是:三野面前的任务,不光是像毛泽东说的那样必须“在十天内补足此种缺点”,还要交出一份超预期的答卷。
三野上下此时都憋着一股劲。粟裕在三野前委会上表态,进上海“至少要做到比平津更加进步”。
70年后,翻检当时的档案记录,会为其中规定之细、培训教育之彻底所震撼。5月11日,华东局颁布《入城纪律十二条》,要求“下发到连”。在华东军区下发的一份文件中,要求一切部队、一切接管机关“在入城前,必须普遍地、反复地、深入地”进行教育。在军事接管委员会的一份会议记录上,则要求部队加强城市生活常识教育,教会战士如何开电灯,如何上灯泡,如何拉抽水马桶。
也许,最能说明问题的是三野某支部队行军间隙留下的画面,虽然时间久远,但人们却可以看到,《入城守则和纪律》的画片正挂在战士的背包后……
5月16日,中共中央發出《关于城市纪律的指示》,此时解放上海的战火已经燃起。中国,乃至世界都在静待这支军队如何用行动作答“进入上海以后怎么办”。
(王殿芝荐自七一网/《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