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文明的现实精神与诗意书写
——再读李铁

2019-02-22 10:25巫晓燕
关键词:李铁芳草诗意

巫晓燕,刘 瑞

1.沈阳师范大学,辽宁 沈阳110034

2.山西大学,山西 太原003006

辽宁省是东北重工业基地之一,工业题材文学的创作起步也较早,从“十七年”文学开始,与工业有关的小说、戏剧、诗歌、散文等体裁就逐步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辽宁的工业题材文学的发展史就是一部中国工业的发展史。到了90年代,随着工业发展,大批工厂面临改革,全国的工业题材文学创作也处于艰难阶段,发展较早的辽宁工业文学也不例外。进入新世纪后,经过孙春平等辽宁本土作家的开拓,辽宁工业文学又焕发了新的生机。尤其近些年走进读者视野的作家李铁,他的小说为振兴辽宁工业文学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李铁的作品有很强的真实性,是当代工厂生活的一面镜子。这面镜子,照出了工人生活的现状,照出了工厂内部的利益瓜葛。这一切都得益于他一直以来坚持在工厂上班,与工人相处,并且还能勇敢地指出大方针指导下国有企业改革重组时出现的问题。在泛娱乐化的时代,李铁坚持工业题材小说的创作,坚持不懈地为工人发声,笔耕不辍地抒写着辽宁——这一老工业基地的现状,实属难能可贵。

一、现实困境中的精神挣扎

20世纪80年代的国有企业改革,在发展了我国经济的同时,也存在许多问题: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企业合资的各方利益问题、腐败问题、权色交易等现象。这些在李铁的小说中,都有所反映。

在工厂改制时期,我国出现过一次“下岗潮”,下岗对于习惯在工厂工作,学历与文凭较低,难以适应其他工作的工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李铁的部分小说也触及了这一社会问题,“这些书写都不是‘边缘’的私情,而是足以从中透视社会现在时态里一些显眼问题的精彩‘情感片段’。”①(P57~58)李铁的《出轨》就是这样一篇小说,小说以夫妻二人都下岗的生活展开,丈夫柏良下岗之后无所事事,整天在床上躺着,没有肩负起养家的责任。而妻子汪霞在极端无助时说出刺激丈夫的话,以“如果丈夫再一蹶不振,就出轨”的言语来激励丈夫,但她失败了。丈夫依旧如此,自己也陷入了极端痛苦的境地。小说的结局是汪霞出轨了,被自己厌恶的男人强暴,精神与肉体都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下岗”这件事,对于女性来说,所要承担的无论是精神压力还是物质压力,都更加巨大。李铁的《长门芳草》中,志勇夫妻下岗,没了经济来源,迫于生活的压力,志勇的妻子在志勇默许下,当坐台小姐。在这篇小说中,李铁并没有将过多的笔墨来描写志勇与志勇妻子,但在志勇与乔芳草争论的只言片语中,有着下岗工人的无奈和悲凉。《长门芳草》可谓一部工厂发展史,随着工厂的发展,工厂越变越大,长门村愈来愈小,城市文明与乡土传统之间的对立,逐渐严重。而长门厂也辞退了很多工人,这些工人离开了工厂,生活都不尽如人意。辞退工人,增加效益,无疑是工厂提高效益的一种方法。然而,下岗工人的安置问题、在工厂改制过程中,下岗工人的心态与精神困境、他们在社会转型期该何去何从,是李铁的工业题材小说所关注的。

在工厂改制过程中,各方利益的争夺也渐渐影响着工厂的发展。《我们的负荷》这篇小说,以国有电厂与境外企业合资为背景,将各方利益穿插其中,展现了在工厂改制中,各方利益争夺、互相牵制的现象,表现了领导者与工人之间的矛盾。小说以肖大伟与孙兆伟面对企业需要进行资产评估的不同做法为主要情节:肖大伟为了合资以后自己的地位,千方百计地帮助外资企业阻止电厂达标成功,以求减少预算,提高利润;而孙兆伟却在事件的发展中,逐渐将国家利益放在首位,努力争取工人的利益,受到了工人的尊重。肖大伟与孙兆伟,并不仅仅是简单的个体,他们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外商与国家以及外商利益与国家利益在改制中的此消彼长。又如《杜一民的复辟阴谋》,杜一民在工厂改制之前,是一名先进工人,他有谋略有头脑,为提高企业效益而贡献良计。可面对工厂改制,工友下岗的现实,他逐渐认识到,竞争或许能够提高效益,但竞争走向极端之后,会变成一把锐利的斧子,让大多数工人受伤。所以他不惜利用自己的班组长身份,偷偷在自己的工作区域内,修建池塘,利用工厂多余的热水养鱼,来提高班组内工人的收入,并且想到了用轮岗代替下岗的办法。当然,以其一己之力,扭转不了整个局势,也抵挡不住改革的热潮,他最终落入水井而身亡。杜一民所代表的普通工人与工厂改制之间的矛盾,工厂改制中工人的未来生活问题,都是李铁所思考的问题。李铁并没有站在制高点上,义正言辞地赞扬或批评工厂改制的问题,而是深入现实,深入生活,从一个个寻常的小故事写起,唤起人们在轰轰烈烈的工厂改革中所遗忘的问题。

此外,工厂在逐步改制的过程中,企业职工与企业领导者之间的矛盾越来越严重,领导者之间的勾心斗角也浮出水面,腐败问题也越来越严重。李铁的小说《我们的负荷》《合同制老总》中,有不少对于工厂的腐败进行揭露的情节。在现代工厂中,成本最高的环节,最容易贪污腐败。如《合同制老总》中,葛志勇在当上第一任合同制老总时,发现电厂虽在明面上打着进山西优质煤的旗号,却在背地里进劣质煤,将优质煤铺在劣质煤上。检察员早已与利益相关者沆瀣一气,将事实瞒天过海。董事长也任命自己的弟弟金占元为燃管部的部长,金占元以低价购入劣质煤,赚足了煤钱。到了后期,厂里实施煤权外包计划,却发现原来董事长竟然是外包公司的老板,大量的利润进了董事长的腰包。在《我们的负荷》《长门芳草》中,也描写了许多领导者为了自身利益,铤而走险,贪污腐败的情况。李铁的《安全简报》也是这样一篇小说,小说一共十个章节,每节都以简短的安全简报为开端,从一起生产事故开始逐步调查工人刘洪力的死因。“我”作为调查员,调查的范围涉及刘洪力的所有关系网络,从调查初期的每个人都知道刘洪力是在高加器解体48小时之后进去作业,到后来所有人都因为自己的利益,而违心作假证,即刘洪力是在高加器解体不满48小时进去作业的,甚至连刘洪力的女友曲丽、弟弟刘光力也都放弃了追究刘洪力的死因。这一切都是因为老板贪污腐败,进劣质的机器,导致明明安全作业的刘洪力身亡,而愿意证实刘洪力死因或为刘洪力的死讨说法的人,也在老板的威逼利诱之下,放弃了最初的想法,如刘洪力的师父,怕自己饭碗不保而作假证;刘洪力的女朋友曲丽因调入办公室,刘洪力的弟弟因获得了赔偿金都不再为刘洪力讨说法;而“我”作为调查人员,也因领导经常性的谈话与新的雇聘名单的出炉,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所以,最终的安全简报,以刘洪力为责任者而告终。一大家子的生活需要刘光力承担,有了公道并不能解决家庭的实际问题。弟弟放弃为哥哥讨说法,是在困境中的一种选择。

又如《工厂上空的雪》中的女主人公刘雪,刘雪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纯洁干净。这个来自乡村的女孩,进入工厂,是因为死于工厂事故的哥哥。在当采购员的时候,刘雪得知工厂采购的管道有问题,而哥哥的死也与这劣质管道有关。她为了减少伤亡,竭尽全力地阻止,却意外掉入水沟身亡,成为了一座冰雕。刘雪的正直在追求物质利益的社会中,显得弥足珍贵,而很多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做一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正如刘雪所说:“就是因为所谓的正常人太多了,世上才有这么多的丑恶。”②(P25)

除了腐败问题,李铁的小说还常常涉及一些权色交易。工厂本该将工厂的效益、产品的质量作为根本目标,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一些工厂领导者沉醉于享乐的世界,开始用一些所谓的“捷径”来扩展业务,这些“捷径”除了金钱利益的交换,最普遍的就是权色交易。李铁的许多小说也在隐晦地反映这一现象,而置身其中的女性却是处于灰色交易中最悲惨的形象。如《长门芳草》中的于小雨,处在社会的转型期,被领导从技术工人变成了接待工作者,于小雨成了众所周知的“厂花”,因为有了于小雨,工厂谈成了许多生意。而于小雨也每天纸醉金迷,出席一个又一个的饭局,在觥筹交错中,逐渐迷失了自我,最后在一场车祸中,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又如《纪念于美人的几束玫瑰花》中的于美人,也是靠自己的美色吸引合作伙伴签约,工厂看到这样做的好处,又增加了一个年轻女孩,成立了所谓的公关部门。再如《合同制老总》中的葛志勇,从小工人一跃成为老总之后,昔日的暗恋对象吕晓妮看到葛志勇位高权重,主动献爱,而葛志勇也没能抵住诱惑,与吕晓妮产生了婚外情。吕晓妮的主动献身是有原因的,在葛志勇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主动献计,葛志勇也因此背弃了自己良心上的合同。

李铁小说所反映的工厂改制中的问题,颇具现实性,引起了社会的普遍关注。在写作中,李铁坚持不回避、不躲藏的态度,让读者走进生活的“尘网”中。这使得李铁的工厂叙事具有了历史的、时代的质感。作为作家的李铁无意于单纯地表露“伤痕”,他更多地是要呈现生活中的工人,表现他们生活的韧性和执着。因此在艺术处理上,李铁寻找到某些柔软的、温情的,散发着诗意的叙述语调和情绪,来软化生活的粗粝。

二、工业文明的诗意表达

用诗意的语言描写工厂、工人,以及工人的命运、希望、失望与困境,是李铁工业题材小说引人注目之处。与许多工业题材作家不同,李铁既善于细致地描绘工厂的作业,对于许多专业性的词语信手拈来,又善于深入工人的日常生活,描写工人真实的生活状态、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以及在工厂转型期工人价值观念的转变,写出工业之美。李铁的工业题材小说,既有专业的工业领域的语言,这得益于他长时间在生产一线工作,又有着诗意的语言,来表现工业流程与社会百态。他对于事件的处理并不是冷冰冰的叙述,而是充满着诗意与温暖。

李铁擅长写工业题材小说,但是他的语言却充满着诗意,达到了写实与诗意相融合。诗意的语言在或叙述或对比中,暗示着人物的命运。如《长门芳草》中,作者用优美的语言描写于小雨在酒席上的觥筹交错,场面热闹,其乐融融,但却有着深深的悲剧色彩。又如《长门芳草》中的乔芳草在少女时代喜欢梳头发,木梳不离身。梳头发的乔芳草,是那么的耀眼。但在乔芳草以身体为代价,跟随尤大海学会直大轴的手艺后,木梳就不见踪影。在这里,木梳不单单是一个物品,而且还是乔芳草单纯的少女时代的象征。在跟随尤大海学习直大轴的手艺后,闲言碎语漫天飞舞,对乔芳草一直有好感的施其山也迫于流言,与乔芳草分手,木梳也随之消失。到了老年,失意的乔芳草,还常常想起木梳,想起木梳所代表的少女时代。曾经梳头发的场景是那么唯美,但今昔对比,却又无限悲凉。乔芳草为了学会直大轴的手艺,付出了太多太多。

李铁的《工厂上空的雪》以这样的悲剧结尾:“刘雪摸索着向前走,许多熟悉的设施在夜里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厂房不像厂房了,像一面陡峭的岩壁……第二天清晨雪停了,当有人在水沟旁发现刘雪的时候,她正搂住沟边的一根木桩站着,她一动不动,已经变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雕。”②(P25)《工厂上空的雪》的主人公刘雪,为了阻止劣质管道危害更多的人,独自一人献出了生命。叙述她在深夜里行走的语言,极具画面感,充满诗意,但也暗示着刘雪的结局。最终刘雪成为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雕,生命以这样的方式终结,令人唏嘘不已。在多数人追求物质利益的社会,她的品质似乎显得格格不入,在冰中得以长存,是李铁的一个美好希冀。

又如李铁小说《冰雪荔枝》的开头,荔枝第一次与安子约会时的描写,具有色彩强烈反差而带来的美感。穿着红色羽绒服的荔枝与周围的冰雪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极具画面感。她步履匆匆,心情愉悦,就连普通的风景在荔枝眼中,也那么地不寻常。然而,身穿红色羽绒服、满心欢喜的荔枝,却成为安子报复自己父亲的工具,而为了保护家庭,这个单纯的女孩也失去了很多。就像开头所写的荔枝赴约一样,这个身穿红衣的女孩儿,在积雪布满的人生之途中徘徊、挣扎,最终义无反顾地举报父亲,但她对举报的后果却始料未及,付出了惨痛的成长代价。

李铁十分重视语言的艺术,与大多数从事工业题材写作的作家不同,李铁在描写工业生产时,不是机械地描述,而是充满感情的。他从自身对于工业熟悉、热爱的角度出发,善于用一些独具特色的语言,抒写着工业之美,充满诗意。

在李铁的小说《长门芳草》中,有许多描写工人干活的场景,其中“刮瓦”的场景最为精彩:“尤大海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轴瓦上,他双手持刀,刀尖在轴瓦上轻轻一挑,一条小巧的铁屑就飞了出去,而轴瓦上则留下一只展翅飞翔的小燕子。他手上节奏均匀,屑花翻飞,轴瓦上一排排小燕子就站好了队。一旁观看的莫静也忍不住啧啧称奇,小声对乔芳草说,敢情刮瓦还挺富有诗意呢!”③(P148)李铁在处理这段“刮瓦”工作时,并没有用一些生硬的文字,也没有过多地使用专业术语,而是用诗意的语言,娓娓道来,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又如《工厂的大门》中,刘志章在工厂多年,练就了独特的本领,他对于机器发出的噪音特别敏感,且能将众多噪音分离开来,如在描写刘志章进入轰吵的厂房中,将所听到机器的声音比作飞机启动时螺旋桨发出的巨大声响;比作几百个钢球滚在一起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比作一把锋利的刀划过一块巨大的玻璃的摩擦声。在这段描写中,三个连着的比喻细致而新奇。在常人听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机器声音,在刘志章看来,却是一首绝唱。正因为他有这样的本领,才能在轴瓦出现异常之时,早早地发现。刘志章以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说明他发现的问题,即他将轴瓦发出的声音比作羊叫与猪哼。但遗憾的是,没有人正视刘志章的发现。在《工厂的大门》这篇小说中,李铁以诗意的笔触细致地描写工厂中机器发出的噪音,显示了其突出的语言表现力。

李铁专注于写工业题材小说并不断探索。与前期的小说相比,李铁近年来的创作更加自觉地探索小说语言诗意化,使得小说语言的魅力日益彰显。即使从来没有工厂经验或从事工业方面经历的人,也愿意读李铁的小说。这种用诗意的笔触写工业、工厂、工人,是李铁工业题材小说的一大亮点。李铁的诗意,在于他的情感的真挚,他的工厂书写带有一种精神气质,一种从现实生活中提炼出来的“情绪”,一种具有时代感的意识。李铁将现实、时代与诗意融合,形成复合或交织的美感,在坚硬中蕴藏柔软,在残酷中透出温情,这恐怕就是李铁艺术世界的真谛。

三、工业题材坚守的可贵与局限

文学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好的文学作品是可以跨时代的,因为它不仅折射着现实社会,还会给人以精神的慰藉。李铁不仅以诗意的笔触描写当代工人的生活,表现当下工厂的现实问题,而且在李铁的许多作品中,除却残酷的现实,在那些社会小人物身上,还表现了美好的人性,体现了作者对于精神高度的追求。

评论家石杰曾这样评论李铁:“李铁并非让荒诞在他的笔下肆无忌惮,他在诉说人生的悲哀时又诉说了人生的欢乐,在描述生活的丑陋时也描述了生活的美丽,在表现生存的无望时又赋予生存以希望,在揭示存在的虚无时也赋予存在以价值、意义。”④(P340)李铁的《点灯》《长门芳草》《高处的木头》《梦想工厂》《冰雪荔枝》等小说,无疑都闪耀着精神之光,闪烁着人性的光辉。《点灯》是李铁的一篇工业题材小说,这篇小说所散发的温暖令人感动。主人公赵永春是一个锅炉工,身强力壮,对家庭有责任感,积极生活,虽然生活中有许多的不易,如因没有住房而入赘,整日受岳母的冷言冷语,与大舅哥不和睦等问题。最后好不容易终于有了自己的住房,本应过上美好生活,妻子却患上了尿毒症,自己下岗。面对残酷的生活,他始终保持乐观,尽自己所能养活家人,到浴池烧锅炉,尽心照顾妻子。《点灯》的结局很悲,赵永春的妻子不幸病逝了,但万幸的是灯光还在。《点灯》所蕴含的既是文学之光,也是美好的人性之光。李铁小说中,不时闪耀的人性之光,有着别样的文学品质。来自现实生活的经历,体现着作者别样的文学情怀。又如《长门芳草》中,李铁不仅描写工厂内冷冰冰的机器,还表现工业文明所蕴含的精神内核,即工人优秀的品质与美好的人性:乔芳草二话不说跳入冷水沟,钩水里的潜水泵,带动工人全都下水,虽落下了腰疼的毛病,但她却从不后悔。以乔芳草为代表的工人,崇尚技术,勤劳能干,肯吃苦,有着工人群体普遍的传统品质。这种肯吃苦的牺牲精神就是一代又一代工人群体所蕴含的美好的精神品质。

以“十七年”时期为开端的工业题材文学,经过许多作家的努力开拓,近年来逐渐深化。然而,与蓬勃发展的其他文学题材相比,工业题材小说领域的优秀小说仍然乏善可陈。随着文坛创作的多元化,市场需求的大众化,坚守工业题材的作家越来越少,但李铁始终坚持写工厂,写工人,笔耕不辍,立足于工业文明进行诗意的思考。他将目光投向工厂的女工,塑造了独具时代特色的“女工系列”。在描写工厂里这些小人物的悲剧命运的同时,李铁也给予人物以深切的同情。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工厂问题的大胆揭露,语言的诗意,使得李铁的工业题材小说在当代文坛中独具特色。

纵观李铁有关工业题材的创作,也有其固有的局限性。例如,李铁的小说有着较为相似的叙述模式与人物性格,通读下来,不免少了一些新鲜感。在其大多数工业题材小说中,某些情节略有雷同。如《长门芳草》中的乔芳草,为了学会直大轴的手艺,委身于尤大海。又如《合同制老总》中的吕晓妮,为了自己的利益诱惑葛志勇。再如《出墙的红杏》中的红杏,为了保住饭碗,而牺牲自己的身体。而《我们的负荷》《工厂的大门》都是以性描写来开头。在文学作品中,为了情节的需要与人物的塑造,插入一定的性描写无可厚非,但是几乎每篇都有性描写,且情节大致相同,即使是运用诗意的语言来描写,也拯救不了读者审美疲劳的问题,会削弱题材的严肃性。

如果说,情节是小说的骨架,那么人物就是小说的重要描写对象。情节的雷同,影响了人物形象的性格特征。在李铁小说独特的“女工系列”中,有着名字不同却性格相似的女性,特别是面对国有企业改革重组与社会转型期的女性工人,如《长门芳草》中的于小雨、《合同制老总》中的吕晓妮、《出墙的红杏》中的红杏等,她们年轻漂亮,在困境之中,都做出了一样的举动——依附于男性。她们付出了所有,却有着大同小异的悲惨命运。小说中某些企业的领导者,如《安全简报》中的尹总、《我们的负荷》中的肖大伟等人,他们不关心工人的切身利益,只关心自己的利润,甚至讨好外商。再如一些好色的男人,如《长门芳草》中的尤大海等人,利用小小的权力玩弄女性。这些各色各样的人物,都有着模式化、脸谱化的缺点。

注释:

①李万武.李铁小说的文化定位及美学品质[J].文艺评论,2003(9).

②李铁.工厂上空的雪[J].清明,2004(4).

③李铁.长门芳草[J].小说月报(原创版),2009(6).

④李铁.手影[M].大连:大连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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